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朋友们(1 / 2)
李文志都死去多年了,还是被老班长赵楚意外撞死,怎么又成了他杀?秦向阳震惊之余,把李文璧上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然后拉着她坐下。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当我发神经?”李文璧慢慢止住哭腔,认真地说,“事发突然,本来我也不信,但我有证据,是这么回事。”接下来,她把鸡冠山前前后后的事讲了一遍。
听到周小娟和无字灵位那一段,秦向阳的脸色瞬间变了,等李文璧一说完,他猛地站了起来,用力攥着李文璧地手说:“真的?”
“一个字不假!我为什么要骗你?”
“我想想!”秦向阳双手抱拳慢慢地擦着鼻头,又坐回沙发上,嘴里小声嘟囔着,“要真是那样,赵楚当年岂不是……”
“不用想了!我希望你立即调查蒋斌!”李文璧一字一顿地说。
她知道秦向阳在替赵楚惋惜,她不想再重复那个话题。
“冷静。证据呢?”
“你还当那只是个巧合?”
“不是。逻辑上你是对的。李文志在1998年8月16日晚被赵楚撞了,17日凌晨他被好心人发现,被送往医学院附属医院门口,之后好心人离开。蒋斌主动垫付费用,抢救李文志。17日上午你父亲到医院,得到李文志死讯。17日上午,周小娟被蒋斌带到所谓的私人诊所,做了换肝手术。单是分析这个过程,我也认同周小娟的肝是李文志的。但这个过程太粗略了,还需要细节。最重要的是,李文志当时是死是活,是被活体取肝,还是死后摘取,这些都没法判断。另外,8月17日凌晨,除了李文志,如果蒋斌还做过别的抢救手术,那结论更要两说了!”
“所以才要你调查蒋斌!你干坐着就能得出结论?”李文璧猛地推开窗户,深吸了口寒气,转身瞪着秦向阳说,“要证据是吧?好,我有办法!我就拿周小娟的肝,跟我父亲做个DNA鉴定!”
“疯了!”秦向阳拍着桌子,叫道,“敢乱来?这就把你扔进拘留室!”他狠狠地回瞪了李文璧一眼,见对方不吭声了,接着说,“就算做DNA鉴定,就算证明那是李文志的肝,那也证明不了李文志是他杀,是被活体取肝!”
李文璧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沉默了半天,才悠悠说道:“那怎么办?”
秦向阳又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叫苏曼宁陪你去趟鸡冠山,把周小娟带回局里来,我要向她了解一些细节。你们有一说一,事实都跟她说明白,照你所描述的周小娟来看,我想,她会配合的。”
他给李文璧倒了杯热水,又道:“事实上,周小娟的女儿和老公,对我来说也都算熟人。你还不知道,周小娟的女婿,也就是蒋艳艳的老公,是一个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她二女儿蒋素素更不是个善茬,为人极其歹毒冷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想到你就出趟差,竟能阴差阳错结识蒋素素的母亲,还扯出来1998年的一段公案!这真是,除了周小娟所说的‘缘分’,我也想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李文璧呆呆地坐在那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秦向阳说话。
秦向阳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忍,说:“出去一趟很累,回家歇歇吧,明天我叫苏曼宁去接你。”
“不!”李文璧放下水杯,站起来说,“这就去鸡冠山,麻烦你跟苏曼宁打个招呼。”
秦向阳见她语气坚决,不再啰唆,找到苏曼宁简述了事情经过。苏曼宁也是惊诧不已,二话不说,拉上李文璧连夜出发。
李文璧带来的消息太震撼了。苏李二人走后,秦向阳洗了把冷水脸。一天之内纷至沓来的各种信息有好有坏,实在不少,根本来不及好好梳理。即便如此,当务之急还是提审黑子,他想通过黑子进一步了解黄少飞。如果信息是作·料,他感觉这些作料快融到一块了,也许只差那么一点点。
黑子待在看守所这几天,似乎没什么变化,见秦向阳来提审,像是见到了老熟人,第一时间蹭了根烟。
“秦队长,这才几天不见,头发整得跟个鸟窝似的?”黑子一边抽烟,一边挠了挠新剃的板寸。
“别扯没用的。”
“找我啥事?尽管问,但凡知道,都不是问题。”黑子抽着烟,语气很是痛快。
秦向阳从一进来就紧紧地盯着黑子。他对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个子起了好奇心:表面看,黑子精神状态不错,这种情况很少见。这人在看守所待得安之若素,似乎不太在乎自己的境遇。看来为了钱,人的精神境界真能变化,起码对黑子来说,安之若素的心态更容易适应将来枯燥漫长的牢狱生活。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难说。
“秦队长,咋不说话?不会就为了给我送根烟吧?”秦向阳不吭声,黑子反倒有些急了。
秦向阳笑了笑,突然绷住了脸,说:“张小白,你的账怎么算的?对你来说,200万元和蹲十年八年大牢,哪个值?前者?”
