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全错了(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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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秦向阳才不在乎这点小事,他只是有意让对方紧张一下。人紧张了,回答问题就不敢马虎、敷衍了。

“通常都是谁抄水表?”

“啊,就我俩。”

“502房间的住户认识吗?”

“502?”

“一个美术老师。”

“哦哦,李老师。记得,他、他不是被杀了吗?”

秦向阳没理他,又问:“502房间前几个月是不是有过租客?”

“租客?对对,有那么两个月,的确有个陌生人住在那。”

“你确定?”

“是啊!本来我们是每个月初抄水表,收缴上个月的水费。那个人专门来找过我,他好像是9月中旬住进来的,所以叫我去重新抄一下水表。我一想也就抄了,毕竟人家租房子嘛。”

秦向阳点点头,拿出李闯的通缉令照片给物业辨认。

“是的,就是这个人。”物业肯定地说。

物业的话,进一步确认了李闯曾入住502房间的事实。

秦向阳收起照片,叫物业把水费明细找了出来。

那是个破旧的本子,内容记得很随意,但好歹能认得出来。

秦向阳把内容翻了几遍,找到了想要的内容,水费明细显示,李闯住的那两个月,水费用得不多。但是到了第三个月,也就是李闯搬走,李志堂住进去之后,水费竟然是零。

物业循着秦向阳的目光看到了那个零,赶紧解释道:“那个租客11月中旬搬走的,当时的水表就是我抄的。最后那个月没抄表,那里死了人……”

秦向阳一想也是,立刻带着物业去了502房间。

抄完数据一比对结果就出来了,案发前那一个月502的水表基本没走过字。

这个铁一样的事实,验证了秦向阳之前的结论,也就是苏曼宁所描述的那些:李志堂戴着白色的手套、脚套、头套,睡在一层白色的塑料布上面。他在房间里小心翼翼,不敢上厕所,不敢洗刷,不敢做任何事……

“这个房间的水表坏过吗?还有上水管道,是不是坏过?”秦向阳做着最后的确认。

“坏?不可能!都好着呢!这家的上水管道要是坏了,那楼上也上不去水的!要是这家漏水,那楼下也来找我们了!”物业的话很让人信服。

秦向阳和苏曼宁返回分局。不久之后,孙劲也有了消息:那些民工确认三个多月前,把那些家居用品搬到了华晨公寓502房间。

听完孙劲的电话,秦向阳深深地叹了口气。

现在可以下结论了。

1210案第一个案发现场,死者根本不是李志堂,而是李闯。

对李志堂的视频截图共有几十张,一切转变的发生,全都始于秦向阳发现了那四张衣物不同的视频截图。

这是个挖空心思的设计。

早在三个多月前,李闯刚从程功那辞职,李志堂就联系上他。

李志堂先翻新了房子,把自己的生活痕迹清扫一空。接着把房子租住或借住给李闯长达两个月之久,从而让房间内处处留下了李闯生活的痕迹。

之后又让李闯搬走,自己再住回去。他住了将近一个月时间,直到12月10日案发。这里,李志堂应该提前了解过华晨公寓的监控,对一个月覆盖一次的覆盖频率是了解的。他知道案发后警方会调监控,但最多能调时长为一个月的监控。到时,他翻新房子和李闯入住的事实,早就被覆盖掉了。

他成功地用自己住回去的事实迷惑了警方,案发时死者的DNA痕迹跟现场提取的痕迹完全一致,从而让警方误以为死者是李志堂。

现在很清楚了,案发时502房间内只有李闯的生活痕迹,那么死者就只能是李闯。那么,当时从李志堂办公室提取的所谓痕迹,自然也是李闯的。

之前的结论全错了!

华晨公寓案发现场,是凶手蓄谋已久的结果。

凶手处心积虑,不但杀了李闯,还让警方把李闯当成凶手,从而把自己替换出来。

凶手这个手法非常巧妙,前后花了数月时间,案发前一个月还演了一出苦肉计,几乎每晚都住回华晨公寓受罪,演绎了一场完美的瞒天过海。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李志堂中间换过两次衣物,那么微小的细节偏偏被秦向阳找到了。也许他是出于侥幸,也许出于自大。不管怎么说,如果他那个月内不换衣物,这个阴谋恐怕就极难露出破绽。

想到这,秦向阳用力捏了捏拳头,捏得指节咔咔直响。

有了新的答案,秦向阳再次看那份证据简图。

被害人李志堂DNA信息B

被害人华春晓、高虎现场无凶手痕迹证据

被害人黄少飞凶手遗落羽绒服提取到DNA信息B(残留组织痕迹少)、DNA信息A(残留组织痕迹多)

