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茶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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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占山很痛苦。这位昔日的老中医,保养有方。他食不过饱,饮不过量,作息有定时,置物有定位,起居服饰,务求整洁。他洒脱自在,气度从容。现在,因为儿子卢平安的事,他全身上下像镀了一层灰。

这几天,他叫大儿子卢永麟多方打探,得到的消息是,审讯期间,警方禁止家属同嫌疑人见面。非见不可,也只能等卢平安被转送到看守所。

卢永麟比卢平安大五岁。看起来,他跟卢平安一样身材瘦削,实则一身腱子肉。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担心卢占山独自在家忧虑伤神,干脆把父亲接到自己的健身器材店里,同吃同住。

这天上午,卢占山收到一条短信:师哥,来谈谈你儿子以及我儿子的事。我在“老地方”等你。

给卢占山发短信的是扶生集团董事长曾扶生。

老地方是一间茶社,一年四季,专营黑白茶。它是曾扶生那三大主产业之外,唯一投资的私人休闲场所。它的工商注册户上登记的名字叫李长霞。李长霞只是他长期聘任的经理,茶社实际的出资人还是曾扶生。

看完短信,卢占山放下手机,慢慢地叹了口气。

曾扶生叫他师哥,这没错。五十多年前,年幼的卢占山父母早亡,被一名老中医收养。

老中医叫李正途,当时年近六十,隐于民间,钻研了一辈子经方,手段颇高。他本有妻女,不幸在战乱年代离散。解放后,他又娶了妻子。不久后,其妻因资产阶级生活情调被抓,受到批判,愤而跳井自杀,也没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之后,李正途一直单身。卢占山的突然到来,给他的晚年生活平添诸多乐趣。

收养卢占山的第二年,李正途亡妻最小的妹妹一家遭逢变故,一家三口先后死于癌症,只剩下个小男孩,被辗转交到李正途手中,这个孩子就是曾扶生。

其后十年,卢占山和曾扶生两人跟李正途相依为命,学习医术。及至“文革”晚期,李正途遭人举报,说他年轻时,曾给多名国民党高官治病,间接给人民解放事业造成损失。

年迈的李正途挂上牌子,扫了半年街,最后郁郁而终。李正途这一生,除了治病救人的本职工作,最大的爱好便是收集、钻研古代经方。说起古代经方,他曾对卢占山和曾扶生讲过自己年轻时的一段经历。解放战争时期,李正途曾受邀给一个姓华的大地主看病。为了不贻误病情,那段时间他就住在地主家的书房内,闲暇时,他会就地找些书翻看。有一天,他从华家书房内翻到一本破烂不堪的线装古籍,名曰《不言方》。

“不言方”三字为隶书,其内容皆为蝇头繁体小楷,整本书昏黄古旧,不知其年代,更不知何人所著。

《不言方》记载的,全是古代经方,其中有些方子,李正途简直闻所未闻。具体到每个方子,书中对涉及的药物及药理,都做了精确的论述,其言凿凿,其理昭昭。此外,书中还记载了很多中药的妙用,其中涉及的药引子,更是千奇百怪,从珍贵无比的太岁、珍珠、穿山甲,甚至天外陨铁,到日常所见的草木金石、花鸟鱼虫、油盐酱醋,范围极广。李正途一时如获至宝,兴奋难眠,便日日研习翻阅。

后来地主病愈,李正途谢绝了丰厚的诊金,就要那本《不言方》。老华家富贵多年,家中出过做官的、经商的,甚至扛枪的,但就是没出过医生,留着那本破烂毫无用处,便把书送给了李正途,此外又强行支付了诊金。

李正途自是千恩万谢。不料其返家途中,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下一刻便来了暴雨。天变得太过突然,他全无准备,只好把《不言方》塞到胸前,拼命护着,寻找躲避之处。

这就叫人各有命。等他好不容易找到落脚地,那本古籍早已在他胸前化成了纸浆。李正途悲从中来,捧着纸浆碎片,在暴雨中长跪不起。

返家后,李正途好像丢了魂。等到好不容易恢复了心神,便尝试依靠记忆,把那《不言方》复原。可是,当日在地主家,他只是急于研习,尝试通读全篇,凭借记忆又怎能复原得来?

