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六章 烽火连三月(十三)七千字,第二更奉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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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吱—

机枢转动,发出刺耳的声息。

这不是一两台机枢的声响,而是数百台机枢同时运转。随着一声沙哑,声嘶力竭的呼喊:“放!”

数百台抛石车同时发射,一团团火球冲天而起,带着奇诡的弧线,飞向黑石关城头。

‘蓬蓬蓬’的声响不绝于耳,被枯草包裹着,燃烧的石头雨点般砸落下来。有的撞在黑石关厚重坚硬的城墙上,有的直接飞上城楼。一块燃烧的巨石,蓬的轰在城门楼上碗口粗的大纛旗杆上。巨大的冲击力,将旗杆拦腰砸断。黑色的飞龙大纛呼啸着,向城楼上倒下去。

此时,黑石关城楼上,军卒们正舍生忘死的和瓦岗军交战。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大纛倒下……

一个黑粗壮汉冲出来,双手迎着旗杆十字交叉。那黑粗结实的手臂,肌肉坟起,好像生铁铸造而成。蓬的接住了旗杆,两腿微微向下一曲,化解了旗杆上的重力之后,两只大手抓稳旗杆,奋力向上一推,口中牛吼般沉喝。数百斤重的大纛,又缓缓升起,他双手托住旗杆,如同一个守护神似地,站在大纛之下。

一连串的举动,也引起了城楼上军卒的注意。

雄阔海抖手抓住一个顺着云梯攀上城楼的瓦岗军士卒,好像抓着稻草人似地用力摔打在城垛口上。只听军卒凄厉惨叫,双腿顿时被砸断。随后,百十来斤的身体,被雄阔海扔下城头。

“大彪子,真恶来也!”

雄阔海看过三国演义,知道那三国演义中,有一个名叫典韦的人,号古之恶来。

他肚子里那点墨水,也不可能知道这‘恶来’是谁。不过,他听人说过,典韦曾单手托起旗杆,是真勇士。今日郑大彪的行为,与那典韦不遑多让,甚至比起典韦来,更高出一筹。

雄阔海这一声赞叹,立刻引得城楼上隋军一阵欢呼。

郑大彪朝着雄阔海憨憨一笑,伸手竖起大拇指,那意思是说:休得担心,我会护这大纛不倒。

“浇水!”

阚棱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

上百口盛着刚煮沸的沸水,顺着城墙倾盆而下。

城下的瓦岗军躲闪不及,被那沸腾的滚水浇到,顿时鬼哭狼嚎。

远处,瓦岗军大寨里,传来一阵阵紧密的铜锣声……

“将军!”

李言庆把手中的‘马’落下,笑呵呵的看着薛收。

在他面前,摆放着一个棋盘。不过这棋盘并非围棋的期盼,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分明是后世的中国象棋。

前世为官时,言庆喜欢和人博弈两局中国象棋。

围棋,太高雅,太深奥,有道是少年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围棋的门槛有点高,李言庆学了很久,还是不得入其门。反倒是这中国象棋,老少咸宜,他倒是精熟的很。当初家里还有几本古象棋棋谱,书页都翻烂了。来到这个时代后,言庆也曾努力学习围棋,而且与前世相比,棋艺大进……只是他身是少年身,这思维却是一个成熟人的思维。思维一旦固定下来,想要改变就非一件易事。于是乎,十二岁前,言庆的围棋造诣颇深,十二岁后,八载光阴,未有寸进。

薛收、杜如晦等人,皆手谈高手。

每每和李言庆手谈时,都能把他杀得落花流水。

就连裴行俨那臭棋篓子,也能杀得李言庆大败。于是乎,李言庆一怒之下,重又拾起中国象棋。

中国象棋好啊!

这年月,只他李言庆一个人会。

而在原有历史上,中国象棋据说是在晚唐时牛僧儒所创,此时还没有出现。虽说有‘象戏’这种游戏,但却未曾完善。为此,李言庆在大业十一年,也就是他为郑世安守孝的最后一年,‘发明’了中国象棋,并专门著棋谱十二篇,由洛阳洛浦书馆刊印,代为发行。

只是,在这个围棋为主流的时代里,中国象棋的问世,并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首印发行的五百册棋谱,倒是销售一空。但大多数人是冲着李言庆那半缘君的名头而去,真正拿去研究的人,并不算多。更多人是买来以后,摆放在家中收藏。甚至许多人,连那中国象棋究竟是什么模样,都不太清楚。

