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砚梨花雨(6)(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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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恨崖。周九在口中喃喃念了一遍。

他抬起头:“我想去看看。”

方砚山点了点头。

青山陡峭,碧岫堆云。无恨崖,是方圆数百里一座极险幽的所在。怪松搭棚,古藤蟠缠。无恨崖的对面,便是北凉的国土了。

每年的九月初九,母亲会带我来到崖边烧纸。母亲说,父亲当年,便是魂归于此。

如今,拓跋金却也机缘巧合,跌入悬崖。焉知这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因果呢?

我们一行人走到崖边的时候,周九的脸色微变。

他抚摸着崖边的一棵松树,低头沉思着。

眼前的一切,似乎让他想起了某件久远的往事,触动情怀。商队。马车。鞑子的突袭。成堆柔软的丝绸下,躲着的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于烽火狼烟中,千里送童。一个穿着白袍的男人,压低声音告知于同伴:“披肝沥胆,保卫殿下!”

许多碎片的情景在他脑海中闪现。

他忽然捂住头。

灵山见他一脸痛苦,忙道:“阿九,你怎么了?”

周九摆摆手。

良久,他走到那两个黑衣人面前,小声吩咐了什么,黑衣人频频点头,拱手离去。

我踱步至悬崖边,往下看。

隔着云雾,什么也看不清。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我娘算来不过三十许人,却早早地白了头。这苍茫的无恨崖怎配叫“无恨”呢?

不知道周九那日想起了什么。但,从无恨崖回到黑水镇后,他似乎对白锦园、对白家的一切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方砚山将拓跋金的那枚鹰雕交给了我娘。

我娘欣慰中又有一丝担忧,她轻声道:“没见到那老鞑子的人头,我心中终是不安慰……”

但她到底是喜悦的。

她将那鹰雕攥在手心,看了看方砚山,又看了看我,叹了声:“孩子们长大了。”

又道:“砚山,你是个好孩子。记得,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护着若梨。”

娘的话语中大有深意。

方砚山满眼欢喜,一张方正清朗的脸竟窘得有些红。

他忙道:“白夫人放心。”

他的欢喜像藤,攀爬到我的身上,缠缠绕绕。我的心里、眼里,便都被这欢喜覆满。

娘嘱我与她一起,将爹的灵位抬到院落中,摆上清香,将鹰雕供了上去。

祭祀完,我发现周九一直在盯着我爹的灵牌。

我问他:“你在看甚?”

周九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爹叫做白云霄?”

“是。”

“十六年前,他随丝绸商队去过北凉?”

“是。”

周九看我的眼神越发柔和。

他说:“白若梨,黑水镇是个顶好的地方,你爹与你,都是顶好的人。”

“你又没有见过我爹,怎么就知道他是个顶好的人?”我问道。

周九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凭直觉。”

我悄悄与方砚山说起这件事。

十六年前。

是昌启十四年。

“昌启之耻”的第二年。

我爹是一个丝绸商人,能跟周九之间有什么瓜葛呢?

方砚山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画像上有几行字。

“这是我托洛阳的亲友打探的消息。”

画像上的人,是周九。

那几行字写的是:皇九子,刘怀,昌启十一年诞于月梨殿。生母漓妃周氏,乃大将军周秉忠之胞妹。襁褓之中,受封端王。颇得上宠。昌启十三年,随圣驾至幽州行宫。蛮人攻入行宫,漓妃魂丧梨花台,端王被掳北凉。朝廷几经交涉,未果。昌启十四年,方得归京。

周是他的母姓,九是他的排行,所以他自称“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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