此后多年,李正途多次梦到《不言方》。他梦里所见,正是当年在地主家一页一页翻看古籍的情景,而且每页的内容均是历历在目。每次醒来后,他都又惊又喜,赶紧把梦到的字句逐一记下。其实,这只不过是心力幻化的潜能,根本说不上神奇。至于他所记下的那些字句,跟真正的内容是否相符,那就无从判别了。

不管怎样,对李正途来说,还原《不言方》,真的成了他的梦想。但终其一生,他也没把自己还原的内容给任何人看过。

也许,他早就醒了,早就知道自己记下的内容,归纳起来只不过是四个字:心理安慰。

李正途临终那天晚上,把两个徒弟叫到一起,说了些今后要救死扶伤、医德中正之类的嘱托。交代完,老人单独把卢占山留在房内,又谈了许久,最后,郑重地交给他一个陈旧的黄布包。

曾扶生在屋外徘徊许久,不见卢占山出来,便从窗户往里瞥了一眼,刚好看到那个黄布包。

包里是什么?他顿时好奇心大起,想等卢占山主动告诉他。可是事后,卢占山非但只字不提,还把东西藏了起来。难道黄布包里,是师父终其一生所还原的《不言方》?卢占山的行为,引起了曾扶生的疑心。

李正途死后,卢占山和曾扶生上山下乡,就此分别,都成了赤脚医生。曾扶生去了四川,后来又拜了一个姓鄢的师父,学习医术。两人自分别以后,二十多年没有交集,直到2001年春,曾扶生回到滨海。那时候,卢占山在滨海老城区租了一栋二层小楼,经营一家中医馆,早已是远近闻名的中医。

回到滨海后,曾扶生干起了保健品生意,并以此发家,最终成立了扶生集团,成了人生赢家。

在卢占山心里,曾扶生表面的光鲜难以掩盖其内心的阴暗。2012年春节后的一天,卢占山的中医馆遭人举报,说他非法经营来源不明的

药材。被查封当晚,又起了一场无名大火,烧掉了他全部家当。

事故原因无从查证,据说是线路老化所致。卢占山可谓损失惨重,别的不说,光医馆里储存的各类名贵中药,价值就近百万。

除了财物,那场火灾还闹出了人命。怎么回事呢?当时,有个人叫陶定国,五十来岁,是一名对越自卫还击战的

退伍老兵。那人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没结过婚,靠给人补鞋、配钥匙维持生计。多年来,陶定国的鞋摊一直在卢占山的医馆旁边,两人天天见面,慢慢就成了朋友。没事时,卢占山会叫陶定国到店里喝茶、下棋,逢年过节,还请陶定国到家里做客。陶定国不善言辞,心里却感激得紧。

2011年春节后,卢占山有一阵子没见到陶定国出摊,心里觉得奇怪,就打发卢平安,去陶定国居住的筒子楼看个究竟。卢平安去了才知道,陶定国卧床不起,整个春节都在病痛中度过,只是随便开了些消炎药。

得知消息,卢占山上门给陶定国把脉,完事又送到人民医院做详细检查。这一查不要紧,结果把卢占山吓了一跳——肺癌晚期。怎么办?陶定国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卢占山也拿不定主意。住院?那需要

大笔费用,陶定国根本负担不起。思来想去,卢占山把检查结果告诉了陶定国。陶定国的乐观出乎卢占山的想象。

得知结果后,他从病床上爬起来就办了出院手续。他告诉卢占山,他不怕

死。他说他有个哥哥,战死了,他觉得自己早该死了,死在战场上,如今又多活了几十年,赚了。

卢占山心软,好说歹说,把陶定国接到了自己的医馆,说用中药给他调理,不保证能治好病,但肯定能多活几年。

遇到卢占山这样的好人,陶定国真不知如何是好。在对方坚持下,他听从了卢占山的安排,并拿出多年来积累的全部家当,一并交给卢占山。卢占山没有推辞,他知道若是不拿,陶定国肯定不接受治疗。

