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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两点半,路灯照耀下的城市像深海一样安静。
经历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天,我的脑海里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像被谁用枪打出一个缺口,呼呼啦啦涌出许多的前尘旧事,把我淹没得快喘不过气。自从来到北京,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又一次被割裂开来。像当初离开成都时一样,那个小马卓从此跌进岁月的漫漫长河再难寻回。不知道是因为回忆总是充满不堪还是性格使然,反正我不喜欢回忆,宁愿一往无前。所以大学四年期间,我给阿南的电话总是一周一次,例行公事。除了过年,我也基本很少回家。奇怪的是,阿南从不质问我什么。我猜他多少能敏感地觉察到我的变化,但却故意绝口不提。我们之间那道鸿沟不需隐藏,但却谁都视而不见。
对现在的我来说,那个家就像一副旧春联,经年累月,本来的颜色早就褪尽,但似乎不到那个时候,怎么也不能揭下它。
只是“那个时候”不知道会是哪天?如果他真的选择来北京,那一天会不会就永远都不会到来?
我无法去解剖自己的内心,到底是害怕还是担心着什么,一直想做一只自由的风筝,其实又担心他放掉线我会找不到回家的路,真是患得患失。
我坐在颜舒舒的车里,车窗打开,任冰冷的风刮着我的脸,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颜舒舒却关闭了车窗,语气生硬地说:“会感冒。”
“对不起。”我说,“今晚让你受惊了。”
“客气个啥。”她说,“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小三八,又是90后又是富二代,比定时炸弹还危险,认识她偿命偿不够。”说完,她又把脸凑过来,很严肃地压低声音说:“放心好了,今晚她要是被五马分尸了,你我都不在场,我做证明。”
我说:“她什么事都不会有。”
“你怎知,我看那帮人不好惹。”
“我有把握。”我说。
颜舒舒加快车速说:“你身上有种大姐大的风范,高一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好像这世上就没什么令你害怕的事情一样。”
“胡扯。”我说。
她只是笑。
那个凌晨我住在颜舒舒家,她填了三个钟头的单子,我也几乎一夜没睡,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她说:“你猜针头对准我的时候我在想啥?”
“不知道。”
她笑着点燃一根烟,吸了一口,说:“我在想,如果肖哲在的话,他会不会勇敢地冲上去和她搏斗?”
我还没回答,她自己笑得弯下了腰,连连摆手说:“光是想想都可笑啊,绝对不可能,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我赞同:“偷偷地拨110比较符合他的风格。”
我们笑作一团。
其实也不是那么好笑的事,但可以让人好笑的事仿佛越来越少,于是笑点就变得越来越低。总的说来,和颜舒舒在一起的时间是轻松的。她也算是我的旧记忆里最舍不得剔除的一部分。
快清晨时,她睡着了。睡之前,她无数次嘱咐我要叫她起来送我去机场。但我还是没忍心,替她做了一个三明治放在厨房,就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我订的是早上8点半的航班,我到机场的时候才7点不到,机场人烟稀少。选择在这个时候出发的多是商务人士,个个表情严峻,或是端着咖啡,或是看手机和手表,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登机之后,我的座位靠近窗户,阳光渐渐开始加剧。我摸摸肿胀的眼皮,戴上眼罩,打算睡一觉。
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忽然想起18岁那年,坐在飞机上,我握着他给我买的新手机,立下的誓言——“请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但现在,我早就决定不回去了,不是吗?
我喜欢上了北京,喜欢上了这个城市的巨大、忙碌、空荡,甚至无情。因为在这里,我才有足够的能力生长,爆发,从而真正长出一个全新的我。
下了飞机,我就给方律师打了一个电话请假。告诉他家中有事,我要后天才能去上班。他关心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说不必只是小事不用担心。就在电话放回口袋的那一刹那,我一抬头,好像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心快要跳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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