卅六（1 / 2）

昆明中共地下党驻地  白天  内景

裴远之把程嘉树带进来。

郭铁林迎了上去：顺利吗？

裴远之：出了点小波折，还好华珺帮了忙。

郭铁林向程嘉树伸出手：嘉树，欢迎你归国。火车站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现在学校的情况更复杂，安全起见，暂时只能委屈你待在这里了。

程嘉树：我临回国之前，听说共产党和国民党在重庆谈判，后来还签订了协议，我以为此番回来就天下太平了，怎么突然就变了？

郭铁林嗤之以鼻：国民党谈判不过是做表面文章，实则为自己的布局拖延时间。我们的代表刚从重庆回来还没多久，蒋介石就单方面撕毁了协定。

程嘉树愕然：作为一党之首领，居然出尔反尔！这样还有什么信用可言？

郭铁林：在利益面前，他们哪管这些，为了发动内战，不惜失却人心。

程嘉树还是不死心：可我只是接受聘请回联大任教，这对他们有什么威胁呢？

裴远之对郭铁林：我理解嘉树的想法。（对程嘉树）你是觉得现在联大需要你，你责无旁贷，对吧？你满腔的热情和抱负没错，只是现在局势太危险，不能往枪口上撞，想报效母校，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不急在这一时嘛。

程嘉树低头沉思了下，抬起头，看着郭铁林和裴远之：裴先生，你说的只是原因之一，但你们并不清楚我真正急着要回去到底是为了什么——日本政府之所以投降，原子弹爆炸功不可没。现在全世界都在研究它，中国怎么能落后呢？

裴远之听着，随之轻轻点头。

程嘉树：既然我学了物理，而且还是在世界上物理学科最先进的大学深造，我没有理由不为自己的国家、不为原子弹的研究尽微薄之力，而目前这种研究，只能在西南联大可以进行。一旦研发成功，就再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

郭铁林：你说的这些，何尝不是我们的期望。只是你有所不知，现在的云南已经不是你走的时候的那种局面。原先一直站在我们这边的龙云，已经被蒋介石拘禁在重庆，目前是李宗黄接任了龙云的一切事务。

裴远之：李宗黄一上任，干的头一件事，就是登报阻止学生的一切游行活动，并四下镇压……

裴远之和郭铁林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被派到西南联大观察情况的交通员在外面喊报告。

郭铁林：进来。

交通员快步进来汇报：不好了——

郭铁林：怎么了？

交通员：有一帮特务冲进联大，还带着棍棒，可能要出大事……

郭铁林和裴远之大惊，就要往外走。程嘉树也想跟去。

郭铁林拦住他：嘉树，特务现在在到处找你，你不能去。待在这里别出去，明白吗？

程嘉树虽然焦急，但只能勉强点头。

西南联大  白天  外景

林华珺和双喜、阿美走进了西南联大校门，远远看见有人在撕毁壁报栏的壁报，旁边还有人在厮打。三人震惊。

阿美震惊：出什么事了？

林华珺：是特务！他们在打学生！

这个时候，一个特务追着一个女生跑到了林华珺的近前，女生是附中的学生，看见林华珺叫：林老师，林老师救救我！

林华珺上前拦住特务：你们干什么？

特务二话不说，一棍子敲在林华珺身上，林华珺跌倒在地。

愤怒的双喜：王八蛋！你们凭什么打人！

双喜上前和特务厮打起来。

更多的学生被特务追着朝这边跑来，一些学生也开始集聚起来反击特务……然而，手无寸铁的学生哪里抗得过特务的棍棒，哭喊声充斥着整个校园。

附中女生过来扶起林华珺，惊慌失措：林老师，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林华珺看到更多特务朝这边涌过来，安慰女生：我没事，赶快找地方躲起来，快！