治疗持续了一年。2012年春,陶定国病情恶化。

为掌握病情、及时救治,卢占山干脆把医馆的休息间腾出来,让陶定国住在那里。对陶定国来说,这是好事。可是谁也没料到,医馆突然遭遇了一场无名大火,陶定国被活活烧死。

遭逢巨大打击,卢占山差点寻短见。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他找卫生局的朋友打听举报人,却一无所获。虽然没

有证据,但卢占山心知肚明,举报者和纵火者十有八九跟曾扶生有关。这不是无端猜测。实际上,卢占山和曾扶生的罅隙由来已久。早在两人上山下乡之前,曾扶生在言谈之中,就含有怨气。卢占山医术比他

高,他承认这个事实,但他不认为那是天分使然,而是师父李正途偏心。

多年来,他从未忘记李正途临终前,交给卢占山的黄布包。他一直怀疑,黄布包里,就是李正途还原的《不言方》,师父把它传给了卢占山,而没有传给他。凭什么?比起来,李正途终归是他的大姨夫,而卢占山只是个外人。

他这么认为,其实还有个依据。

他和卢占山都知道,李正途没收养他们之前,的确曾执着于还原《不言方》,只是后来有了他们,生活多了乐趣,才渐渐放弃。但是,不管还原程度如何,李正途手里一定有那份东西。可是李正途去世后的遗物中,却并未发现一字一句。由此,更坚定了他对卢占山的怀疑。

2012年以前,曾扶生的保健品事业已经有了根基,但苦于销售瓶颈,一直打

不开局面。当时的曾扶生心急如焚,急需以治大病的秘传经方为噱头,突破事业瓶颈。他深谙社会大众心理,精于炒作理论,一直四处苦寻所谓的秘密经方,试图给自己的产品赋予有迹可寻的历史意义。

为此,他多次找到卢占山,正式坦白了自己的想法。他叫卢占山交出《不言方》,他愿意高价收购。

那令卢占山极其为难。他告诉曾扶生,师父还原的《不言方》,从未给任何人看过,更没留给他。

曾扶生当然不信。卢占山的医馆人流如织,其中不乏重症患者、疑难杂症,可是十有八九都能

被卢占山治好。要是师父没留下还原的《不言方》,就凭卢占山的本事,怎么可能治好那么多疑难杂症?曾扶生可不傻,自此对卢占山怀恨在心。

正因为如此,卢占山将医馆被举报、被烧,以及陶定国的死,都记在了曾扶生账上。

此后,曾扶生的事业轨迹,在卢占山意料之中。几年后,曾扶生通过网络媒体给产品造势,宣传以千万重金,远赴蒙古国,

购得失传已久的治癌秘方,并完美地将秘方,与自己的主打产品“火神膏”融为一体。曾扶生疯狂做广告,强调产品操作简单,疗效显著;沐浴后,将白色透明的“火神膏”均匀涂抹于全身表面,药力很快浸入皮肤,带来可以承受的灼热感;此法安全、无痛,长期坚持可防癌、治癌。

曾扶生手下的大批保健业务员,深入大街小巷,招揽人群,以会议营销为主要手段,大肆传播“火神膏”疗法是从体表入手,基于高温能杀灭癌细胞的科学原理,有深厚的传统医学依据。

卢占山对此嗤之以鼻,但曾扶生的事业瓶颈就此突破。中医馆被烧后,卢占山选择去大药店坐诊。起初,患者闻讯前来,源源不断,不久却又出了幺蛾子。每当卢占山坐诊,药店门前总会出现一群混混模样的人,或直接阻拦,或出