薛收一开始对中国象棋也不甚感兴趣。

还是在一次偶然机缘中,他看到弘忍和李淳风对弈。楚河汉界的泾渭分明,车马调动,兵卒搏杀……诸如此类的招数层出不穷,于是意识到,这看似简单粗鄙的中国象棋,竟暗藏诸多玄妙。

而后浸淫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薛收甚至把李言庆那胡言乱语的十二篇棋谱,背的滚瓜烂熟。

两人时常对弈,从一开始薛收完败,到如今胜少败多。李言庆也不得不感叹,这古人的智慧果然厉害。他使用的种种套路,那都是经过千年提炼而出的妙招。可薛收偶尔也有妙着,每每令李言庆颇感头痛。

如今,大战已拉开了序幕。

李言庆身为主帅,自然无需赤膊上阵。

于是他就拉着薛收,在城楼门牌下对弈。两人棋盘上杀得惨烈,黑石关上,同样是血流成河。

什么叫做装逼?

李言庆一直认为,诸葛亮、谢安都是装逼的高手!

他自认学不来卧龙先生那空城计中,谈笑吓退司马懿的胆略和风采,但东山先生倒是可以模仿几分。

黑石关若告破,巩县必将生灵涂炭。

战事打到这种程度,他和李密,都没有退路。

既然没有退路,索性装到底吧。不是他李言庆高奏凯歌,就是那李密声名远扬。想通了这一点,言庆最后一点顾忌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他拉着薛收下棋,虽然一言不发,甚至对战事表现得漠不关心,只是那么一坐,和薛收对弈,或是眉开眼笑,或是愁眉苦脸,都让隋军感到安心。

李言庆越是表现的对战事没兴趣,黑石关的士气,越是高涨。

李密在黑石关下强攻三日,动用了无数手段,使出各种攻城器械。有好几次,瓦岗军甚至攻上了城楼,都被士气强盛的隋军,用搏命的手段,硬生生从城楼上赶下去,伤亡极为惨重。

看着那已经被鲜血染红,却依旧如同一座怪兽般矗立的黑石关,李密咬牙切齿。

这黑石关,甚至比虎牢关不遑多让。

它匍匐在那里,在短短三日时间,就吞噬掉了数千名瓦岗军的性命。

而且看它那模样,似乎意犹未尽……李密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黑石关如此难啃,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碰触它。然而现在,他后悔也来不及了!形式不饶人,李密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

如果当初他击溃庞玉之后,置黑石关不理,全力攻击偃师的话,说不定此时他已经兵临东都洛阳城下。当时也就是那么一犹豫,觉得黑石关并非不可攻破。而且取下黑石关,意义非同小可,荥阳郡落入他手中之后,无尽的财富,大量的兵员,以及那洛口仓堆积如山的辎重粮草……偃师与整个荥阳郡相比起来,显然不足为道。也就是这么一个念头,使得李密把重点放在了黑石关。

现如今,隋军援兵已经抵达偃师。

再想要去攻打,就没有早先那般容易。

之前,李密可挟邙岭大胜之势,摧枯拉朽般夺取偃师。

可如今,连番损兵折将。麾下兵马士气虽然依旧高涨,却已呈现疲惫之态。以疲惫之师,和以逸待劳的隋军交锋,胜负可想而知。所以,李密现在,也只有强攻黑石关这一条路而已。

“刘黑闼!”

“末将在!”

又一轮攻击失败之后,李密终于忍耐不住,决定发动最凶狠的攻击。

“带着你的儿郎们,准备出击!”

李密站在战车上,沙哑着嗓子,向车前一个大汉下令。

这汉子身高九尺,膀阔腰圆。一头长发披散,黑色网巾抹额,透着一股凶戾之气。不过眉目间,却显得很俊朗。浓眉大眼,鼻直口方,笑起来,脸上还会出现两个酒窝。此人名叫刘黑闼,和此前死在李言庆手中的吴黑闼没有半点关系。贝州漳南人,自幼家境贫困,靠乡邻资助为生。大业八年,刚过了成丁的年纪,方二十一岁的刘黑闼,为逃避兵役,加入郝孝德的义军。