黑子捏着烟的指头微微一抖,有些不解地望着秦向阳。
“咱俩都是痛快人,那就说痛快话,你老婆收了黄少飞200万的事,露了。”
“什么!”黑子的手用力一抖,烟头掉在了地上。
“上次审你时我就一直纳闷,你咋就那么痛快。敢情是为了这200万元,值吗?”
黑子沉默了,脸色苍白,一句话不说。
秦向阳不担心他不说话,陪着一块沉默。
过了有一根烟的工夫,黑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再给我根烟吧。”
点上烟,黑子默默地抽了几口,问:“咋查到的?”
“黄少飞考虑得很周全,给了刘滢220台电脑,省得刘滢再想法洗钱。但你老婆把电脑贱卖了,露了。”
“贱卖?我的天!这糟心的娘们!”黑子一边说,一边用力拍着脑门。
“既然黄少飞露了,那就来个真痛快?上次你是假痛快。”
黑子仰天长叹道:“那我老婆她?”
“她的事你操心也没用,算她主动坦白,我只能帮她到这,事应该不大。”
“钱呢?”
“钱作为赃款没收。其实,你老婆那么做,反倒是帮了你!主犯和从犯的区别,不用我提醒吧?”
“那黄少飞就是主犯了?”
“你说呢?”
“哎!事已至此……”
说着,他又要了根烟,点上一口气抽了一半,才慢慢说道:“最开始,我也是财迷心窍,那时我还没结婚,缺钱。实话说,我最初从网上联系到黄少飞,是想卖肾,但没配上型,没挣到钱,咋办?我就又找到黄少飞,看能不能给他当个马仔。他当时也确实缺人手,看我脑子也活泛,就同意了。最开始我干啥呢?我们从网上把人招过来,集中到一块,我就负责那些人的吃住日常管理。有活了,就带上几个供体去配型,完了把配上型的送进手术室,完活。开始的时候,钱不过我手,都是黄少飞管着。慢慢时间长了,套路我都摸清了,就有了自己干的心思,可我没本钱。啥,需要啥本钱?你得租好地方,负责几十个甚至更多供体的日常吃穿用度。要知道,有时候你招一批人来,几十个供体,倒霉起来,可能就三五个人能用上,但你的费用可不少花。这一行,跑外地出远门是常事,受体在哪就去哪,天南海北没少跑,那都是费用。后来为了省事,省成本,黄少飞自己进了手术设备,雇上医生,自己就能摘器官了,摘下来送过去就行,就不用带着供体到处跑了!我有单干想法时,黄少飞看出来了,很坦白地说我没钱,最主要是没信息源,干不了。
“那时候,黄少飞对网络产业很感兴趣,说要赶上互联网发展大潮,就慢慢地把器官生意交给了我。但是提了个条件,除了每年给我分成,一旦事情败露被查,责任我全担着,判了刑,他一次性给我200万元。我琢磨了很久,同意了。为什么?不怕你笑话,我这种人,一没手艺,二没文化,老老实实就是干十年,也攒不下多少钱。对我来说,那些钱,值!心里话!”说完这些,黑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黄少飞的受体信息源呢?别再拿到处发名片糊弄我了。”秦向阳问。
“呵呵,那是。”黑子自嘲地笑了笑,说,“主要是个副院长,蒋斌,别的还有些散户,此外还有没有别的,那就不知道了。蒋斌呢,以前当过医学院的老师,学生里干医生的多,他收集受体信息就方便。他的学生里,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华春晓,另一个叫刘秀贞,一般都是他俩联系我。”
“刘秀贞?”
“就是艾丽的肝脏嘛,就是给了她。”
“哦,是她!”秦向阳想起来了,孙劲最早对艾丽的调查报告里提过这个事。
“华春晓是蒋斌的女婿,也算干儿子,还是蒋斌当年得意的学生之一,你们知道吧?”
“知道。”
“刘秀贞也是当年蒋斌很得意的学生。得意的意思,就是听话,听话就能有更多实习的机会,多参与手术。艾丽的肾脏合同有漏洞,华春晓黑了我一手,呵呵,现在想想都无所谓了。其实刘秀贞也很贪,你们查过她吗?”
