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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下楼,就看到肖哲埋头冲过来。

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羽绒服,冻得两颊发紫。撞上我,咧嘴一笑:“这么巧?”

“你怎么来了?”我问他。

“顺路啊。”他又来了,撒明明白白的谎还理直气壮得很。

我带他到不远的麦当劳,买了两杯奶昔和他面对面地喝。也不知道他在学校到底吃不吃饭,看上去越发瘦了,像根麻杆。

我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杯奶昔,对他说:“我得回去了,事务所有事,今晚肯定要加班。”

“我可以等你。”他说,“离这里不远有家书店。”

“没书店开到半夜的,”我说,“你要无聊,就去替颜舒舒发货好了。”

“我才不干。”他说,“上次替她填快递单,从晚上填到早上,手都填麻了,她连水都没请我喝一口,真是小气。再说我今天来,是请你吃饭的。”

“为啥要请我吃饭?”我吃惊。

“我生日啊。”他生气地说,“我发现从你第一年忘掉我的生日后,就一次都没有记起过,是不是很过分啊?”

还真是的。

我只好说:“你不也扔了我生日礼物吗?到底谁过分啊。”

他嘿嘿地笑,笑完后冒出一句沧桑的屁话:“我们都老了。”

“是你老了,别扯上我。”

“当然当然。”他说,“你天山童姥。”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与他斗嘴,只能对他说:“这样吧,你还是去颜舒舒那里等我。我下班后去找你们,然后我们去Happy,好不好?”

“好的。”他很开心地说,“再晚我们都等你!”

“祝你生日快乐!”我用空空的奶昔杯和他的杯子相碰,他看着我,表情严肃地卖关子:“一定要来,有惊喜噢。”

我抱歉地说:“你就别惊喜了,我还没买生日礼物给你呢,你看我连上街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回头补上了。”

“不用啊。”他说,“你的惊喜就是我的惊喜!”

我正在琢磨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他又说道:“你干吗老要加班啊,你跟的那个律师到底怎么样,是不是正人君子啊?”

真不知道他整天担的都是哪门子心。

“多穿点。”我提醒他,“天很冷的。”

他嘿嘿地笑:“没事啊,我见你就热血沸腾。”

他一开自以为幽默的玩笑,气氛就不算融洽,我就只能闭嘴。

告别肖哲后,我拎着一袋热乎乎的麦当劳回到方律师位于12楼的办公室,眼前的情景却是我完全没想到的。

只见洛丢丢骑在窗户上,俯下身子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窗框。牙关紧咬,面色狰狞。看来一场“跳楼自杀”的好戏码正在上演。

吴媚媚和方律师都站在离她约三米远的地方,吴媚媚正在低三下四地求她:“丢丢,你先下来,你下来妈妈什么都答应你。”

我注意到洛丢丢的眼角迅速地闪过一阵狡猾的光,但她依然万分悲痛地用朗诵一样的口吻大声喊道:“你不要管我了,我死了,你不就什么都不用烦了!”

我毫不怀疑她在演戏,因为当我进去的时候,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我手上的麦当劳纸袋上长达五秒。试想想,一个连生命都准备放弃的人,怎么可能还记得肚子的需求?更何况,真正的自杀我又不是没见过,当于安朵用小刀片一下一下划自己的手臂时,脸上表情哪有她这么丰富多彩。

当你是真正的无所谓,唯一的表情只能是冷静。

“小心掉下去。”我把麦当劳放茶几上,提醒她,“先吃吧,吃饱了再跳也不迟。”

她抬头狠狠瞪我一眼,显然对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极度不满。

“别乱说话。”方律师小声叮嘱我,示意我站到他身后去。

与此同时,洛丢丢为了表示对我的示威,身子已经慢慢地倾斜向窗外,吴媚媚尖叫一声,伸出一只手,又怕吓到女儿,赶紧再缩回去,过好半天只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别……”

“下来吧。”方律师哄她,“有方伯伯在,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呢。”

“我恨你们!”洛丢丢扯着嗓子尖叫。余音绕梁,数秒不绝。

眼前的状况看上去确实是有点乱。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慌张,因为我有足够的把握洛丢丢不会往下跳。单从刚刚和她之间的交锋我知道,她没有这个胆量。她要的,不过是一个任性的结果,她认为只要她妈妈肯花钱肯让步,她和她的小男朋友都不会有事,今晚就可以再去网吧刷夜或者去蹦迪或者干脆飞去哪里再看一场陈奕迅的演唱会。

很显然,她是一个被宠坏的玻璃娃娃,然而这一切并不全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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