大业十二年,刘黑闼随郝孝德归顺李密,被李密看中,邀他加入蒲山公营。

李密称王之后,改蒲山公营为内军,设四大骠骑将军,分别是秦琼、程咬金、王伯当和刘黑闼。

如今,程咬金受伤,秦琼卧病床榻,无法出战。

王伯当的连山营更是李密贴身护队,一般不会轻易出战。

这样一来,内军四营中,也就只有刘黑闼所部。只是李密一直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让刘黑闼出击。内军四营可是李密心血凝聚,更是他根本所在。八风营被打散了,没几个月的时间,休想恢复战力。李密实在是输不得,如果连刘黑闼的巨木营也输了,他可是血本无归。

但战事演变至如今胶着之态,李密也顾不得其他。

他要再赌一次……赌那黑石关也已经筋疲力尽。那样一来,巨木营的损失,就可以大幅度减少。

刘黑闼名字里有一个‘黑’字,可人却一点也不黑。

他躬身应命,走到阵前后,一把扯下身上的铠甲,赤膊振臂高呼:“巨木营的兄弟们,密公待我等情深意重,如今正是报答密公之时。狗官羞辱密公,就犹如羞辱我等兄弟。带种的,就随我杀上黑石关,取那狗官首级,为密公雪耻!”

“杀上黑石关,杀上黑石关!”

巨木营五千瓦岗军,振臂齐呼。

刘黑闼厉吼一声,“随我冲锋。”

他将长刀衔在口中,双手抄起一面巨盾,大步流星,冲向黑石关。

巨木营清一色刀牌手,随着刘黑闼一边呐喊,一边前进。内军不愧是李密倾尽心血打造而成,这出击的刹那间,气势陡然变得狂野无比。与此同时,王伯当催马到阵前,银枪朝天高举。

“弓箭手,抛射!”

连山营中,已弓箭手为主。

六千强弓手列成战阵,随着一声声整齐的号令,向黑石关万箭齐发。

一时间,箭矢漫天,使得日月无光。噗噗噗,力道强劲的利矢,射中堆积在城头上方的泥沙袋上,使得泥沙倾泻而下。

李言庆推开棋盘,呼的站起身来。

“李逆要玩命了!”

他二话不说,迈步走到城头,完全无视那漫天利矢飞来,双眸半闭,凝视着扑击而来的瓦岗军。

郑大彪这时候已放开了大纛,交由其他人扶立。

眼见利矢飞来,他上前一步,抽出双枪拨打雕翎,护住李言庆和薛收二人。

“这应该是李逆内军巨木营吧。”

薛收看了一眼,神色淡然道:“八风营被主公打散,火字营程咬金受伤,无法参战。王伯当的连山营需要护卫中军,也不太可能轻易出击。如此一来,李逆的内军四营,唯有巨木营不曾上阵。

不过这刘黑闼是什么人?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秦琼也好,程咬金王伯当也罢,都立下了名号……唯有巨木营骠骑将军刘黑闼,我们一无所知。”

刘黑闼?

那个在窦建德死后,在河北造反,搅得李世民焦头烂额的刘黑闼吗?

他不是窦建德手下的大将,怎么成了李密的骠骑将军?难道说,此刘黑闼,非彼刘黑闼吗?

李言庆一蹙眉,淡然道了一句:“困兽犹斗耳!”

不过这刘黑闼是哪个刘黑闼,他现在是自己的敌人。李言庆断然不会因为前世喜爱《大唐双龙传》的刘黑闼,而对他有半点留情。他负手沿着城楼鱼粮道漫步而行,神情轻松自若。

梁老实和郑大彪紧跟在他身旁,不断为他挡下飞来的箭矢。

言庆一句话都没有说,更没有发出一个命令。

可他所到之处,隋军上下莫不是精神振奋。一个年纪尚小,刚登上城头的青年,眼看着瓦岗军那铺天盖地的箭矢,悍不畏死的军卒,躲在城垛口下,身子蜷成一团,瑟瑟发抖。李言庆也没有责怪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后神色淡然的从他身边走过。也就是这看似毫不经意的一眼,却让那隋军,顿感无比羞愧。李言庆走过去之后,他翻身站起,半蹲在垛口下,双眸凝视瓦岗军……

“放箭!”

苏邕一声高喝。

城头上隋军弓箭手,突然起身,向扑来的瓦岗军,轮番射击。

空中箭矢,往来不绝,咻咻咻破空声不断。

城头上,不时有隋军中间倒地。不过前面刚倒下一人,后面立刻有人补上。

城内,三千名刚从巩县调拨而来的军卒,业已做好整戈代发的准备。只需城上一声令下,他们会立刻登城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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