程功仓库李闯(吕胜)烟头上的DNA信息A

李闯卧室烟头的DNA信息A

显然,此图中的第一个被害人不再是李志堂,而是李闯。

现在很清楚了——

DNA信息B当然是李闯的。

DNA信息A当然是凶手的。

这份图中,DNA本身的指向性不可能错。

错的是提取证据者的主观判断。

判断错在哪里?错在把DNA信息A当成了李闯。

凶手不但杀死了李闯,还通过一番苦心设计,把李闯包装成了凶手。

就是说,程功仓库李闯的烟灰缸(含烟头,DNA信息为A),李铁柱家李闯卧室的烟头(DNA信息为A),都是凶手提前放置的,就等着警方上门提取,从而让警方把李闯当成凶手。也就是说,凶手一早不但潜入过程功的仓库,还潜入过李铁柱家。

这个图中,所有的DNA信息本应都是B——

被害人李闯,DNA信息B。

案发当晚,李闯穿着新买的羽绒服被李志堂叫进公寓,羽绒服上的信息为B。

程功仓库原有的李闯的烟灰缸(如果本来真有的话),残留DNA信息自然也是B。

李铁柱家如果能提取到李闯信息,DNA信息自然也是B。

凶手替换了仓库里的烟灰缸,在李铁柱家故意留下几枚烟头,又继续穿了李闯的羽绒服作案,通过这么三个步骤,把本来的三个B,变成了三个A。

可是,警方却把被替换后的烟灰缸当成了李闯的,把李铁柱家故意留有的烟头也当成了李闯的,同样,凶手继续穿李闯的羽绒服并且在上面留下了大量的DNA信息A,也被当成了李闯的。

就这样,警方把凶手故布疑阵设置的三个A,当成了李闯的。

那么真正的华晨公寓死者李闯,也就只能被当成公寓的主人李志堂了。

凶手利用的,是警方的思维惯性。

很明显,羽绒服是李闯本人的,凶手在华晨公寓杀死李闯后,故意穿了李闯的羽绒服继续作案,从而达成替换的目的。

那么黄少飞被杀现场,凶手把羽绒服留在那里,很可能是有意为之。他不留下羽绒服,怎么能进一步误导警方,完成这出狸猫换太子的好戏呢?

真是十足的阴险狡诈!

秦向阳愤怒了!

但他同时不得不承认,凶手的手法非常巧妙,很容易让警方误入歧途,可以说,警方之前完全在按照凶手设置的步骤前行。他从头到尾,都在玩替换。

他最先杀掉李闯,然后通过一系列替换,把李闯包装成凶手,躲在李闯的身份下杀人,而他始终是安全的,或者说是隐形的。

之前做了那么多,一直在抓一个隐形的凶手!秦向阳不禁苦笑连连,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他终于明白了:怪不得全城通缉以来,收到的关于李闯的举报信息,都是华晨公寓案发之前的。因为那之后李闯被杀了,又怎可能再发现他的信息?怪不得长久以来,所有的监控都形同虚设。因为警方查监控的时候,所有注意力都在李闯身上,而李闯早就不存在了。

真正的死亡名单,是李闯、华春晓、高虎、黄少飞、郝虹这五个人。李志堂通过一系列替换,给自己制造了死亡假象,把自己隐藏起来。

尽管是秦向阳从那几个微小的细节识破了这个阴谋,但他还是觉得前所未有的窝囊。对李闯的通缉令,是按他的提议发的。现在才搞清楚,李闯不是凶手,是被害人。通缉一个被害人,传出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

他意识到了错误的严重性,冲出办公室上车向市局开去,他要找丁诚取消李闯的通缉令。

“什么?你说李闯不是凶手,是被害人?”秦向阳不敲门就冲进办公室,丁诚心里本就非常郁闷,一听秦向阳说出这个结论,他脑袋整个大了一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狠狠盯着秦向阳。

秦向阳稍稍缓了口气,才一五一十把自己怎么一遍遍捋案件过程,怎么找到了案件漏洞说了一遍。

丁诚听完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沉默良久,半天才徐徐说道:“秦向阳啊秦向阳,我真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丢就丢吧!算我的。得赶紧取消对李闯的通缉令!”

“算你的?说得轻巧!你丢人顶多丢到我这,我呢,我丢人丢到哪去了?”