言恐吓,阻止患者进门找卢占山治病。店主多次报警,混混适时散去,不几日又

来。三番五次后,店主看出了门道,不得不辞退了卢占山。卢占山深知曾扶生气量狭窄,功利心极强,想做的事极难回头。他怀疑,这

事还是曾扶生搞的鬼,为此他大动肝火。再后来,卢占山赋闲在家。没承想,又出了一件大事。2012年冬天的一个傍晚,卢占山的妻子外出买菜,过了饭点也没回来。她跟

卢平安一样,心脏很不好。卢占山甚为担心,叫上两个儿子出门找人。三人寻到半夜,一无所获,只得报警。

第二天中午,辖区派出所收到消息,一个拾荒者在一栋烂尾楼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确认,死者正是卢占山老伴儿。

这真是个天大的噩耗。虽说老伴儿身体不好,脑子却没问题,怎会无缘无故跑到烂尾楼里?还命丧

当场?卢占山一百个想不通。死者身上没有外伤。警方勘查现场,做了尸检后,给出了结论。

卢占山妻子的死因是心脏病发作,但致使心脏病发作的却是外在因素。死亡现场没有暴力痕迹,也没发现作案工具,但警方在死者手腕上找到了绳索的勒痕。也就是说,她是被人绑到了烂尾楼中,继而意外引发了心脏病。

警方询问卢占山,是否接到过勒索信息?卢占山苦苦摇头。

这就进一步证明了警方的推断——绑架者并不知道目标心脏不好,人是绑成了,但还没来得及提出勒索诉求,被绑者却因惊吓心脏病发作而亡。

警方立了案,调查卢占山父子的社会关系,并询问卢占山是否有仇人。卢占山再次摇头。

可是在心里,他还是把这笔账记到了曾扶生头上。

这是个很清楚的逻辑——老伴儿被绑架,只能是冲着他卢占山来的。他行医大半辈子,广结善缘,从不曾招惹仇怨。他身上唯一让人觊觎的,除了所谓的

《不言方》,还能有什么?

而觊觎《不言方》的人,除了曾扶生还能有谁?最初是曾扶生明着强买,不成后放火烧医馆泄愤,继而雇小混混捣乱,阻止

卢占山坐诊,一步步给卢占山带来强大的精神压力,进而实施绑架——这是个连贯的过程。

事实上,卢占山很想告诉警方,他怀疑是曾扶生所为。可是理智告诉他,那不会有任何结果。

道理很简单。这是一宗失败的绑架。被绑者本身心脏不好,因惊吓病发死亡,绑架者未能提出诉求。抛开曾扶生有钱有势不说,犯罪现场很干净,警方找不到曾扶生犯罪的任何证据,甚至根本无法对曾扶生展开任何调查。

卢占山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长久地活在怀疑里,活在愤怒中,不得解脱。再后来有一次体检后,他查出了肝癌,这才不得不放下跟曾扶生的恩怨,少

动肝火,潜心治病。俗话说,医者不自医。但卢占山没动手术,选择在家自己调养治疗,竟治好

了肝癌。此后,卢占山不再出诊。但据说,陆陆续续有七名癌症患者找上门来,苦苦哀求。卢占山医者仁心,拒绝不过,只好出手相救,竟又奇迹般治好了那数例癌症,从此闭门谢客,金盆洗手。

卢占山自医、医人,治好数例绝症,本以为还会引来曾扶生的搅扰,没想到却一直平安无事。那几年,扶生集团已如日中天,估计曾扶生已对传说中的《不言方》失去兴趣了。

想起这些往事,卢占山感慨万千,情难自抑。当下,曾扶生的儿子曾纬被害,自己的儿子被疑为凶手,他不得不再次面对

曾扶生。

老地方茶社,最大的雅间。曾扶生早早地等在那里。

曾纬的死,扰乱了他的心,但没扰乱他的形。他穿着一身白色绸料衣服,静静地坐着,头发精心梳理过,气度分外出尘。

卢占山被服务员引进雅间。他上下一身黑,踩着千层底布鞋,轻叹一声,坐到曾扶生对面。

两人中间有个大茶几。茶几上端端正正摆着两个茶壶,壶嘴朝向卢占山。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他们很久没这样坐在一起,彼此却不觉陌生。

卢占山揣着疑问,强忍着积怨,先开了腔:“悲剧已经发生了。孩子们的事,有公检法做主。叫我来做什么?”

