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夜,就这样交代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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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狼鞑录》有载,其俗,每以草青为一岁,人有问其岁,则曰几草青。

是为萆青纪年。

西狼昆仑大汗萆青三十年,上亲征,灭大理,战果颇丰,得金、银、铁、锡矿产无数。大理广袤之土地,尽成西狼之粮仓钱囊。西狼之战力,空前强盛。

西狼开始了漫长而宏伟的对外扩张。

西辽,西夏,北凉,一一被灭。

大汗忽穆烈言称,要让青草覆盖的地方,皆成为他的牧马之地。

大理一战后,忽穆烈的弯刀仿佛再也停不下来。他终年无悲无喜,唯余两件事,杀人与饮酒。

大臣们往他的王帐中,送过许多的女人。他可以与她们有激烈的性事,却从不与任何女子说一句话。他极珍爱一座灯台,那灯台是老虎形状,看上去无甚特别。每日每夜,每时每刻,他不许灯台上的灯火熄灭。王帐中伺候的人,极小心地往里添灯油,不敢疏忽。

据说,有个承幸的美艳女子,不慎打翻了灯台,忽穆烈一刀结果了她的性命。他将灯台抱在怀里,坐了整整一夜。

忽穆烈不许王城中的女子穿红色的衣裳。

他将自己的姓氏,给了一个叫“乌兰”的短命女子。那女子似乎是死在大理了。具体,没有人说得清。因为这件事,早已成了西狼国的禁忌。从大理回来的兵士,对此守口如瓶。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册封仪式,封“孛儿只斤?乌兰”为萨仁公主。萨仁,在西狼语中,是月亮的意思。

忽穆烈说,萨仁公主去了很远的地方。他每天都会看着天上的雄鹰,等她回来。

一个死人又怎么回得来呢?

大阏氏担心大汗神志有些不清楚了。军师说,大汗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生与死,是长生天的注定,大汗的等待,不过是一种镜花水月的自我慰藉罢了,镜中花会败,水中月会碎,总有一天,大汗会忘却的。无边的胜利,会让大汗忘却那些微不足道的人与事。

西狼还有一块肥肉,没有吞掉。

那块肥肉,就是中原。

中原的汉人们,看似文弱,却最难攻灭。汉人们几千年传承下来的脊梁,让他们具有一种藤蔓般的坚韧。所谓的孔孟之道,所谓的忠君思想,竟比黄金美女更具有蛊惑力。华夏民族,是最难以被亡族灭种的民族。

其实,在灭了大理后,忽穆烈曾尝试顺路兵攻嘉庆关,先给中原一点颜色看看。

中原将军方砚山临危不乱,据险而守,率领手下将士们誓死抵抗。忽穆烈不欲在外盘桓日久,三日后,便收兵回了草原。

“撼山易,撼方砚山难。”

军师进言,此时攻中原,时机还未到,宜细细筹谋。

舆图之上,大散关以东的地域,中原的国土,成了西狼的终极目标。

拿下中原,便意味着忽穆烈可以改朝换代,一统天下,称皇称帝了。

要废了装腔作势的科举,把那些酸溜溜的文人全赶到勾栏瓦舍去。要举国皆兵,男有跨马之力,女有举刀之勇。要把那些书本都焚烧掉。要四向远征。要建立一个空前强大的国度。只用刀兵说话的国度。

忽穆烈看着沙盘上的中原国都——临安城,将西狼的弯刀插在上面。

王帐外,西狼骑兵的演练声,不绝于耳。

桌上的老虎灯台,照着他,摇曳莫测。

这厢,乌兰随着孟昭云一道,坐在幻戏伶人的马车上,一路往东。

幻戏班子走一路,歇一路,走走停停。

过了一个多月,才到临安城附近的绍兴。

这一个多月里,乌兰跟着伶人们学了许多本事,幻戏技艺精进了不少。她也会从袖中变出一些活物,或是把自己隐藏起来,这些障眼法。孟昭云直夸她聪慧。

中原的地界儿,确实和西狼、大理都不相同。街上的商铺鳞次栉比,热闹非凡。打铁的,卖药的,捏泥人儿的,各色手工艺蓬勃而生动。士子们在大柳树下吟诗作对。花坊飘来娇滴滴的曲声。

就连中原的风,似乎都是软糯而湿润的。

乌兰环顾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今年十五岁,按中原的说法,便是及笄之年。一个蛮族的少女,第一次来到汉人的世界,她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从前在草原的时候,师父跟她说,中原是花花世界。乌兰现在觉得,师父说得很对。

有时候,逛到繁华处,她会喊:“老段,快来瞧!”在菜馆里,吃到一道苦笋,她连忙用小碗扒拉出一点,她跟孟昭云说:“老段爱吃这个,我得给他留一点。”

老段喜欢看袅袅炊烟,老段喜欢吃带点酸苦的菜。她竟然不知不觉地记住了老段的喜好。

然后,便是深深的怅然。

有僧侣沿街化缘,路过乌兰身边,乌兰看了好久好久。

晚上的时候,她想着,有些事,要是睡一觉就能忘记,该多好。可是,她忘不掉。她忘不掉老段悲痛欲绝的脸,忘不掉老段看她最后一眼的淡漠。

原来,亏欠一个人,最大的惩罚,便是记得。

夜半,她听见轻微的异动。坐起身来,见孟昭云不在身边。等了一个多时辰,孟昭云还没有回来。

自从到了中原,乌兰总觉得孟昭云有些不对劲。可她又觉得,是她自己在胡思乱想。孟昭云现在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她不该怀疑。

四更的时候,孟昭云轻手轻脚地回来。乌兰道:“昭云姐姐,你去哪儿了?”

孟昭云似乎没想到她醒着,笑了笑,道:“婢子晚上吃坏了肚子,上了趟茅房。出来后,脚有些麻,见月色正好儿,便四处走了走。王妃何时醒的?”

乌兰道:“才醒一会子。昭云姐姐以后莫要再叫我王妃了。我已经不是王妃了。”

孟昭云想了想,道:“到了中原,是该有个中原的身份。我妹子去岁没了,因遥在他乡之故,民籍还未来得及去官府勾销。她叫孟昭阳。不如,王妃便用我妹子的身份,可好?”

“你是中原人?”乌兰问道。她之前一直以为孟昭云是大理国人。从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孟昭云笑道:“我们做伶人的,漂泊四方,哪里都是家乡,哪里又都不是家乡。久了,都不在乎自己是哪国人了。到了哪国,便是哪国人。”

乌兰点头,挽住她的胳膊,道:“好,那从此,我就是孟昭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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