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回:下)康王构龙登大宝 金兀术再犯中原(1 / 1)
初到南京,白菱不好意思贸然去找岳飞,心想:就算能找到岳飞,自己又如何对岳飞所言呢?他只好将岳飞的情况探听清楚,然后,暗中等待时机。又过了一段时间,原先张俊统领的中军改隶为黄潜善、汪伯颜,这样,岳飞又随汪伯颜来到曹州。白菱得知岳飞改驻曹州,她也悄悄跟到曹州,对岳飞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她就是没敢到岳飞军营,毕竟自己是一个大姑娘,时常出入岳飞的营帐,既影响岳飞的精力,也会被牛皋、汤怀、王贵等人笑话,所以,直至岳飞被削职除籍,离开军营,白菱觉得机会来了,她纵马北追,也要学一学思阳当年,风餐露宿,弃安就苦,追踪岳飞。
岳飞见到白菱也很吃惊,追问白菱何至于此,白菱当然不能说“我就是在这等你的”,那多没面子,只好说“小妹白菱正去大名府投亲,恰巧路过曹州,得知岳大哥被削职后,往北而行,一路追踪至此”。岳飞听说白菱投亲路过,不无关切道:“白女侠,北方极恶之地,金人汹汹,野狼嚎埠;路有白骨,百姓无安,姑娘何至于此时投亲?”听了岳飞不无关心的话,白菱的心里暖洋洋的,两个多月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转身泣而泪下,轻声吟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岳大哥,这是你心中的苦楚,皇帝不理解你,黄潜善、汪伯颜更不会理解你,你不如随小妹一起投奔河北处置使张所麾下,那里将是你的用武之地。”“白女侠,天下的百姓在流泪,岳飞的心里在流血,鞑虏不去,何以为家?岳飞只愁自己没有一兵一卒,若得一支锐旅,光复失地,迎请二圣,还我河山!”岳飞也豪气干云地说道。
“好!岳大哥,那你更要同我一起去张所营中,处置使张所是一个为人清正,不会趋炎附势的好官,小妹愿意为你引荐。”白菱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道。“唉!好是好,可在下素闻张大人的为人,却一直无缘相识,更何况,在下是一个被削除军籍的劣兵,张大人焉敢留我?”岳飞哀叹道。
“岳大哥,这件事包在小妹身上,河北处置使张所是小妹的姨丈,这点话小妹还是说得上的。”白菱蛮有把握地说道。岳飞听说河北处置使张所是白菱的姨丈,心中也非常高兴,兴奋地问道:“白女侠,这是真的吗?”“岳大哥,是真的。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上路,天亮后一定能赶到大名,小妹无论如何也会向姨丈引荐。”说完,二人简单地吃了些东西,疾马流星向大名府奔去。
月朗星稀,华月流照。二人一口气奔跑了几十里路,岳飞还在兴头上,可白菱似乎有些困顿,特别是河套地区,夏夜至深,依然是凉意袭人,白菱在马上渐渐萎顿起来,桃红色的披风将整个人裹得紧紧的,岳飞回头一望,呀!光顾着自己投奔张所,却没注意深夜寒冷,华露重重,疾风过耳,一个姑娘家如何能受得了这般疾苦,还是先找个避风的地方歇息,待天亮后再投奔张所将军不迟。
想到这,岳飞对白菱言道:“白女侠,一夜多有劳苦,岳飞自是支持不住,还是歇息片刻,待天亮后进城,也能打起更多精神。”还是岳飞会说话,他看到白菱困顿,而不说她困顿,却说自己“自是支持不住”,为一代女侠白菱留足了面子。白菱本来就想与岳飞多呆一会儿,加上自己确实寒冷,也就顺从了岳飞的意思,二人下马,找了一户干净、宽敞的院落,二人歇息下了。
为了抵御寒冷,岳飞将随身携带的酒葫芦掏出来,告诉白菱到里面歇息,自己坐在门口,一边喝酒,一边为白菱守护。身处一室的白菱,此时如何能安心地睡去,看着门神似的岳飞,白菱心中泛起无限的波澜。她走到岳飞跟前道:“岳大哥,小妹此时困顿已去,不如活动筋骨,以去寒意;你在门前小酌,小妹在院中震剑而歌,唱一唱你的满江红,抒一抒岳大哥的壮志豪情!”说完,不待岳飞开言,白菱抽出宝剑,轻抒曼舞,婀娜狂歌,将岳飞的《满江红》演绎的淋漓尽致。轻舞处,岳飞抿口小啖;疾劲处,岳飞狂吞豪饮。
一曲舞罢,白菱已是香汗淋漓,她掏出手绢擦拭脸上、身躯上的香汗;岳飞微有几分醉意,他催促白菱赶紧到里面歇息,自己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和衣而眠。就在岳飞似睡非睡之时,白菱又来到岳飞跟前道:“岳哥哥,小妹确实寒意盈盈,又无衣物御寒,还是挨着你,会暖和一些。”岳飞想想白菱说的也是实情,自己又空无一物,只好将身体翻转过去,将身后留下一些空位置,口中嘟囔道:“妹子,你……你早些歇息吧!”
