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斩草除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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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风中传来麻苏苏呼喊甄精细的声音,方才溅进了泥沙的眼睛这会儿又模糊起来,她使劲眨着眼,想让磨出的泪水冲涮掉眼里的异物。

护栏旁的山坡下,一只沾满尘土的手高举起来:“姐,我在这!”

麻苏苏循声望去,看见满头血污的甄精细摇摇晃晃地爬上来,一瘸一拐地过来。麻苏苏迎上去,焦急地问:“怎么样了?”

甄精细看到麻苏苏发红的两眼里流出眼泪,咧开一个难看的笑,脸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姐,你不用心疼我,我没事。”

“我问的是小鬼子!”麻苏苏抹了把眼泪。

甄精细更加感动,他觉得大姐明明是看到自己摔成这样难过了,还不肯承认,姐的自尊心太强,他不能说破,他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只是姐对他这么好,自己却没把事情办明白,他觉得愧疚,难过地说:“跑,跑了。”

麻苏苏气上心头,她恼火地揉着眼睛,却越揉越难受,手上的动作也越发急躁起来。甄精细战战兢兢凑上前去,盯看着麻苏苏布满血丝的两眼,关切地说:“姐,别搓了,还是上医院看看吧。”

“我有心思去吗?”麻苏苏低声喝道,“叫你办个事都办不好,还能眼睁睁叫他跑了!”

“这老家伙太滑头了!”甄精细咬牙切齿,“姐,你估摸他这回能藏哪呀?我要抓着,非整死他不可!”

麻苏苏看了甄精细一眼:“看你摔得这个样吧,赶上狗吃屎了。”

甄精细这回得意地笑了:“小鬼子伤得比我厉害,我一棒子下去,他不死胳膊也得断两截。”说着他眼睛一亮,“姐,咱上医院找找吧,他一定能去看大夫!”

“你都能想到他去医院,他还敢去啊?行了,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麻苏苏使劲眨着眼睛,泪水又出来了。

甄精细点着头:“也是,小鬼子心眼子多,不能敢去。”

麻苏苏知道,石田元三此刻必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仓皇逃窜,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走投无路之下,他能去的地方大概只有一处了。想到这,麻苏苏害怕起来,急忙带着甄精细找到电话,让警备司令部里的吴姐做好应对措施。

电车公司的调度室里,聚满了各个线路交班的司机和乘务员,万春妮把印有石田元三模样的传单分发给大家。高守平扬着手里的传单,拜托各位师傅们留神帮忙找到这个人,一位师傅看着上面的石田元三,说他这几天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还真在车上见过,“有一回他提着个食盒上车,那天车上人多,把食盒挤坏了,露出里面的寿司,大家一下子就知道他是日本人了,当时就把他赶下车了。后来,我还见过他一两回,一上车,就钻在角落里,护着手上的食盒。”

万春妮说:“他应该是给谁送饭。”

高守平问清了师傅跑的线路,想把这个重要的线索打电话给李云光,以安排人手在沿途各站蹲坑守候进行抓捕,可是隆兴茶庄的电话却总是接不通,他把电话打到文工团,找高大霞去司机说的那一站帮着盯一下,万春妮说她先过去等着高大霞。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一辆黄包车跑来,车上坐着来医院复查的万德福,他下了车一瘸一拐地朝医院走去,看见布告栏前转上了不少人,万德福好奇地凑上前观看,上面是通缉石田元三的告示。

下午诊室的人不多,万德福进去时,大夫正在给躺在床上的一个男人治疗,拉了半截的的布帘挡,只露出病人的两条腿。大夫给病人查看着伤势,问了几句有关病情的话,病人都不语,后面的万德福自语:“这是个哑巴吧。”

大夫在帘子后忙乎了一阵,手上突然一用力,病人痛得惨叫一声,猛然坐起,随口蹦出一句响亮的日语:“混蛋!”

大夫怔住了,直勾勾对着病人盯了片刻,旋即回过味来,面带愠色地大骂:“小日本?滚!滚!”

病人起身,晃了晃胳膊,忽然发觉手臂能自如摆动了,他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朝着大夫深深鞠了一躬,抓起搭在椅子上的灰色长风衣,从万德福身边跑去。万德福突然反应过来,这个人分明就是门口布告上通缉的石田元三。

万德福拖着瘸腿冲出来,看到套上风衣的石田元三跑到了走廊尽头,他便抄近路奔向大门口。

石田元三有如惊弓之鸟疾步而来,拐过走廊,见门口跑进来一个矮个女人,戴着口罩,径直迎着石田走来,两人越走越近,石田元三从女人眼里看到一股杀气,正犹豫间,女人的衣袖里亮出匕首,骤然刺来,石田元三惊慌之下侧身闪开,第二刺紧跟着又刺过来,石田元三狼狈逃窜,周围的人惊叫着躲闪开去。

来的女人是吴姐,看到石田元三已经逃蹿而去,她从腰后掏出短枪射击,在扣动板击的一瞬间,忽然被受到惊吓的病人撞了一下,子弹射偏,枪声引得医院大乱,惊叫声此起彼伏。

混乱中,吴姐几次举枪,都被奔逃的病人挡住视线。石田元三无路可逃,看到有人正上电梯,顺势冲了过去。在电梯关上的一瞬间,石田闯了进去。子弹呼啸而来,打在合上的电梯门上。吴姐追到电梯门前,电梯已经上行。

