第89章 089(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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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楚国哪来的家?”

慕容野轻咳一声:“那,回你家。”

时月长长地“嗯?”了一声,慕容野道:“孤在楚国无亲无故,哪怕身为同乡的情谊,借住几日不行吗?”

时月没有说话,将半碗粥都喂给他以后,站起来。

“那,你走得动?”

慕容野原本都不抱希望了,听见她的话,眸子里像瞬间被点燃了。

时月要告辞,叶黎万分不舍,他说∶“卫太子是在叶家受的伤,我们有责任将他治好。”

“时先生,要不就多留几日?”

慕容野是不可能多留的,他好不容易得到了登堂入室的机会,宁愿回去睡时家的小土炕,也不想住叶家的大豪宅。

见他们去意已定,叶黎只好退一步∶“那请时先生务必让叶某送你们回去。”

叶邑不大,但从城主府回时家也有一段长长的路,慕容野现在不方便,有叶黎送再好不过了。

时月点头∶“那就麻烦叶公子了。”

“不麻烦。”叶黎笑着,眼中却没有什么温度。

阿喜贴过来,轻声问∶“公子真要让时姑娘回去?”

“不放又如何,人家压根不给我机会。”

叶黎眯了眯眼∶“酒楼那里过年也不要松懈。”

“机会还很多,不拘泥这一时半会的。”

时月愿意借屋子给慕容野养伤,最高兴的当属银杏了,但是她上次被时月训过,高兴也是偷偷摸摸的。

最不高兴的当属十六了,就像家里突然来了一群山贼似的。

时家小小的院落里,突然住进他们三个大男人,别的不说,屋子就不够住。

赤金这个机灵鬼寻摸了半天,攻略银杏去了。

时月从衣柜里抱出被子,小季益在逗棉棉玩,银杏在门外探头探脑∶“姑娘?”

“嗯?银杏啊。”时月回头∶“怎么啦?”

“姑娘,奴婢有话说。”银杏羞红着脸,双手不停揉衣角。

“你这丫头,有话就说啊。”时月看她这副样子,觉得怪新奇的。

“奴婢想……跟十六去郑国。”话说到后半截,银杏羞涩地低下了头。

一个姑娘家跟着男人上门,明眼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时月一愣,又惊又喜∶“真的?”

“嗯……”银杏点了下头,脸红得不行。

她原本不放心时月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但刚才赤金大人找到她,说二姑娘对殿下的态度有些松动了,现在需要更多的空间,让两人相处。

银杏简单的小脑瓜想了半天,决定把十六这个反对分子撬走,让自家姑娘能毫无顾忌地跟殿下相处!

“那太好了!”时月一下子站了起来,重新打开衣柜∶“上次做的新裙子去哪了?”

“姑娘,你找什么呀?”银杏紧走几步上去。

时月抱出两条簇新的裙子∶“这个一条是给你的,原本想除夕送给你,当作礼物的。”

“没想到要提前给了!”

“姑娘……”银杏很意外,又很感动。

她前几天收拾柜子时就见过它们,没想到是姑娘给自己做的新裙子。

时月乐呵呵说∶“这条是我的,你去他家不能被瞧不起。”

时月将两条裙子都给了她∶“都给你!”

“这怎么使得,奴婢怎么能穿姑娘的衣裳?”银杏连连推辞。

“怎么穿不得,明年我再裁新的就好了啊。”时月将它推进银杏怀里,又继续拿东西。

“十六帮了我们很多,我想给他父母备一份礼物,有你替我送去真是太好了!”

最后时月还给她塞了一些钱∶“你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有点钱傍身比较稳妥。”

银杏被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姑娘对奴婢真好。”

“银杏啊,十六是个好人,他会对你好的。”

时月分明和她差不多大,却提前体验了一把嫁女儿的感觉。

银杏又羞又感动,还有一点点愧疚,这复杂的情感最终转化成重重一跪∶“银杏这辈子是姑娘的奴婢,一辈子都是!”

“干什么呀,快起来。”时月扶起她。

笑着说∶“不要有顾虑,好好玩儿,回来跟我说说郑国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银杏重重点头。

当天晚上,一群人挤着过了一晚。

第二天,十六带着银杏走了。

他虽然有点疑惑,但是成功带银杏回家的喜悦冲淡了那点疑惑,只郑重警告赤金他们∶“我屋里的药,别弄坏了!”

赤金他们满口答应。

趁着天气不错,时月把被子抱去后院里晒,怕他们三个挤在一起不够睡。

赤金和白银在慕容野身边嘀嘀咕咕。

她当时没往心里去,等到黄昏降临,屋里屋外居然到处都找不到他们两个。

时月顿时就知道被他们骗了!

“我问你,赤金他们呢?”时月跑来质问慕容野。

他靠在床上看书,一脸病容∶“什么?”

