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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不由得笑了。

这不怪她,他自己的表达也很滑稽。

沈河说:“真的。仔细想想,我对我爸妈的事一无所知。搞不好我是捡的。”

“应该不至于,”沈稚安慰他,“你和你爸血型一样。”

他猛地回头:“你怎么知道?”

“上回是我陪你爸去看的病。”她漫不经心地说。

也就是沈河进剧组了的那一次。

他凝噎几秒,随即回复:“谢谢你——”

“不用啦,”沈稚叹了一口气,“你不也安排过我姑姑一家的食宿吗。”

他们都维持着断断续续的睡眠守夜。沈河的继母一直劝沈稚去休息,她却只摆摆手:“没关系的,平时拍戏都习惯了。”

插曲大约是从下葬前几天陆续开始的。

后来,沈稚想,大概是讣告逐渐传达到位了的缘故。

吃过早餐以后,她带着沈河的那份先一步回去。然后就在黑纱后看到了那个女人。

“请问您——”她主动搭话,却吓到对方。

女人惊慌失措,把藏在背后的孩子推向沈稚。“这是他的孩子!”她颤抖着说道,眼泪从眼角滑落。

有一瞬间,沈稚懵了。两侧太阳穴有电流穿过,她双手扶住小朋友,有些恍惚地问:“谁的孩子?”

女人又哭诉说:“他死了,但他不能不认他的孩子啊!”

她心底倏然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沈河的孩子。

然后又警觉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河已经站在一旁了。沈稚望过去,看到他一如既往的镇定。

见到两个公众人物都在场,这女人显然愈发紧张:“他没死吧?只是想找借口走人是不是?就跟以前一样——”

“他死了。”沈河说。

就像在宣判死刑。

沈河一点也不在乎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和他父亲发生过什么,甚至不疾不徐地提议:“你可以给他上柱香。”

他转背离去,丝毫没有回头的打算。沈稚倒是抱起手臂,里里外外打量那孩子一圈。

再回到灵堂里,沈稚看到沈河正在吃她带回来的饭。

她坐到他身旁,忍不住抬起腿来放松。他握着筷子说:“早知道就在讣告里加上‘没有遗产’了。”

“你爸挺帅的。”沈稚说。

所以人家不一定是为了身外之物而来。

末了沈河笑起来,很有自知之明地说:“我也挺帅的,希望也有女人这么爱我。”

葬礼上发生一次这种事,的确有些戏剧性。

然而,现实有时候比想象中更戏剧性。

不只是“一次”。

两天内发生了三次。

眼看着三名女性都带着自称是沈河同父异母的小孩前来,走的流程却大体相似。先是难以置信,然后悲痛欲绝,轻则哭个没完,重则大闹一场。最后接受现实,拿到抚恤金的一部分离开。

其中一名有把孩子扔下的意向。

直接被沈河以“你要和我打官司吗”给警告回去了。

他在某些方面非常不爱通人情。

沈稚回头,恰好看到沈河继母和弟弟。数日以来的这几幕,看在眼里的不仅仅只有沈河,这对母子也亲眼见证了自己丈夫和父亲未曾向她们展示过的生活。即便嘴上说着“当作他死了”,可真正面对起来,哪里有那么简单呢?

更何况,那孩子也还小——

沈稚不觉得自己有立场说什么,沈河也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他好像想过去。

可是,下一秒,继母就牢牢抓住尚且年少的男孩。

她握着儿子的手,明明自己也在发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只是握住他,仿佛这样就能将安慰传递过去。

沈河当即停下了脚步。

他和他们不会是家人。至少他一直这么认为。

-

那是下葬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沈河被继母强迫着回去休息,沈稚也连带一起。

助理开车送他们回去,一路呵欠连天,还感慨说:“沈哥,沈姐,你们俩这郭靖黄蓉似的神功是怎么练的啊?也太能扛了。”

“要是告诉了你,那就是你给我们发工资了。”沈稚调侃。

他们去睡主卧室。

那是平日里沈河后妈睡的房间。两个人洗了澡,躺到床上时都筋疲力尽。沈稚拉伸着腿,没有任何预兆的,沈河说:“我没做错什么吧?”

沈稚停滞片刻,没有回答。许久之后,她才发出声音:“不知道。”

他们做好了浸入梦中的准备,忽然间,沈河问她:“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

沈稚望着他的脸,静静地,惘然地思索着。

他及时打断:“我开玩笑的。”

灯关上了,一切归于黑暗。手臂像蛇一般,无声无息地穿过床铺。她握住他,就像白天时见过的那样。这不是任何人的义务,可他请求她,所以她这么做了。与爱情无关。他们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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