“那也得赶紧取消。”

“用你说?”丁诚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番争吵过后,两人各自默默地抽了根烟。

抽完烟,丁诚才问:“那凶手呢?就只能是李志堂了,他用李闯把自己替换出来了。”

秦向阳沉默了一会,说:“现在看来,只能是他。”

丁诚听出来了,秦向阳的表达有些模糊,看来,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他连说话都谨慎了许多。想到这,丁诚不由得笑了笑,他这一笑,屋里的气氛也跟着变了。

“笑什么?”秦向阳道,“我意思是,还没有李志堂杀人的直接证据。”

“但是他通过李闯住进华晨公寓这事,苦心策划了三个月之久,把自己替换出来了。死的明明是李闯,我们硬是被他误导为李志堂!这还不够明显?我们手里那三份DNA信息,你简易图表里的三个A,只能是凶手的。”

“是的,但还是间接证据。”秦向阳点点头,道,“那只是三份DNA信息,不是凶手名字。抓到李志堂,做过DNA比对,才是直接证据。”

丁诚摇了摇头,道:“你这次过于谨慎了,一定是李志堂,你数数他一共玩了几次替换?先是翻新清理自己的房间,然后让李闯住进去两个月,还要清理自己的办公室,还要用李闯的头发、指纹之类的东西,在他的办公室做局。这也就是你们最初那个三方鉴定一致的原因,他都提前布置好了。你想想,能随意进出、清理李志堂办公室的,除了李志堂本人还能有谁?”

“是的!我同意这个结论。”

丁诚摆摆手,又道:“再就是程功仓库那个烟灰缸。李志堂是程璇璇的老师,一早就和程功相识,他完全有机会把黏着烟头的烟灰缸放进仓库的窗台。”

“是的!我都同意,翻新清理房间,替换痕迹,只有李志堂做得出,并且有恢复的监控数据为证,但替换不等于杀人,我们缺少实证。”

“废话!概率上什么都有可能。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秦向阳咳嗽了一声,直接转换了话题:“想通了前面那些,另一个困扰很久问题也就明白了。实际上,凶手的杀人手法也是在玩替换,从而进一步误导我们把死者当成李志堂,把凶手当成李闯。”

“你说。”丁诚不是没自己的想法,但他更愿意听听属下的说法。

“他每次杀完人,都砍下头颅和手脚并带走,俨然成了此案的规律,或者说我们把它当成了凶手的习惯,却一直搞不明白那么做的原因。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这个手法,只有第一次有意义,其他四次都是无意义的重复。”

丁诚紧紧地皱起了眉头,静待下文。

秦向阳说着,从包里拿出来一沓资料,又道:“你看,这是不是有些巧,李闯的身高体重,跟李志堂的差别很小,两人身高都是170,体重呢,都在65公斤上下,只差几斤,这是凶手能完成一系列替换的基本条件。要是这俩人体型差距太大,他怎么清理房间替换痕迹都没意义。他砍头砍手脚,都是个障眼法。按说,他已经完成了案发现场和李志堂办公室的痕迹替换,那只要砍下李闯的头带走,就已经达成了误导我们的目的,何必连手脚一块砍去呢?因为李志堂是美术老师,常年用画笔,手上某个指节就一定有相应的职业痕迹,而李闯常年劳动,手部指节跟李志堂大为不同,所以一定要把手砍下带走。可是只带走头和手,光留下脚,就显得很突兀了,所以又把脚也一块砍下带走!这么一来,既达成了误导我们的目的,又能给自己制造个标志性的杀人手法,把我们带沟里去。同样道理,既然杀第一个人时他这么做了,后面再行凶时就只能重复,否则第一个现场就同样突兀了。总的来说,这一连串谋杀,最关键的就是第一个!那让凶手和被害人之间完成了身份的替换,从而让凶手达成了隐身的目的!”

“没错。李志堂才是凶手!”丁诚咬着牙说。

秦向阳沉默了一会,说:“我认为在抓到李志堂之前,把他确定为重大嫌疑人更准确些。”

“有什么不同?”丁诚有些恼火了。

“你毕竟是领导,对凶手的定性应该慎重些。”

“这个不用你操心!还有什么?”

“动机!”秦向阳立刻说,“此前我们一直当李闯是凶手,而李闯的杀人动机恰恰很充分。正因如此,凶手才很巧妙地借用了这一点,所以他的替换很成功。可李志堂呢,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秦向阳说的这一点,丁诚的确想不通。

他背着手来回走了几圈,用决断的语气结束了这场讨论:“我去撤销通缉令,你们负责查案。我不管他李志堂什么动机,我只要结果!”

