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风雨前夜（1 / 2）

麻苏苏将一杯咖啡放在方若愚面前桌上，见方若愚一脸愁容，心中颇有不解：“小方，你好像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大姐帮你解一解。”

方若愚一怔，慌忙收敛了心神：“一想到高大霞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我就头大。”

“你都成惊弓之鸟了。”麻苏苏撇了撇嘴，“没事儿，她这阵儿能消停点，心思都在搬家运动上。”

“今晚，大姐打算怎么办？”方若愚试探着问。

麻苏苏冷笑道：“既然那个喜儿自己找麻烦，我们就给她点颜色看看，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方若愚斟酌着用词：“那个姑娘，应该也是受了共产党的蛊惑。”

“那就更要杀鸡给猴看了。”麻苏苏板着脸道，“喜儿不是一般人，在大连几乎无人不知，共产党想打她这张牌，无非是想借名人效应宣传搬家运动，那好，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撕了她这张牌，让全城人都知道，喜儿被鬼吓了个半死！”

方若愚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还要去装神弄鬼？”

麻苏苏古怪地笑了笑：“白毛女是被人当成鬼，这回，我要让白毛女见识见识，什么是真鬼。”

方若愚迟疑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这回的行动，我去吧。”

麻苏苏瞥了方若愚一眼：“你还是算了，那幢洋房我和精细熟悉，弄神作妖熟门熟路。”

方若愚闻听此言，忧心忡忡地低着头，心事颇重。

洋房内，袁飞燕在长桌桌首立身，举杯邀向旁侧众人：“今天我搬家，就是要让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为之鼓掌叫好。

“飞燕的觉悟就是高，别人还在观望，她已经行动了。”邢团长赞许地点点头，“我把话放在这，再过几年、几十年，这幢洋楼值钱了，那些观望的人，肠子都得悔青啦！”

金青爽朗地大笑起来：“都说这栋房子闹鬼，哪有鬼呀？我们来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人群中，杨欢不屑地晃悠着酒杯，低声嘀咕道：“鬼都是半夜出来，这还没到时候哪。”

一旁的大春听了这话，好奇地凑了上来：“听你这意思，还真有鬼？”

杨欢朝窗外丢了个眼神：“外面传得神乎其神。”

不远处的袁飞燕显然听见了杨欢的低语，脸色微微变了变。傅家庄觉察到异常，低声宽慰道：“所有的鬼都是嘴上说的，谁真正见过？”

“傅处长说的对，谁也没看见过鬼，都是自己吓自己。”邢团长随声附和。

“邢团长，那你晚上留下来吧。”大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这可不行。”邢团长脸色现出几分难色，“我留下来，会传闲话的。”

众人哄笑起来。

傅家庄拍了拍邢团长的肩膀：“没事儿邢团长，我晚上在。”

金青忧虑地低声道：“飞燕，要不是晚上还是回宿舍睡吧？”

“飞燕，你要是害怕，就别勉强了，遭罪了只有自己知道。”邢团长也不似方才那般豪气，凑在袁飞燕耳边小声劝道。

“谁说我害怕了！”袁飞燕目光坚定地昂起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说的好！”高大霞忽然遥遥朝她举了举酒杯，“就是有鬼，我们也是打鬼的钟馗！”

“靠咱们这么个打法，也不是长久之计。”邢团长不安地朝傅家庄说道，“傅处长，其实咱们都不用住在这里，你多调点人，在外面围住小洋楼，国民党特务胆子再大，也没办法进来装神弄鬼呀？”

“邢团长这个办法好。”金青附和道。

傅家庄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办法可以一时奏效，但不是长久之计。房子是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港湾，外面总是重兵把守，第一不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第二也不现实。大连的洋楼那么多，总不能每一幢洋楼外都派兵把守吧？”

邢团长一时语塞。

傅家庄缓缓站起身来，郑重地环视着众人，朗声道：“目前最根本的解决办法，还是彻底揭穿敌人的阴谋，让广大人民群众识破他们的险恶用心。”

众人闻言，皆深以为然。

高大霞豪迈地端起酒杯，“来，为咱老百姓早日住上不用花钱的洋房，干杯！”

众人随之举杯，叮叮当当的碰杯声响成了一团，驱散了萦绕在桌前的不安。袁飞燕含着笑意朗声道：“我宣布，本人乔迁舞会，现在开始！”