“你又装傻啊?三匹马剩下两匹,你别告诉我是派他们去捉杀手了?”

那日行刺的杀手被擒住大半,还有几个负伤逃走,叶黎那天还让她要紧闭门户。

“胡说,捉杀手是叶家的事。”慕容野否认。

“不过,孤确实派他们办事去了,大抵……需要半个月才会回来。”

半个月??

意味着时月要跟他独处半个月?

“你简直……刚觉得你有几天好,你又来了!”时月生气道。

慕容野病歪歪的,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还有两个小孩!

时月气呼呼地扭头出去了。

刚走进灶房准备烧火做饭,慕容野跟着钻了进来∶“生气了?”

“没提前跟你说是孤的不对。”

“但是——”

时月刚拿起锅盖,被他一只手臂抵在灶沿∶“孤想跟你待在一起,单独的。”

他说得很诚恳,时月没好气地说∶“话说的挺漂亮,你病怏怏的,到头来不还是我伺候你?”

“还有两个孩子,我伺候完你这个病号,还得收拾两个孩子。”

“你真是……”

时月恨不得把他踹门外雪地里去,昨天那点怜惜又一次被他自己成功打消!

慕容野小声∶“……孤伺候你也行。”

时月∶“?”

半晌后,他很接地气地蹲在灶膛边烧火。

柴是前几天十六已经劈好的,他只要塞进去就行,问题是这爷不会用打火石,“咔咔”擦了半天,就是不着。

从前时月见他,从来就是高坐朝堂,矜贵又高傲。

在朝堂上翻手为云的男人蹲在小厨房烧火,怎么想画面都太残暴了!

时月刚想说要不她来吧,只见慕容野回屋拿了只油灯,用火捻子点燃油灯。

灯的火大多了,他用枯叶点燃后,塞进灶膛里。

枯叶引燃了木柴,渐渐有了小火苗,锅里的水份蒸干。

慕容野抬头∶“愣着干嘛?”

“……哦。”时月将淘好的米倒进小锅里,加入适量清水。

这个灶是她住进来的时候特意叫人垒的,灶台上有三个锅位,左边的锅位最大,用来炒菜炖菜,右边有两个小锅位,一个煮饭,一个炖汤。

如果把灶膛里全部打开,就可以一边烧饭,一边炖汤,还能炒菜。

“今天不煮汤,汤锅位不用烧。”时月轻声道,慕容野将木柴往饭锅位挪了挪。

他这烧火工的工作适应得还挺好!

时月只好收起心思,取出昨天剩下的熟猪肉,切成薄片备用,生姜、葱切细丝,蒜剁碎。

锅热以后,白肉先下锅炒制出油,捞起。

放入蒜米,出香味后下葱姜丝,然后下猪肉。

趁着入锅,勾了点酱油下去爆炒。

一道回锅肉就炒好了——小季益爱吃这个。

放水洗锅,又煎了三个鸡蛋,一点点酱油就能让鸡蛋活色生香。

最后炒青菜,无需另外放油,鸡蛋捞起后下入细蒜泥,洗净切好的青菜倒入锅中。

翻炒两下,放入细盐。

高温和盐会逼出青菜里的水份,再翻炒到熟,盛出装盘。

绿油油的青菜在寒冬腊月里显得生机勃勃,三道菜就做好了。

菜做完,饭也差不多熟了,需要再闷一会儿,她把盘子推给慕容野∶“拿出去,叫益儿吃饭。”

大人们虽然都走了,但这院子里还有另一个孩子。

慕容野把肉端出去,小季益正在窗前写大字。

季康的儿子,半年不见已经长得很大了。

慕容野站在他身后静静看了一会,小季益这才反应过来背后有人∶“!”

他惊恐的小脸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早点发现他。

慕容野说∶“功夫不到家。”

“过来吃饭。”

说罢,他率先转身。

时家饭桌上摆了热腾腾的饭菜,小季益看了他背影一会∶“你……是坏人吗?”

慕容野步子一顿∶“好人,坏人,看你怎么定义了。”

小季益跳下凳子,把不该被看见的大字叠好收进怀里。

时月端着其余的菜进来∶“这么乖呀,洗手去。”

“哦!”小季益扬起笑容,只有在时月面前他会露出一点小孩有的天真。

慕容野坐在桌前,被时月撞了一下∶“你也去!刚烧完火也不嫌脏?”

小季益蹲在水井边洗手,十六做了个轱辘,让小孩也能轻松打上水来。

慕容野拿走他身边的瓢,舀了点清水∶“纸要掉出来了。”

小季益下意识捂住胸口,发现慕容野在耍他∶“坏人!”

“小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快点长大。”

“季氏太大,你一小孩能做到什么?想也白想。”

慕容野说着,湿漉漉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顺理成章把小季益当作了擦手布。

当时月发现小季益身上水淋淋的,瞪眼道∶“你欺负他啊?”

