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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花交到前台,跟随于安朵一起来到大堂的咖啡吧,我们找个角落坐下。许久不见,竟然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寒喧。记得上次面对面对坐,还是在天中的红楼图书馆里,那时我们都各自守着一份单纯的固执,如临大敌地进行谈判。与那时相比,我们现在的客套和敷衍,简直就快让我不好意思起来。客气地问完彼此的近况后,咖啡正好送到,她低头喝一小口,终于问我:“他回来了是不是?”
“嗯。”我稍犹豫,还是答了实话。
“他还是以前那样?”于安朵笑,“或许我不该问你,其实我已经忘记他很久了,真的。一周前我还在英国,我妈跟我打电话,说她跟我爸离了,我爸要娶夏花。本来这也没什么,我也没打算回来,大人的事随他们去了。但没想到我妈始终想不通,闹着要自杀,还说什么我爸再婚可以,除非把所有财产转到我名下,不然这婚就别想结。我爸求我回来劝住我妈,机票都给我买好了,我只好回来。可是我帮得了什么忙呢。你看,我妈把自己锁在宾馆房间,理都不愿意理我。其实我知道她不会自杀,就算对自己下手,也会留条后路,她拼了命,也要看到我爸倒霉发臭的那一天才甘心。”
她还是像以前那样,一说起话来,就长篇大论,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
看来这家人的事,永远都是那么复杂,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累。
估计她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故作轻松地换个话题:“你恋爱了么?”
我摇摇头。
“他们兄妹俩,都是杀手级别的。还好,我们都算命大福大,躲得快。只有我爸这种脑残的人,才敢伸手去沾。你说说看夏花这人是不是也脑残,我爸这么大年纪,又是二婚,要结婚悄悄结了不就得了,还非要大张旗鼓地请客,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怎么是夏花要求摆宴的么?”我惊讶。
“她跟我爸说了,要么不嫁,要么就风风光光地嫁。”于安朵摇摇头说,“算了算了,说点开心的,还记得王愉悦么,她也去了英国,比我晚一年吧。刚去没3个月,就认识了个傻小子,两人好得死去活来,后来才知道那傻小子是上亿身家。这下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以后也算是傍大款的人了。”
说是要说点高兴的,可她的语气听起来,真是惆怅。
我安慰她:“你这么漂亮,以后也一定嫁得不差。”
“没听说过红颜薄命么?”她笑起来,“好久不说中文,很多成语我都忘掉了。好多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忘掉的事情,也都忘掉了。我妈要是死了,我以后就永远都不回国了。所以今天能再见你一面,马卓,还真是很开心。”
我也被她说惆怅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得去看看我妈了,叫醒她把她也带走,免得她闹事。我们母女俩横竖这样了,成全一对幸福的人儿也算是积德。”她说着,挥手叫服务生买单。
我连忙拦住她说我来,说完后又觉得不太妥,这样显得太生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真是很奇怪,以前曾经是敌人,好像现在刚刚变回朋友就从此相隔两地再不联系。
“也好,”她弯腰向我致谢,“这样我会一直记得我们班的状元马卓请我喝过咖啡呢。”
“快去吧。”我笑着跟她挥手。她走出去两步,我又叫她的名字。
她转身问我:“什么?”
“保重。”我说。
“那是必须的。”她微笑,“你也一样。”
咖啡68元。于安朵走后,我买了单,坐着等服务生给我找零钱。他递给我一张报纸,抱歉地说零钱不够了,要到二楼去换了来。反正时间尚早,咖啡还没冷掉。我也有点心思坐下来安静看报。报纸是我们当地的晨报,很醒目的地方登着夏花的结婚启示。
还是那一句:于德海先生、夏花小姐永浴爱河。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让这个城市所有的人都知道。她要结婚了,她要嫁人了。潜台词或许是:她要开始新的生活。旧人们,都去了吧。
她是要说给他听的么?
如果只是任性,完全不必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或者,这真是好的选择。从此有个安稳的靠山,再也不必担惊受怕,所以,她才需要这么大的声势还维护她的安全感,一定是这样的。
付完账,我走出酒店大门,一阵冷风吹来,我才发现又降温了。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完全不同,阴湿,冷风吹入脊骨,让人不由得牙关紧咬。我忽然有种错觉,疑心这似乎是什么电视剧的大结局,该扫尽的扫尽,该开张的开张,该重逢的重逢,只是重逢后又告别,各自上路。或许命中注定,这次回来,就为了将过去未洗干净的牌重新洗过,人生就此翻过这一页吧。
然而,就在我准备叫出租车的时候,我看到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它就停在酒店大门口。车还没停稳,车上的人就纷纷跳了下来,直往酒店里冲去。
毫无疑问,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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