角落里的留声机“嘶嘶”运转起来，喇叭里徐徐流淌出了《春之声》圆舞曲。年轻人们相视一笑，三三两两地起身，去寻找各自的舞伴。袁飞燕款款走来，向傅家庄邀舞，傅家庄微微一笑，优雅地牵住了袁飞燕的手。所有人都朝舞池走去了，高大霞独自地留在原地，默默给自己斟酒，目光悄悄在傅家庄与袁飞燕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孤零零的背影看上去显得落魄莫名。邢团长微笑着走来，向高大霞发出了邀请，高大霞淡淡看了看邢团长，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怎么，不会吗？”邢团长小声问，心下暗自窃喜，思忖着今日大概是找到了一个在高大霞面前展露自己男性魅力的时刻。

高大霞不紧不慢地喝完酒，忽地咧嘴一笑：“你真小看我了。”说着，她自信地拉住了邢团长的手，猛然站起身来。邢团长惊奇地发现高大霞的舞步竟然比他还要纯熟，两手交握的瞬间，高大霞立即控制了节奏，自信地迈出了步伐，两人旋转进了切进了舞池，犹如一柄利剑，盛气凌人地占据了舞池中央。

傅家庄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高大霞，后者已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注视。袁飞燕呆呆地望着她的舞姿，不由感到一阵恍惚：“想不到，大霞姐还会这个。”

“她还真是惊喜不断。”傅家庄低低笑了笑。

“真想不到，你跳这么好，意外，太意外啦！”邢团长诧异又惊喜地看着高大霞。

高大霞踮起脚尖，做了一个优雅的躬身：“你是不是以为我光会蒸海麻线包子？”

“没有，没有。”邢团长微微握紧了高大霞的手掌。一曲《春之声》结束，年轻人们各自对着自己的舞伴行礼，缓缓走回舞池边缘。

金青被高大霞的舞姿折服，使劲鼓起掌来：“大霞，你太了不起了，这舞蹈水平，不比我们文工团的演员差呀。”

邢团长笑得格外开心：“往后咱们缺舞蹈演员，大霞可以上去补缺啦。”

众人大笑起来，高大霞展颜一笑，默默从邢团长手里抽出了手掌。

众人的视线之外，杨欢悄然走到桌前，悄悄将一撮粉末洒进了盛着红酒的大敞口杯里，微微晃了晃，朝众人招呼道：“来，喝酒，喝酒！”

高大霞豪迈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来，干杯！”

“大家量力而行啊，都别喝多了。”傅家庄见宴酣已至，赶忙提醒道。

邢团长不以为意地挥手：“没事儿，这点酒问题不大。”

杨欢找准时机，端着酒杯凑了过来：“傅处长，请。”

“谢谢。”傅家庄举杯示意，旋即一饮而尽。杨欢默默注视着傅家庄喝下红酒，自己却滴酒未沾。

几杯红酒下肚，众人便也渐渐闹开了一些，大笑着互相推杯换盏。傅家庄端着酒杯默默来到高大霞面前，微微一笑：“来，大霞。”

高大霞抬头望着傅家庄，嘴角挂着明媚的笑，眼底倒映着明亮的灯光，像是有一条星河在她眼底流淌。两人轻轻碰了碰杯，各自喝下，又是相视一笑。

留声机沉默了片刻，随即又悠悠转动起来，大喇叭里缓缓流出了那支著名的维也纳圆舞曲——《维也纳森林的故事》。傅家庄放下酒杯，绅士地对高大霞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高小姐，可以吗？”

“你一叫高小姐，我就想起猪八戒背媳妇了，还是叫我大霞吧。”高大霞眨了眨眼睛，牵住了傅家庄伸来的手。

年轻人们又出双入对地步入了舞池中。傅家庄牵着高大霞随着节奏轻摇慢舞，低声在她耳边赞叹：“你可真惊着我了。”

“在牡丹江的时候，经常有日本人去我的店里，混得熟了，就参加一些他们的舞会，借机获取些情报。”高大霞默契地跟随着傅家庄的步伐，咧嘴笑了笑，“你在哪学的？”

“在莫斯科的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每个月末都有舞会。”傅家庄道。

高大霞不由白了他一眼：“你还是舞皮子哪。”