在离开丁诚办公室之前,秦向阳还有个想法:也许不急着撤销李闯的通缉令效果反而更好。因为一旦撤销,凶手也会跟着明白自己的套路被识破了。通缉令就那么放着,那么不管凶手是不是李志堂,他都可能麻痹大意,从而暴露行踪。但他没提这个想法,他知道丁诚也有难处,通缉令搞错了,涉及程序上的原则问题,不能由着他秦向阳的性子胡来。

回到分局,秦向阳立刻召集孙劲、李天峰、苏曼宁、吴鹏等人,开了个小型案情讨论会。

除了苏曼宁,分局众人听完最新结论,无不惊诧。

尤其是孙劲。

凶手的结论是李闯时,他的心情颇为复杂:李闯参与谋害过孙成茂,可是又救过他的命,在本案中又连杀五人,一定程度上也是为孙成茂报仇,这让他的位置往哪摆?

现在好了,李闯不但不是凶手,还成了第一个被害者!那么接下来在孙劲的角度,抓凶手这件事就又多了一层情感意义:义不容辞,为恩人李闯报仇,一码归一码,哪怕他是谋害孙成茂的参与者之一。

接下来众人的讨论很激烈,也很具体。

作为队长,秦向阳这次学乖了,他对凶手的定性有些谨慎:李志堂有重大杀人嫌疑。当然,他这么说也不完全出于谨慎,分局跟丁诚的办公室不一样,他更希望通过层层具体详尽的讨论,给出更确切的结论。

大家讨论了半天,孙劲、李天峰、苏曼宁三人,一致认为凶手就是李志堂。比起丁诚那领导式的简单分析,他们的分析非常充分。

华晨公寓案发当晚,李志堂回了公寓,此后监控里根本找不到他离开的画面。这在以前的认知里非常合理,因为以前大家都以为李志堂被杀了。现在看来,通过安全通道离开的就只能是他。

这一点能不能确认?

能。

否则,除非李志堂会瞬移。

确认了这一点,再看DNA。

DNA痕迹不会骗人。既然确定了从安全通道离开华晨公寓的人只能是李志堂,而且他穿着那件羽绒服,那就好办了,因为去杀黄少飞的家伙,也穿了那件羽绒服。

而羽绒服上只有两种DNA信息,B信息是李闯的,那么A信息只能是李志堂的。

他之所以一直穿那件衣服,还把衣服留在现场,本意是误导警察,实际上他成功了。但现在警方找到了漏洞,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合情合理!”秦向阳考虑来考虑去,又道,“如果华晨公寓的羽绒服,跟黄少飞家那件羽绒服,不是同一件呢?”

他一句话说出来,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孙劲说:“即使不是同一件,那李志堂也是谋杀李闯的凶手。因为12月10日案发后,除了走安全通道的李志堂,其他所有离开公寓的人都调查过了,要么不具备作案时间,要么有不在场证明,都没有问题。”

“我同意孙劲的结论。”苏曼宁接着道,“如果不是同一件衣服,那就多出来一个凶手,或者说李志堂多出来一个同伙,但无法排除李志堂杀过人。总之,只要抓到李志堂,一切就水落石出。”

“可是黄少飞家那件羽绒服上,有李闯的DNA信息,万一是两件衣服,那是怎么做到的?”

“想做到很简单,别忘了李闯的头和四肢都在凶手手里。”苏曼宁说。

这时,一直沉默的吴鹏突然道:“不会是两件衣服。”

大家一听这话,立马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吴鹏挺了挺腰板,说:“黄少飞家那件羽绒服,我鉴定过多次。从其领口边缘的摩擦处提到了DNA信息B,也就是李闯的DNA痕迹。那是后脑勺跟衣服多次自然摩擦,才能造成的痕迹,很顺滑。另外,衣服两个口袋底部的痕迹也是同样道理。尽管李闯的头和双手都被凶手带走,我也敢肯定,那种自然擦痕想造也造不出来。那跟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再伪造一些假的办公痕迹完全不同。我的意见是,秦队的假设不成立,只有一件衣服。”

这下好了,正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吴鹏的话一下子让案件走向清晰起来。少了两件羽绒服的假设,方向就变成了唯一。

秦向阳慎重地再三思虑,接受了众人的讨论结果,以队长的身份做出结论:李志堂是1210连环凶手案凶手。

接下来的行动目标很明确:抓捕李志堂。

顺理成章地,讨论的焦点马上回到李志堂的杀人动机上。

李志堂为什么杀人?他和五个被杀者都参与了绑架谋杀孙成茂,还把李闯推进火场,按理说应该复仇的人是李闯,怎么也轮不到他去杀死曾经的同伙。

这一点实在让人头疼,跟在市局一样,大家讨论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至此,1210连环杀人案才算真正有了突破,回到了正确的方向。但同时在接下来的侦破环节上也陷入了瓶颈。

