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梧镇(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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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就要到门口,曹东方尴尬一笑,咳嗽了一声,低头不再说话。

“你,你停下!”

就在二人即将出门的时候,保卫科长李建国却一声暴喝,两人抬头看时,才见一位贼眉鼠眼的工友正被一群人推攘着搜身,果不其然,从肥大的蓝色工装里面,掏出了一部矿灯。

“你哪个组的,组长叫什么,监守自盗知不知道?”

拿了鸡毛当令箭的李建国怎么轻易放过这个杀鸡儆猴的机会,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这矿灯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路上黑,回家骑车不安全!”

工友还在不甘心地狡辩着。

“从家里带来的,怎么?你家里开煤矿啊?你告诉我,怎么证明是你家的,这灯,只有咱们矿才有,是从河北定制的,周矿长说过,咱们整个山东省,就没有相同款式的。”李建国把矿灯举国了头顶,以此昭告天下,矿上,他姐夫说了算,这里,他说了算。

“本来就是我早上带来上班的,不信你看嘛,矿灯上有记号,我用烟头烫了三个疤。”身材矮小的工友猴急地跳了起来,一下子从身高马大的李建国手中抢过了矿灯,指着上面的三个烟疤大声喊叫着,同时,把目光转向了身边的工友,希望同病相怜的工友们,能帮自己说句公道话。可是,工友们心知肚明,那矿灯就算不是他今天顺回家的,以前,也是矿上的财产。试问一下,身边的这些人,哪个家里不富裕几部矿灯?所以,眼下,便没人敢吭声。

“烟疤是吧?”

李建国冷冷一笑,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塔山牌香烟,那包烟是他早上去姐夫办公室时顺的。

眼见李建国翻遍了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觉得机会来了的小工友,连忙掏出火机,打着火,给李建国点上。

“吁~”

李建国猛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又把烟头凑在嘴边吹红了,猛地按在了重新夺回来的矿灯上,第四个烟疤。

“你要几个?我给你烫!”

此时,小工友的面堂已经变成了酱色。

“行吧行吧,我自认倒霉,不就50块钱吗,让你姐夫,下个月从我工资里扣!”眼见事情败露,小工友也不再狡辩,猛将李建国撞了个趔趄,就要气鼓鼓地冲到门外。

“欸~~~”李建国拉着长秧,再次拎小鸡一样把那名工友拎了回来,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火机,又不由分说地搜了一遍身,掏出了一包香烟:“事情恐怕没你想的那名简单哦同志哥,咱们矿区有规定,第一条是什么,大家都知道吧。不许把明火带进作业区,不许在矿区抽烟!”

这一下,周围一下子炸了锅。

原本还有些同情那名工友的矿工们,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在空气密闭的作业区抽烟,意味着什么。

“开除。”

“自己不要命了,我们还有家有口呢。”

“开除他,三矿不要害群之马!”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着,眼见今天的目的达到,明天又可以去姐夫那邀功了,李建国只把那名旷工拖进了保卫室,大手一挥让手下把堵在厂区内的旷工放行,便不再管这边的事情。

“嚯,李建国的精神倒是领会得很深刻嘛!”

心有余悸的曹东方嘟囔着,出了墙壁上刷着“安全责任重于泰山,瓦斯致命轻于鸿毛”标语的大门,和齐爱华一起跨上了车子,伴随着道路两旁一阵阵夏虫的鸣叫声和三矿附近特有的煤粉味,说说笑笑地朝着青梧镇的方向驶去。

然而,这一次,与以往不同。

刚刚骑出平坦的柏油路,驶上颠簸不已的土路,黑漆漆的土路上,却看到一束暖黄色的光亮,那光亮是斜照向地面的,并不耀眼。

“奇了怪了,青梧镇安路灯了?”

曹东方疑惑着,不禁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绷带,要是早一天,自己也不至于摔沟里。

“你家路灯那么矮啊?”

齐爱华悻悻地揶揄着这位几十年的老伙计。曹东方这个人,爱吹牛,爱喝酒,除了能生儿子之外,没一点比得上他齐爱华。

“爸,我,是我啊,曹义。”

眼见爸爸和齐爱华骑车行了过来,守在最前方的曹义小跑着迎了上来。

“我们几个商量好了,以后,每天都来接你们下班!那边,那是齐思!”

跑到了曹东方车前,大口喘着粗气的曹义摘下头灯朝两百米外的荧光点晃了晃,那边,便也晃了起来。

那一刻,一向信奉“棍棒出孝子”的曹东方,眼眶居然猛地一热,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嘿,果然是爸爸们的好儿子唉,快来快来,儿子,上齐爸爸的车。”齐爱华朝着曹义叫着,拍了拍自行车的横梁。这些年,他不光羡慕曹东方的好命,实际上,也把曹家的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上他车干嘛,他再带你掉沟里,上你亲爸的。”

不会说话话还多的曹东方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孩子的感激。

“齐叔叔,我上我爸车,一会,你还要带齐思和齐妙呢。”

曹义年龄不大,情商却极高,一句话,便化解了齐爱华的尴尬。

齐爱华笑笑地答应着,眼见曹义动作敏捷地跳上了曹东方自行车的横梁,心里还是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好在,没过多久,便听见了大女儿齐妙那甜甜的一句:“爸,我在这呢!”

两辆自新车,前后分别载上了四个孩子,费力地向着青梧镇的方向骑去。远处的青梧镇,灯火通明,那里,是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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