白菱轻轻躺在岳飞身后,与岳飞背靠背这么睡着,起初,白菱不好意思一下子挨着太近,还保留一定的空隙,当她听岳飞的均匀呼吸,知道岳飞已经熟睡,自己也不能这么干耗着,她渐渐地贴近岳飞的后背,进而她将桃红色的披风盖在二人身上。她刚刚盖好披风,岳飞一个翻身,脸掉转过来,正好与白菱脸对脸,岳飞依然是呼呼大睡,而白菱她不自觉地想在岳飞的脸上亲一口,梦呓中,岳飞紧紧地将白菱搂在怀中,口中呢喃道:“妹子,妹子……”
一阵万马咆哮,岳飞从醉意中醒来,发现自己衣不遮体,想到白菱曾为自己舞剑,定睛一看,身下果然是白菱,激灵灵地收拾残装退到一旁。岳飞窘的无地自容,拔出匕首,照着自己的肋下就是一刀,道:“白女侠,岳飞有失英雄道义,这一刀是对自己的鲁莽行为的惩戒,也是对白姑娘的交代!”此时的白菱来不及收拾,急切地扑了过来,捂住岳飞的伤口,花容失色地哭泣道:“岳哥哥,都是小妹不好,害岳哥哥乱了方寸,小妹这就离去!”“不,白姑娘,都是岳飞的过错,你还是杀了在下吧!在下绝不还手,死而无怨!”岳飞羞愤交加地说道。
白菱一边捂着岳飞的伤口,一边撕下自己的裙摆,为岳飞包扎起来,怯生生地言道:“岳哥哥,这都是小妹自愿的,你不要难过;小妹今生今世能得到岳哥哥一个拥抱,心愿足矣!白菱不图什么名分,只要岳哥哥心里还能容下白菱,就让白菱为岳哥哥包扎吧!如果岳哥哥真的讨厌白菱,白菱这就离开,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纠缠岳哥哥。”“别说了,白姑娘,在下枉读圣贤之书,污了姑娘的清名,实在是罪该万死,还是请白姑娘给我一剑,岳飞兴许会好受些。”岳飞羞愧地言道,说完,紧闭双眼。
“岳哥哥不必愧疚,白菱知道岳哥哥心有所属,绝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若是那样,也不值得白菱为你付出。岳哥哥,你真要白菱刺出这一剑,那白菱就先死在你的面前!”白菱说完,捡起地上的匕首,就要刺向自己的胸膛。岳飞听完,心头大骇,猛睁双眼,见白菱的匕首快要刺中自己胸膛,急忙一个“穿针引线”,点在白菱的“曲池”穴上,白菱手臂一麻,匕首“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唉!白姑娘,你何必如此?是在下对不住姑娘,姑娘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岳飞有何面目存于天地之间?不过……不过……岳飞真的无法给予你什么,这让岳飞如何是好?”岳飞哀叹道。
“岳哥哥,白菱刚才说过,白菱不图什么名分,只要岳哥哥记住:在太湖岘空岛还有一颗心在记挂着你,小妹此生无憾!大丈夫不为一时之过,整日蹉跎,白菱对天发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如果岳哥哥从此萎靡,白菱将是大宋朝的千古罪人。记得宗元帅曾经说过,岳哥哥是大宋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破碎的河山还等着岳哥哥去光复,蹂躏的百姓还等着岳哥哥去拯救。岳哥哥,你是龙,军营是水,岳哥哥是离不开‘水’的,还是随白菱一起前往大名,从入姨丈的军中,那样才能施展你的才华!”白菱劝慰道。
其实,对于白菱来说,她比思阳更聪明。思阳也曾为岳飞付出过很多,可她的付出都是在岳飞意气奋发之时。枪挑梁王之后,虽有性命之虞,但他并没有逃跑的意思,一腔义愤都在小梁王、张邦昌那里,情绪并没有失落。尤其是知道义兄洪七也喜欢思阳时,他对思阳更是敬而远之,又是义气占据了上风。
这一次却不同,就在岳飞满以为自己可以建功立业,大展宏图之时,因为谏言而遭到黄潜善、汪伯颜的排挤,最后连军籍都被开除了,让他感到腐朽没落的大宋王朝,皇上还是那么昏庸,大臣还是那么奸邪,真的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所以,他的情绪跌落到人生的最低谷。
恰在此时,他见到了白菱,让苦闷无依的心灵得到一丝慰藉;尽管他是在睡梦之中,就是再坚强的男人也会像受伤的孩子,需要温柔的小手来抚平,尤其是白菱随口唱出了凄迷哀婉的《满江红》,让岳飞的头脑空荡荡的、心灵空荡荡的,大有酒入愁肠的味道。
听了白菱的劝慰,岳飞一把将白菱揽入怀中,一字一顿道:“白姑娘,岳飞决不负你,若不嫌弃岳飞家道贫寒,出身低微,白姑娘嫁入岳飞门中,与银儿妹子一同侍奉家母可好?”“岳哥哥这么说,莫不是以为白菱成心引诱岳少侠,有所贪图,你还是让白菱死了算了。”白菱生气地说道,说完,她挣脱岳飞搂抱的双手。“不,不,不。白姑娘,岳飞不是这个意思,岳飞的意思是‘要对你负责’,请白姑娘千万莫要误会!”岳飞尴尬地呆立当场。
“岳哥哥,你的心意小妹理解,嫁到岳家的事,以后莫提,请岳哥哥记住我前面说过的话,安心军营,杀敌立功,小妹比侍候在岳哥哥身边还高兴呢!”白菱缓和了自己的语气。“这……这……好吧!岳飞会记住白姑娘的话,但求把姑娘心安。”岳飞无奈地说道。
“好了,天露微旦,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岳哥哥,你的伤口还疼吗!白菱这就扶你上马。”白菱说着,就要过来扶岳飞。“菱……菱妹,我还是自己来。”岳飞羞涩地改口道。岳飞的一声菱妹,让白菱的心中比喝了蜂蜜还要甜,她牵住闪电搏龙驹的缰绳,待岳飞上马后,她轻快地上得战马,在晨曦微露的茫野上疾奔,一路向大名方向而去。这真是:“旌旗猎猎出关山,胡马萧萧拥贺兰;狂歌未断身半死,何许愁苦心自伤?康王构龙登大宝,金兀术再犯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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