吴姐提枪朝楼梯跑去,中途换上新弹匣,几乎与前往上一层的电梯同时抵达。电梯门缓缓拉开,吴姐的枪口对准了电梯门里,里面的人惊慌失措抱头下蹲,吴姐警惕地扫视了一圈,并不见石田的踪迹。

“都出来!”吴姐厉声喝道。

众人瑟瑟发抖鱼贯而出,电梯间里空空荡荡,吴姐持枪小心迈进,仰头刚向上看去,电光火石间,一只脚飞向吴姐面门,她侧身闪开。石田元三一跃下来,两人在狭窄的电梯间里缠斗起来。近身肉搏下吴姐的手枪失去了用武之地,被石田反手打落在地。电梯门缓缓闭合,又慢悠悠地朝下滑去了。

一楼走廊里,万德福逆着奔逃的人群跑来,顺手从窗边抄起了一把工人维修窗台的锤子,正四下找着目标,电梯门开,石田元三重重一拳打倒吴姐,仓皇地奔逃而出,万德福挥起锤子迎了上去。

石田元三到底是职业军人,毫不费力就躲过了万德福的攻势,抬起胳膊一肘将他击倒,疾跑而去。

万德福挣扎着支起身子,吴姐跑来,跃过万德福,举枪对着石田的背影连续开火,追出了大门。

大门外,已然不见了石田元三的踪影。吴姐懊丧地收了手枪,疾步离去。万德福追出来时,外面已经平静如常。

医院内的遭遇战草草落幕时,高大霞这头却有了意外的进展。

电车叮当作响,穿过熙攘的街道。高大霞赶到车站,看到万春妮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观察着上下车的乘客。高大霞问起她跟高守平的进展,万春妮说还是卡在她爸那里,她爸老觉得高大霞对他挺好,这说明高大霞对他还是有意。高大霞笑骂着万德福是个糊涂蛋,给个笑脸当爱情,给个棒槌能引针。

万春妮没笑:“这些年我爸也不容易,姐,我真觉得你俩挺般配。”

高大霞说:“你都一个劲叫我姐,能般配吗?”

万春妮忙说:“怨我,我以后改口就行了。”

“改什么呀?”高大霞白了万春妮一眼,“我和你爸都是党员,不迷信那些东西。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俩凑合不到一块。当初有这个想法,也是觉着找不着合适的,你爸也行。”

“那你现在找着了?”万春妮好奇。

“那倒没有,我就是觉着要真跟了你爸,也就是凑合,所以答应了,后来知道了你跟守平的事,我特别高兴,总算可以光明正大跟你爸分手了。”高大霞苦涩一笑,“你说我这人,也挺可恨是不是?”

万春妮注视着高大霞:“姐,你要是没看上我爸,就是没有我跟守平的事,我也不赞成你嫁给他。跟一个不是真心爱着的人在一起,会痛苦一辈子,想一想,我都害怕。”

高大霞咧嘴一笑:“哎呀春妮,你小小年轻,居然想得比我都明白,春妮,你太了不起了!守平娶了你,真是高家老辈儿人积了大德!”

万春妮脸上泛起一丝羞红:“可是守平老说对不起你,”

“守平那是瞎琢磨。春妮,有大姐给你俩撑腰,你就大大方方和守平来往,你爸那边有我。”高大霞亲昵地抱住了万春妮的肩头。

“姐!”万春妮紧张地轻叫了一声,不再说话,高大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穿灰色长风衣的男人走来,他虽然戴了一顶宽檐帽,还是露出了大半张脸,看过无数遍通缉令的高大霞确认,他就是石田元三。

躲在乘客身后的石田元三警觉地看着四下,高大霞装出随意的样子继续和万春妮说着闲话,可万春妮难以控制自己的慌乱,手心里冷汗漉漉,脑袋僵硬地不敢动一下,身体更是不争气地抖动不已。高大霞怕再这样下去,引起石田元三的注意,便让万春妮赶紧离开,去旁边找个隐蔽处等着高守平带人过来,万春妮点点头,慌张地离开了。

电车来了,石田元三看了下四周,警觉地随着人流在后门上了车,挤了个角落站下。高大霞上车,在他不远处站定。

李云光和傅家庄谈兴正浓,两人都忽略了茶庄的电话已经一下午都没有响过一下了。小丁拿来一份刚接收的电报,李云光看后兴奋地交给傅家庄:“延安方面给我们的接洽函,已经到了山东,这两天风大,船一开,胶东的同志就能把接洽函送来。”

傅家庄看过电报也很兴奋:“这几天我们还得抓紧时间,找到石田元三,给苏联人一个交待。大话说出去了不兑现,我们都难看。”

李云光说:“你回头还是要嘱咐一下高大霞,有些过头话,以后要谨慎出口。”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守平风风火火闯进来,说石田元三有消息了,李云光了解完情况,拿起电话要找人,才发现话筒里有一个部件松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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