“针对艾丽的肝脏初步调查过,后来一直没顾上深入,她说就干过那一次。”
“她撒谎了。”
秦向阳点点头,心里有些自责,毕竟孙劲之前对刘秀贞的调查太过草率了,话说回来,也不能怪孙劲,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哪里顾得上刘秀贞。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绕了这一大圈,刘秀贞最后还是栽到了黑子手里,也可以说是栽到了艾丽手里。不过黑子的话还是提醒了他:孙劲的调查报告上说过,刘秀贞四十来岁,算起来1998年才二十出头,既然她是蒋斌学生的得意,那么应该有机会任蒋斌的手术助手。现在华春晓死了,要调查蒋斌,刘秀贞就是个很好的切入点。
对黑子的第二次审讯,除了又查出个刘秀贞,最大的收获是蒋斌。这就叫冥冥中皆有定数,李文璧鸡冠山之行,刚刚牵扯出蒋斌跟李文志之死有莫大关联,这里黑子就把蒋斌供出来了。当然,李文璧的发现有意外成分,但秦向阳这边从艾丽的案子一出来,就决定了今天的结果,揪出蒋斌,那是必然的。
秦向阳想,1210连环杀人案的三名死者,既然都跟孙成茂有牵连,那么三名死者之间必然是熟悉的。已证实李志堂和高虎都来自崇光孤儿院,华春晓也曾孤身流落,那么,华春晓很可能在流落期间结识了李志堂和高虎,而华春晓又算是蒋斌的干儿子,这么说来,包括蒋斌在内,这些人极有可能早在多年前就交往频繁。现已证实黄少飞跟蒋斌有很深的交往,那么他最早是怎么结识蒋斌的呢?会不会就是通过华春晓?要真是这样,黄少飞会不会也是孤儿?更甚至,他会不会一早就跟李志堂和高虎是一起的?基于一个基本的逻辑,他的思维越来越发散。
离开看守所,秦向阳一边想一边开车,想到这,他急忙把车停在了路边,从包里翻找崇光孤儿院那个退休老院长的联系方式。
老院长的电话很快接通,有了前边警员对李志堂和高虎的调查,老院长没有质疑秦向阳的身份。
他有些好奇地问:“那几个孩子怎么了?怎么一直在查他们?”
“没啥大事,不过案情暂时保密。”秦向阳没透露他们的死讯,怕影响对方的情绪,接着,他问,“你那里以前有没有个叫黄少飞的?”
“黄少飞?”老院长在电话里停顿了片刻,才笑着说,“有啊,有个黄少飞。”
接着,电话里传来翻东西的声音,片刻后,老院长又说:“那张合影你们不是有拷贝嘛,你看看,高虎和李志堂中间那个就是黄少飞,也是个命苦的娃。”
“哦?”秦向阳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从包里找出张拷贝的合影,又从手机里找到黄少飞现在的照片,仔细对比起来。合影上的黄少飞只有十几岁,现在的黄少飞则胖了很多,但仔细看还是不难得出结论,两者是一个人,不是重名者。
这真是个好消息。秦向阳谢过老院长刚准备挂电话,脑子里突然闪过两个名字,他来不及细想,试探地问:“那郝虹呢?有没有这个人?”
老院长想了想,说:“没有!孩子们的名字我记得很清。合影上也有女孩子,你可以对比一下。”
秦向阳一想也是,又搜到郝虹的照片跟合影对比起来。实际上这次的对比跟以前的比起来要困难些,因为女孩成年后的变化,往往比男孩大很多。秦向阳找到的照片里,郝虹面容姣好,打扮时髦,又化着妆。他比对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又问,“那吕胜呢?”
“吕胜?也没有,我肯定。”
秦向阳再次道谢,才挂了电话。实际上,他提到郝虹和吕胜,完全是一时的念头。老院长的回答也证实了他这个念头毫无根据。但他又不得不想到郝虹,她和黄少飞的名字是连在一起的。他们,毕竟同时被程功所迁怒过。
那么吕胜呢?想到吕胜,他敲了敲脑袋自语道:“吕胜的身份证复印件也该取回来了吧?”
他发动了车刚要走,电话响了,是局里技侦人员打来的。
“已查实,吕胜的身份证信息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技侦人员在电话里说。
“什么?假的?”秦向阳大惊,忙问,“程功人呢?”
“在你办公室等着呢,他说你不回来,他不敢走。”“让他等等吧,回去我还有话问他。”
吕胜为什么要用假证件呢?秦向阳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不仅如此,他还对程功的经历了如指掌。这个家伙,打工不计较付出,不计较报酬,不多言多语,自从程功破产后离开,程功再给他打电话也找不到人,处处透着神秘。吕胜,你到底是什么人呢?秦向阳一边想,一边往黄少飞家开去。
黄少飞住在栖凤区的傲世别墅群。别墅群分散在一道泉眼四周,临山而建,当真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其内部摄像头林立,各种配套设施完善,是滨海有名的富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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