附中女生跑远。

林华珺在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双喜和阿美：双喜，阿美……

林华珺的声音吸引了特务的注意，一块石头砸向林华珺，她下意识地躲避，石头还是砸在了额头上，鲜血顿时涌出，模糊了视线。

林华珺站在原地一阵晕眩，两个特务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将她拉走。

双喜护着受伤的阿美，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却不见了林华珺的身影……

昆明中共地下党驻地  白天  内景

郭铁林和裴远之等人回来，郭铁林气愤地将帽子一把抓下：这帮狗特务，太猖狂了！

裴远之也气得嘴唇直哆嗦：那可都是手无寸铁的学生啊。

郭铁林：不仅是联大，附中、师范学院也都没能幸免，还好学生们及时反击，咱们的人也在其中展开了行动……（郭铁林忽然发现）哎，嘉树呢？

裴远之也想起了程嘉树，四处查看：对啊，嘉树呢？嘉树——程嘉树——

没有人应声。裴远之与郭铁林面面相觑，有种不好的预感。

郭铁林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几页纸，拿起看了一眼，忙招呼裴远之：远之，你来看，这是嘉树留下的。

裴远之过来一看：入党申请书。

程嘉树（画外音）:……这是我的入党申请书，其实我多年前就写好了，只是裴先生唯恐我是一时情绪使然，让我暂且自己收着。今天，我可以说，我这个决定不但没有丝毫动摇，而且愈发坚定……国难之下，我已经做了许多年鸵鸟，如今母校有难，我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郭铁林紧紧蹙起眉头。

西南联大外街道  白天  外景

程嘉树（提着皮箱）快步走到联大外面的街上，这里的情形已经和他走之前大不一样。刚转过街角，便听见几个人合唱的声音：“凶手，你跑不了……”是歌咏队的同学正在排练演唱着为这次运动创作的歌曲。

许多学生在奔走发传单，一份传单发到了程嘉树手里，程嘉树看去，传单上写着：

“反内战，要和平；

反独裁，要民主！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宣传队的十几个同学，拉着横幅，上书：“严惩主犯关麟征、李宗黄、李清泉！”

同学们高呼口号：强烈要求严惩凶手！当局必须负担死难同学的抚恤费，伤残同学的医疗费！

宣传队的同学和程嘉树擦肩而过，朝城内各地走去。

程嘉树加快速度朝学校内跑去。

不远处，一个乔装成学生的特务看见程嘉树，转身离开。

西南联大图书馆  黄昏  内景

程嘉树来到图书馆，这里一片肃静，同学们静静地坐在地上，每人胸前别了一朵小白花。馆内四周点着蜡烛，两边挂着挽联，中央摆着此次被特务杀害的四名同学的棺木，图书馆已经变成了烈士灵堂，有人在轻轻抽泣。

赵忠尧、朱自清、闻一多等教授均沉痛肃立着。

程嘉树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朵白花，别在胸口。他在人群中找了找，没看到林华珺的身影，倒是先看到了赵忠尧。

程嘉树站在赵忠尧身边：赵先生——

赵忠尧看到程嘉树：嘉树，你是刚回来吗？

程嘉树点了点头：对，赵先生，我回来了。（向其他人打招呼）闻先生，朱先生，我回来了。

朱自清和闻一多看到程嘉树，甚是欣慰。

赵忠尧：回来就好，只是今天这情形你也看到了，目前的昆明，唉……

闻一多很激动：这是中华民国最黑暗的一天……本以为抗战胜利，八年来的重重苦难终于结束，却不料喘息未定，就开始了内乱。这，这是民族自杀啊！

闻一多过于激动，咳嗽了起来。

闻一多的儿子闻立鹤轻抚着父亲的背，轻轻劝道：父亲，您别激动，别激动……

程嘉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又震撼，又悲愤。

外面传来了吵闹熙攘声，几位教授闻声赶了出去。

西南联大图书馆外  黄昏  外景

图书馆外，学生们拦着几个穿军装的人。

闻一多：发生什么了？

见到教授们出来，学生们让开一条道。

一个副官模样的上前，指着后面一名面色威严的军官介绍：这是我们的关麟征司令，听闻有学生遇难，特来吊唁。

闻一多不语，盯着关麟征。

关麟征有点尴尬，上前拱手：对之前的冲突所造成的伤亡，我个人深表歉意，这都是我的失责所致，所以连夜送来棺木和一点钱，还望教授和学生们——

还没说完，忽然有学生大喊：我们不稀罕你这假惺惺的道歉！

又有学生喊：道歉能让人死而复生吗？

更多的学生一起喊起来：滚出去，滚出去！

闻一多冷冷地：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众教授转身离去，学生们还在愤然呐喊，关麟征带着部下狼狈而去。