曾扶生没有回答卢占山的话,他轻轻敲着茶几说:“这里有两个壶。一壶白茶,一壶黑茶,你选哪一壶?”

卢占山怔住。他想不出曾扶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曾扶生平静地说:“今天巧了。我穿白,你穿黑。而这茶也是一黑一白。你

不选,接下来怎么喝?”“有区别吗?”曾扶生不语。

卢占山抬手,拿起一个茶壶盖子看了一眼,选了白茶。“就知道,你把黑的给我。”曾扶生一笑。“有区别吗?”卢占山重复道。

“很好。”说罢,两人各执起茶壶,自斟自饮。

茶是好茶,清香怡人,但屋里的气氛着实有些怪异。“这些年,你一点也没变。”卢占山饮罢一杯,轻声道。“怎么讲?”

“明摆着。”卢占山说,“你这一黑一白两壶茶,让我选。你分明知道,我会将黑的留给你,好显出我心里对你的怨恨。”

“难道不是?”“那是你自己心黑。”卢占山毫不客气地说,“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三番

五次逼我承认,师父将还原的《不言方》留给我。我反复解释,你拒不相信,暗

中逼我关了医馆,又纵火烧我家当,还闹出人命,烧死了陶定国,进而派来小混混,阻止病人找我看诊,甚至绑架我老伴儿,致其旧症发作命丧烂尾楼,真是魔障入心!”

“一派胡言!你有证据?”“我今天来,不是逼你承认。你我都不年轻了,白驹过隙,恩怨难消,终究

也是一堆黄土。有什么好争的!”“争?你手里有师父的东西,自然不争!你可想过这些年我的感受?”曾扶

生重重地蹾了一下茶杯。“没有!从来没什么《不言方》!”

“你一辈子就一个优点,嘴硬!”曾扶生哼道,“你的医馆,医好过诸多疑难杂症,其中不乏绝症。你本人更是患过肝癌。俗话说医者不自医,而你却重获健康。此后,又有七个外地患者,专程上门求助,医治癌症,同样被你治好!要说你或许能治某个单一部位的癌变,我信!但是,那些人的原发病灶各不相同,要是没有《不言方》,你凭什么治好他们?”

“那是道听途说!根本没有上门求助的癌症患者!”卢占山极力辩解。“呸!你这品行,也配做师兄?不怕告诉你,那七个患者的姓名、住址,我

都一清二楚!”“你查过他们?”卢占山面部肌肉抖动。“没错!我甚至看过他们检查的片子!”

“想不到,你如此煞费苦心!好!很好!”卢占山苦笑。“嘿嘿!不费事!他们最初都是在本市人民医院做的检查吧?”

曾扶生私查别人的隐私,自己却越说越气:“所谓《不言方》,都是历代前辈高人,临床实战的经验精华。名为不言,实则必言!得授者,当抛却小我,以天下苍生为念,将其公之于世,治病救人。长久以来,你却私自裹挟,不肯与我联手,任我百般哀求,高价收购,也不给我机会开发经方。卢占山,你自诩清高,实则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你也配喝我那壶白茶?”

卢占山连连跺脚,怒道:“一切都是你功利心太重,利欲熏心所致!亏你也

算个医者!天下哪有专治绝症的秘传经方?你不思进取,专事钻营,一心求利,为了打开保健品销路,想到了将经方跟保健品结合的歪门邪道上!你利用消费者对传统医学的盲目信任,包装保健品,这叫欺人;你一心高价求购专治绝症的秘传经方,这叫自欺!”

“闭嘴!”曾扶生大怒,“没有你,我的扶生集团照样如日中天!你当我稀罕你的狗屁《不言方》?”

争执过后,屋里又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卢占山说:“陈年旧事,不再提了!你约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算账!”曾扶生哼道,“我儿子死在你儿子手里,这笔账不该好好算算吗?”

“免了!”卢占山一摆手,说,“丧子之痛,我能体会。但是,你以为我比你好受?我苦苦打听得知,警方手里有卢平安杀人的证据!可是,那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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