为什么这么说呢?还是因为动机。

对一个阅案无数的读者来说,花样繁多的杀人手法,血腥恐怖的杀人现场,这些能带来一时刺激的场面,永远也比不上那些林林总总的杀人动机所能给人带来的震撼。

它可能源于一次肩与肩的无意碰撞,可能源于谁多看了谁一眼,可能源于一次失败的约会,可能源于麻将桌上的小小分歧,可能源于隐藏了几十年的仇恨,可能源于重男轻女的老思想,可能根本没有原因……

杀人动机,是人性之恶的最直接反映。

如果你了解一千个凶杀案的杀人动机,那么很可能你只有一个感慨: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对警察来说,动机则是破案最关键的钥匙。从侦查角度说,搞清楚凶手的动机,一个案子也就破了一大半了。比如寻常的凶杀案,有的为情,有的图财,有的见色起意,等等,不管哪种情况,只要有了动机,就等于在警方和凶手之间有了一条看不见的线,顺着线找过去,总不难抓到凶手。而1210连环杀人案发展到现在,经过诸多波折,才把对凶手的确认从李闯调整为李志堂,但这么一来,凶手的动机也随之成谜。要说凶手是李闯,动机方面合情合理,可李闯是第一个被害者,他李志堂到底为了什么连杀五人呢?想不通这一点,接下来的侦破就等于雾里看花。

秦向阳他们分析完案情时,丁诚给他打来电话,告诉他,错误的通缉令已经撤销了,换上了李志堂的通缉令。实际的巡逻和交通临检照常,检查对象也都换成了李志堂的照片。

除了丁诚说的临检,常规侦破手段中,最有意义的还是捋监控,尤其是郝虹被杀前后的省道监控,当然,监控的搜索对象也换成了李志堂。可是除了这些常规手段,秦向阳想不出任何其他搜捕李志堂的方法。

第二天一早,秦向阳就去找程功,毕竟李闯的烟灰缸是在他仓库的窗台上发现的。从侦破角度说,虽然杀人凶手被认定为李志堂,但程功也有嫌疑。这让秦向阳心里也犯嘀咕,案子之前虽说方向错误,但也跟程功有过牵扯,怎么现在回到了正路,又牵扯到了程功身上?怎么哪哪都有他呢?

秦向阳不知道的是,程功现在很忙,在忙一件天大的好事。事情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昨晚,程功和蒋素素云雨完毕正躺着打盹,被蒋素素一声惊呼惊扰了睡意。蒋素素当时正在看一条转发的朋友圈新闻,让她震惊的,是新闻的内容。

“澳门富商洪福之子洪运,于近日往内地寻亲,明日抵达目的地滨海市。洪运母亲于几个月前去世,临终前最大愿望是落叶归根,期望见到其遗落在内地的孩子最后一面。可惜事与愿违,斯人已逝,孩子也没能见到。洪运此行,即为完成母亲临终愿望,寻找其同母异父的异姓兄弟。据消息人士及洪运本人微博透露,其母临终前曾给其内地遗孤留下遗产一千万美元……”

新闻下面还附着图片,是洪运的微博截图。

“天哪!一千万!美元!要是我的就好了!”蒋素素一边惊呼,一边找到了洪运的微博。

洪运的那条微博比较简单:终于有时间了!内地,我来了!兄弟,你在哪?

另外一条与此有关的第一条微博,则是洪运好几个月前发的:才知道自己在内地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很期待见面。兄弟,母亲留了遗产给你。

微博下面附着好几张图片,有洪运本人的,有洪运和母亲的合影,合影背景一看就是家中别墅,洪运母亲靠在床头,胸前戴着个古朴的鱼形挂饰,洪运在一旁站立。床头柜很大,上面放着很多名贵的补品,补品旁边立着个相框,里面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的洪运母亲很年轻,胸前戴着个鱼形挂饰,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胸前也带着个鱼形挂饰。

“看,这是有钱人家的卧室!看这床,肯定镶金的!”蒋素素咋咋呼呼,越看越精神。

“有什么好看的。”程功不满地翻了个身。

“看看嘛!”蒋素素推了程功一把。

程功叹了口气,不耐烦地接过手机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程功不耐烦的表情不见了,他紧紧地蹙着眉头,把微博上的照片放大,仔细地看着什么。

看了一会,程功猛地翻身坐起,倒吸了口凉气说:“这……不会吧?”

“怎么了?”

“我从小就戴着一枚这样的挂饰,我家里也有一张这样的黑白老照片。”程功指着微博上的照片,在蒋素素面前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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