云南警备司令部审讯室  黄昏  内景

林华珺坐在审讯室内，额头伤口还在渗血，但她挺直腰背，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文颉。

文颉正从药箱里拿出药棉和消毒药水，想为她处理一下伤口。

林华珺：拿开你的脏手！

文颉没有动怒，耐着性子：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

林华珺：何必惺惺作态？

文颉：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等我找到程嘉树，就送你回去。

林华珺：无耻！

这时，门被推开，文颉的手下站在门口。

手下：文队长，有情况。

文颉点了点头。

文颉：华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现在的形势你应该清楚，程嘉树是共产党，你跟着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文颉离开。

云南警备司令部审讯室外走廊  黄昏  内景

文颉从审讯室走出来，他的手下立刻汇报。

手下：程嘉树回联大了。

文颉：那还不动手？

手下面有难色：队长，你还不知道吧，下午打死了四个人……

文颉：什么，竟闹出了人命？

手下：现在全昆明的学生都在声援联大，刚才关司令去了联大，被轰了出来，我们哪还敢进去抓人啊？

文颉思忖少许：这样，安排人在联大外头守着。

手下：行，我这就去安排。

文颉：等等，你再找个人去通知程嘉树……

物理实验室  夜晚  内景

程嘉树把一摞外文书籍和资料递给赵忠尧：这些都是目前学界的最新研究成果。

赵忠尧接过，激动地连声：好，好！都是我们正需要的，太及时了！

程嘉树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以为回来可以跟您一起继续做研究，相信咱们的成果一定不会比他们的逊色，但现在看来，学校也不是一片净土了。

赵忠尧也很痛心：八年抗战，国家已经满目疮痍，国民党却还要再挑起内战！中国什么时候才能有真正的和平？

程嘉树的眼眶泛起泪花。

这时，双喜气喘吁吁地跑到门口，看到屋里的程嘉树，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双喜：少爷，你可算回来了！

程嘉树迎上前去，双喜脸上还有被殴打的瘀青，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了。

程嘉树：双喜你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不着你。你怎么这副样子，也被打了吗？

双喜：我没事，少爷，华珺姐她不见了……

程嘉树大惊：什么叫不见了，她怎么了？

赵忠尧：别着急，慢慢说。

双喜：我和华珺姐从火车站回来，遇到那帮特务打人。华珺姐看到学生被打，就上去保护她们，可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就不见人了。我到处找，附中、联大我都找遍了也没找着人，也没人见过她……

赵忠尧：医院找过没有？今天很多同学受伤，你们去医院找找看。

程嘉树点点头：双喜，走，我们去医院看看。

西南联大图书馆外  夜晚  外景

程嘉树和双喜快步朝校门口走去，经过图书馆，守灵的师生们还没有散去。

突然，一名“同学”撞到了程嘉树，那人扶住程嘉树，趁机在他耳边悄声道：林华珺在警备司令部，你自己去。

程嘉树一怔，那人已经走开。

双喜：少爷，那人跟你说什么？

程嘉树迟疑了一下：没什么。我们分头找。

双喜：好，我去城西的几家医院看看。少爷，你小心点，华珺姐说文颉想抓你。

程嘉树点点头：放心吧，我没事。

双喜快步跑了出去。

程嘉树望着他的背影，攥紧了拳头。

通往云南警备司令部的街道  夜晚  外景

程嘉树迈着坚定的脚步朝警备司令部走去。

云南警备司令部审讯室  夜晚  内景

文颉透过审讯室门上的小窗，看着林华珺。

她依然坐得很端正，丝毫没有阶下囚的狼狈。面前摆着饭菜，一口没动。

手下走过来，向文颉汇报：报告队长，已经通知程嘉树了。

文颉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很好，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云南警备司令部门口  夜晚  外景

警备司令部的大门就在前方，程嘉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忽然，有人来到程嘉树身后，程嘉树一回头，那人一个手刀劈在他的脖颈处，程嘉树晕了过去……

昆明中共地下党驻地  早晨  内景

曙光让程嘉树渐渐醒来。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郭铁林的床上。

他坐起身，昨天被劈的脖颈处还酸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