慕容野端碗∶“谁欺负他了?”

“来益儿,把外衣脱下来烤干。”时月将他拉起来∶“冬天穿湿衣服会生病的。”

“……益儿自己来。”小季益扭着身子,自己脱下了外衣,放在炭盆旁烤干。

时月摸摸他的小手,还算暖和∶“冷了就穿衣裳,知不知道?”

“嗯嗯。”小季益点头如捣蒜。

三个人坐下吃了一顿饭。

饭后,时月把晒好的被子抱去十六屋里。

“知道你爱干净,这是新做的。”时月道,将被子丢在十六床上。

“不过你得自己铺。”

慕容野正在看十六的药架子,闻言回头∶“嗯。”

两人一阵无话,时月站起来∶“你早点休息,我出去了。”

慕容野目送她出去,心痒难耐。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克制想抱她的冲动。

生怕像之前一样让她生气。

啧……难搞啊。

被子上有干净的气息,还有一点她身上的淡香。

时月哄睡了两个孩子,提着灯笼去杂物房。

这两天阳光不错,小青菜变绿了一点。

时月将它们挪开,把另几个长木盒抬过来,里头种着三种稻谷。

小竹牌上写着种植的品种,日期。

时月用尺子丈量稻苗的高度,在纸上记录下它的生长速度。

水稻是热带和亚热带作物,虽然北方也能长,但是生长周期比南方慢很多。

她种的秧苗快十公分了,也分出了足够的叶子,时月准备找个晴朗的天气,将它移栽进陶盆,模拟稻田里的环境。

她全神贯注地做事,没发现慕容野一直站在门外看她。

昏黄的灯光下,时月坐在桌前,一边用炭笔写着什么,一边嘀嘀咕咕。

“你在干什么?”

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时月吓了一大跳∶“你干嘛吓我。”

慕容野走到她身后,轻轻扶住她的肩膀∶“胆小。”

“换你突然被吓一下试试啊。”时月没好气地拂开他的手。

“这是秧苗?”慕容野在她身边坐下。

“嗯。”时月点头,指着其中一盆∶“这是籼米。”

“另外两个是粳米。”

她发现同一个时期种下去的秧苗,籼米长得比粳米快,但是粳米的苗更壮。

“种这个干什么?”慕容野不解。

哪怕是缺米,这一小盆苗子的产出,还不够做一顿饭的。

时月白了他一眼∶“知道什么叫育种吗?”

“育种?”

作物的遗传育种,简单一点说就是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来改进作物的遗传质量,保留优势基因,而渐渐淘汰劣等基因。

最终的结果就是提高作物的产量、抗病性、适口性。

用人话解释就是让它高产、好养、好吃。

这也是时月以前供职的农学研究所的主要工作。

“别看它们一样,其实它们各有不同。”时月道,揪着秧苗的叶子,勾唇浅笑。

“就像人一样,作物也有亲缘关系,也有族谱,会开花,花有雌雄之分。”

“蜜蜂、蝴蝶之类为它们授粉,令果实膨大,慢慢地就长成了我们吃的瓜、果、粮。”

说起自己的专业,时月简直整个人都在发光。

“育种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最好的种子,让百姓多打粮、打好粮。”

和她之前在卫国做的那些事一样,本质上是希望百姓越过越好。

慕容野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忽然倾身靠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时月捂脸∶“慕容野!”

“班春的事是孤不对,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但当时也是无奈之举。”慕容野轻声说。

时月一愣,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他的道歉。

其实后来时月想了很久,卫国弱小,慕容野的做法不能算错。

只能说两个人的主张不一样。

以前读书时,老师就说她性子看起来绵,实际上藏着一把钢尺。

她低头∶“你不用跟我道歉,你做的没有错。”

“那你对孤公平一点,对着一盆草都能笑,为何对着孤就总板着脸?”

时月心说你这畜牲还敢说,抬起眼。

她的眉眼一如既往地动人,比从前又添了一抹妩媚。

尤其是身上的香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带着一点淡淡的奶香。

气氛恰到好处,就该耳鬓厮磨,与她缠绵。

时月伸手抵住了男人的胸膛∶“你以为就结束了啊?”

什么?

“一码归一码。”时月恶劣一笑∶“那事就算翻篇了。”

“但不代表我们恢复从前的关系了啊。”

“你要做的还多着呢。”

说罢,时月掰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指尖在他唇上的伤口点了点。

“明天早点起来,年前最后一次赶集,晚了过年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然后她毫不留恋地出去了,边打哈欠边说∶“记得把屋门关好。”

唇上仿佛还留着她指尖滑过的触感,慕容野闭上眼,“啧”了一声。

看得到吃不着,这不是造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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