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露侵朱房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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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呢,真是苦得很。不过最近也不大犯了。偶尔犯一下,休息休息就好些。”她说得语无伦次。

韩昭替她轻轻揉了揉头,“等出宫了以后好好调养调养,你这大概就是累的。”

“我不累的。”她低声道。

“哼,还不累,整天看你抄书我都替你累。昨天晚上想我了没有?”

清辞低低一笑,然后微微点点头。他忽然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乖得很。”

毕竟是宫里,她怕被人撞见,忙躲开,然后蹲身下去拿书,“我还没把书摆完呢。”

正要把翻倒的凳子摆好,忽然发现那凳子折了一条腿,用不成了。她正想去寻其他的凳子,韩昭长腿一抬搭在书架上,挡住了她的去路,“现成的帮手在这儿呢,你怎么不求我?”

“那你帮我放上去。”

韩昭从她手里接了书,刚放上去却又拿下来。

“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他笑着垂下头,把人笼在身影下,“求人办事不给报酬吗?”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脸。

他挡着不让她走,她自己又放不上去。这人可太无赖了……

韩昭就笑着看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可那一双含情目,就只是那么看着你,就觉得他眸子里有无限的深情。仿佛只要你开口,他就能为你仗剑走天涯。

他的目光撩得她心弦颤动,最后像豁出去一样,踮脚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退了一步抿着唇笑。

“你这是亲吗?”

“怎么不是了?”

“你这是小鸡啄米。”

清辞掩唇笑了起来,“不是,是小鸡啄狼。”

韩昭也笑,“我猜是‘情郎’的‘郎’,对不对?”

“才不是,‘野狼’的‘狼’。长着长獠牙,身上灰扑扑的癞痢毛。然后口涎挂着,这么这么长——”清辞比划了一下,笑容十分顽皮。他领袖那一圈镶滚的正是灰鼠毛。

那是口涎么,简直就是瀑布了。

韩昭爱极了她娇憨的笑。想来若她也有父母疼爱,就是这样活泼的性子吧。他一边帮她把地上的书码放到架子上,一边咬牙切齿,“爷要真是狼,还不早就把你吃了。”

话刚说到这儿,忽然书架甬道那头光影一动。韩昭转头看过去,一个清俊的身影提着一盏走马灯,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话。

清辞见他神色微变,也转过头一看,是萧焎。也不知道刚才他们的浑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清辞大窘,忙向他行礼,“殿下。”

韩昭却是泰然自若地同他寒暄,“是小火啊,也过来找书么?”看到他手里的灯时,他抬抬下颌,“咦,灯笼不错,你做的?”

萧焎不自在地“哦”了一声,想把手上的灯笼藏到身后,可已经被人看到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明天万花园里灯会,我做了几盏灯,阿嫣说这个送给璲……纪掌籍。”

韩昭眉头微挑,看了眼清辞,又看了眼萧焎。他从地上捞起带来的那盏灯笼,“真巧,我在南街上也买盏灯笼,也正要送给纪掌籍。”

韩昭有时候撒娇耍赖粘人的像一只没断奶的小狗,可有时候又狠得像一匹凶神恶煞的孤狼。她偷眼看了看他,他目光里毫不掩饰那种咄咄逼人的劲头。她又看了看萧焎,他微微冲她笑了笑,手却在提杆上暗暗握紧了。

三个人这样无声地站着,清辞攥着裙褶,不知道如何是好。

韩昭等得不耐烦,唇挑了挑,目光里露出野兽护食的那种光芒,似笑非笑地对着清辞道:“纪掌籍,灯笼有两个,可你只能要一个。你自己挑吧。”

萧焎并不傻,听得出他话里的深意。刚才他听见的那些,足够他明白一切。可还有一丝的侥幸,也许是他听错了呢?也许他们也只是和自己一样的,好朋友。但见到她目光里浓浓的歉意,他知道,刚才不是幻觉,都是真的。

清辞缓缓接过了韩昭手里的灯笼,冲萧焎低声抱歉道:“殿下,我已经有灯笼了……谢谢你。”

萧焎脸上仍旧挂着那样温暖的笑,想要她不要那么抱歉,不要为了他为难。“没事,没事……”然后带着灯笼离开了。

清辞于心不忍,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心里有点难过,觉得他们刚才似乎有些过分。

韩昭知道她想什么。他挑起她的下巴,目光锁住她的双眼,肃了肃脸色,“我说过的话,还记得吗?既然同我在一起了,就得一心一意。我不许你心里有别人,连个影子都不能够。”

清辞也觉得很委屈,“我没有……只是小火哥哥一直很照顾我,像哥哥一样。”

“感情又不能施舍。我跟你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拖泥带水,只会害了所有人。”

萧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文澜阁的,连刘德春跟他说话他都忘了回答。他魂不守舍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一阵冷风吹来,吹得他打了一个冷战,终于停了下来,然后发现已经走到花园里池塘中间的石桥上了。

张信在后头几次给他披衣,那衣服几次滑落。此时见他站住了,张信忙给他披上大氅,系好了带子。“殿下,您没事吧?”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事。他默默地看着远处那游廊檐下垂着的冰凌,觉得心上也扎了一根,又疼又冷。

他的这一段心事,连阿嫣都看出来了。阿嫣不是个肯亲近人的孩子,却很喜欢璲璲。舅母入宫催了好几回了,想来他和王薇的婚事也就要这样定下来了吧。等到他成了亲,开府建牙,他就再难有机会见到璲璲了。

原来她有喜欢的人了啊。

母妃说过,一个帝王只需要两种女人。一种是能带给他利益的,帮他稳固权利;一种是用来为他生儿育女的。然而母妃说,她想要的跟旁人都不一样,她想要一个帝王的真心。所以得不到就发疯,憎恨每一个想要分走她丈夫爱意的女人……阿嫣就是因为目睹了母妃整治当时极受宠爱的陈妃的场景,吓出毛病来的。

一群女人若想一起对付另一个女人,倘若她自己不足够狠辣,那么就算帝王想去保护她,也护不住她周全的。他不忍见他喜欢的人深宫埋枯骨。

现在这样也好。韩昭表哥也很好,他是这个王朝活得最肆意的公主的儿子。他出身高贵,却又无缘宝座,所以他不用瞻前顾后,权衡利弊计较得失。他尽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白首终老。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娶她做正妻,给她荣华尊贵,可以保护她、宠爱她,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只给她一个人。

他应该高兴的,可为什么心却那么疼呢。他盯着雪看,雪光刺得眼眶发酸发热。一出神,手中的灯笼就直直坠到桥下,在结冰的湖面上跌碎了。

那灯笼的宫纱上画了一幅画,画上有一棵树,树上有两个小人。当那灯点起来时,会有几行字投到灯笼壁上,一行行转过去:“暑摇比翼扇,寒坐并肩毡。子笑我必哂,子戚我无欢。来与子共迹,去与子同尘。”

然而,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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