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盈掬琼蕊2(2 / 2)
“后面的呢,都忘了?”
清辞咬了咬唇,“世子在外头打仗,是不是受了伤?”
算她还有点良心,知道心疼自己。自己的那点小伤还这样挂在心上。韩昭心里一热,人情不自禁又走近两步,不以为意道:“小伤,不碍事。”
清辞却又退了两步,“要、要是伤了头,可大可小的。世子,还是传刘太医看看?”
韩昭半天回过味儿来,说他打仗坏了脑子是吧?
很好!真是要气死人了。
清辞仿佛一点都没看到他那五颜六色的表情,垂下了眼,“没事的话,奴婢还要回庆禧宫,世子多保重。”说完行了一礼就要走。
“纪清辞,你两年前问我的那句话……”
清辞猛地转过身,打断了他,“晚了。”
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呢?两年多的时间足够她长大了,每每想起那时候问他会不会娶她,也觉得自己莽撞又荒唐。而时间足够冲淡一切,淡得她完全可以不计较他曾经骗过她,淡得她忘记自己曾经的幼稚。
可为什么要再提呢?很多东西就是想要的时候不给,给的时候早就不想要了。说什么都晚了,索性什么都别说。他身边自有良人,她也有浩繁书卷,她已经决定走那一条孤独的路了。
“晚不晚,你说的不算!”
韩昭也是恼了,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他们之间所有的阻碍,不过就是他误以为的那一点血缘关系,如今什么阻碍都没有了,就该水到渠成、玉成其事。
“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奴婢没有。”凉凉的话,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韩昭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把把她拉进怀里。清辞怕他的怀抱,怕自己要起贪恋,所以挣扎着想从他怀里逃出去,“放开,你放开……”
他哪里肯放,却是把她拥得更紧,“好,你叫吧,把大家都叫来再好不过。”
清辞果然不再挣扎了,声音却凄凉起来,“世子是不是觉得我是歌姬的女儿,所以可以任意轻贱吗?”
上辈子真是欠了她的,所以才叫他这辈子来受气的吧!
韩昭抓住她的双肩,拉开两人的距离,俯着身子咬牙切齿道:“纪清辞,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近在咫尺,清辞看到他脸上隐隐含怒,眼风如刀落在她脸上,像要把她给杀了,碎尸万段的那种。
她偏开头,躲开他的目光,咬着唇不说话。内心的自卑总会时时浮起来,怕被伤害,与其被人伤,不如就先拒绝。
“爷说过的话你都给忘了是不是?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没人可以轻贱你!”
“你是你,你母亲是你母亲,和你没有关系。即便是歌姬,谁说就一定是下贱的?”
“我在汝南,叛匪围攻石头城,男人死的死伤的伤,城里的舞娘二话不说拿了刀就一起上了城墙。杀起恶人来,巾帼不让须眉。她们该赚银子的时候绝不手软,可又纷纷解囊给伤兵买药,给难民买粮食——她们下贱吗?”
“纪清辞,两年前你说过,一个人心善人好,不管她是谁都可交。怎么你现在还活回去了!”
清辞意外他会这样说,但又明明白白感觉到了他话外的深意。
他真的就是那种又无法无天又懂她的人。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久过去了,为什么明明他骗了她,她自始至终仍旧对他念念不忘。是因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用冠冕堂皇的规矩去约束她、管教她,只有韩昭不会。他离经叛道,信奉的是自己的规矩,他会将她的个人感受放在规矩之前,叫她去遵从自己的心,藐视那世人的道。
可他有了别人。
她在宫中,看过多少宫花寂寞红。即便不是皇帝王孙,高门世家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两年来,王薇处处针锋相对,越来越让她觉得不值得。她自有追求,不想走进内宅去和其他女人勾心斗角。女人大可不必这样过一生。
所以她说晚了,是因为她已经变了。或许从前还觉得嫁人生子是一条路,如今却觉得这世上她可以走另外一条路。这一条路上,不会有他。
但他这份蛮悍的温柔,霸道的体谅还是让她心生感动。满腹的怅然变成了泪成串地掉下来。
看她哭起来,韩昭心也软了。他重新把她纳入怀里,抱紧了,声音也温柔的不像话。
“你别动,我就是想抱抱你……臭小妞,爷想你要想疯了。”
这久违的相拥。
她实实在在感觉到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双臂似乎比那时更坚硬,怀抱比那时更宽广,容她从容栖息。寒夜沉沉,他的掌心卡在她的后颈处,将她紧紧压向自己,也将那森森寒意阻挡在外。
她想要的真的不多,就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
呼吸间,他身上的气息传来,把她心底所有坚硬的抗拒都融化了。在这样冷的夜里,那些逃避的勇气还没凑足,她就认输了。终于怯怯地张开双臂,回抱住他。
“我哪里臭了……”不满的声音里有一丝别样的娇殢。
他埋在她颈间轻轻嗅了起来,温热的气息扑在她颈子里,又痒又烫,羞得她缩着想躲开。
韩昭低声笑起来,“嗯,不臭。很香……清辞,我错了。”
他真是错得离谱,才让他们白白分离,两年关山遥望,两年相思如狂。
清辞以为他在说诓骗她做书的事情,想了想,认真道:“我不生你气了。”
“真的?”
“真的。”
“可我气我自己。”他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又将她抱紧了。怀里的人又娇又软,他忽然觉得她真的长大了,是大姑娘了……一时间心猿意马,浑身也都热了起来。
“豆子山,打瓦鼓;扬平山,撒白雨……”清辞忽然轻轻唱起歌。
韩昭松开了一些,她抬起头,他垂目去看她。他的脸就近在咫尺,鼻尖几乎擦着她的鼻尖。清辞渐渐感到他气息重了起来,深望向她的目光里有些很浓郁的东西,她看不懂,却感觉心好像被那些东西紧紧粘住了,必须躲开才能得到一丝喘息。
她不自觉地垂下头,轻声问:“那天晚上,给我唱歌、守了我一夜的人,是你,对不对?”
“不是我是谁?”韩昭顿了顿,“你的大哥哥吗?”
说完自己先被气笑了,那一点旖念也被气跑了。所以那一天他鞍前马后地伺候了一整夜,她竟然都不知道是谁?
韩昭感觉到她听到“大哥哥”三个字时,僵了一下。原来真有个大哥哥啊!
像吞了一盆青梅子,五脏六腑都冒着酸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理了理情绪,“纪清辞,我不管那什么大哥哥是谁,也不管你那什么小火哥哥。从今天开始,你把心给收拾好了。爷回来了,往后你心里只能住爷一个人,听见了没?”
还有这样无赖的……
“可你是我什么人啊?”清辞嗫嚅道。他这样不清不楚地抱着她,她怕也是疯了,礼义廉耻都不顾了,答应过大哥哥的话也都不作数了。
“你说我是你什么人?”韩昭忍不住弹了下她脑壳。
虽然没使力气,清辞还是吃痛,“哎呦”一声,抬手想去揉。
韩昭却先她一步覆手上去,轻轻揉着,面色却严肃起来,“别招我生气,想好了再回答。”
“……哥哥?”
果然脑壳又被弹了一下,清辞眉头皱起来了。
“谁要做你的哥哥?”
韩昭揉着她的头,觉得她傻乎乎的样子还挺可爱。他嘴角忽然浮出笑意,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是你心悦之人。”
这,也太脸皮厚了。清辞拧着眉头看他,觉得有点不认识他了。
见她眉头又蹙深了一些,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怪异,像在看个傻子。他轻轻在她眉间一点,然后又把她抱进怀里,歆然一笑,“也是心悦你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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