“看你这步态，你也没少跳呀。”傅家庄笑了笑。

“这不一样，你是跟同学一起跳，跳得自己高兴，我是跟敌人跳，是哄他们高兴。”高大霞撇了撇嘴。

两人在宏大的音乐中翩翩起舞，四周的光影渐渐变得迷乱起来。高大霞望着周遭的情景，不由一阵恍惚：“老万怎么还没有动静呀？”

“应该快回来了吧。”傅家庄叹了叹气。

“牡丹江那么冷，他穿的衣裳在那边可顶不住。”高大霞忧心忡忡地说道，“牡丹江的风硬。”

傅家庄默默听着，下意识微微攥紧了高大霞的手掌。窗外，月色温柔，斜斜铺平了黑色的大地，犹如一层轻柔的天鹅绒。月下的窗口散射出彩色的流光，欢歌笑语声从那里流淌，这是属于他们的夜晚。

同一片月色下，刘曼丽的小院内，桌上的韭菜盒子在油灯下散着腾腾热气。高守平大口咬下去，汤汁四溅，烫得他直哧溜嘴。

“你着什么急，慢着点儿，锅里还有。”刘曼丽扬了扬眉毛。

高守平嚼着韭菜盒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嫂子，你多烙点啊，我给傅大哥和我姐捎去。”

刘曼丽一怔：“他俩在一块？”

“在青泥洼小洋楼，晚上不能回来了。”高守平抹了抹嘴。

“啊？他俩一块住进小洋楼了？”刘曼丽诧异地望着高守平，眼底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高守平咽下韭菜盒子，哭笑不得道：“哪跟哪呀，文工团的袁飞燕搬到小洋楼了，傅大哥和我姐不放心，在那保护袁飞燕呐。”

“哦。”刘曼丽数着桌上的韭菜盒子，“那锅里的够了，够他俩吃。”

“你还是多烙点吧，文工团的人今晚在小洋楼开派对。”高守平道。

“排队？文工团到小洋楼排什么队？”刘曼丽又愣住了。

“就是，就是在一块玩，唱歌跳舞什么的吧。”高守平抓了抓后脑勺。

刘曼丽忽地来了精神：“文工团的男男女女都去了？”

高守平点头：“嗯，一个不落，全团出动了。”

刘曼丽自语道：“他们是去抓鬼吧？”

“哪有鬼？都是敌特在捣鬼。”高守平提起韭菜盒子，站起身来。

刘曼丽连忙随着起身：“我跟你去看看。”

高守平面露难色：“你别去了嫂子，说不上那里有什么危险。”

“是啊，男男女女在一块排队，能没有危险吗？”刘曼丽意味深长地说道。

洋宅内，留声机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婉转的音乐声下，杨欢和袁飞燕正翩翩起舞。

“都说这栋房子真闹鬼，你还是别住了。”杨欢低声劝道。

“世上本无鬼，都是坏人在装鬼，我不怕。”袁飞燕神色平静。

“越是人装的越可怕！”  杨欢莫名焦急起来，“你想想，这世界还有比人更可怕的吗？”

袁飞燕朝远处的傅家庄丢了个眼神：“这不是有傅大哥在吗？”

杨欢一怔：“他要住这儿？”

袁飞燕白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哪？”

杨欢一脸醋味地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他要给你当形影不离的护花使者呢。”

“那倒正是我期望的。”袁飞燕在心里想。

同一时刻，良运洋行窗前，方若愚立身远眺，远处的洋房在夜色下投射着隐约的灯火。在他身后，麻苏苏正收拾着一套漆黑的长袍，看架势大约是打算闹出比前夜还大的动静。方若愚默默收回目光，脸上现起一丝忧色。

“别忙了大姐，时间不早了，我还是回去吧。”方若愚低声说道。

“不着急，你走了我这也不能睡，恶鬼都是半夜出没。”麻苏苏漫不经心道，“我让精细在洋楼外面盯着，文工团的人在里面开派对，快散了精细就回来告诉我了。”

方若愚干咳了两声：“他们兴致可真高，玩完了，是不是就散了？人估计都走了。”

“不能。”麻苏苏信心满满地摇头，“共产党现在骑虎难下，一定要造这个声势，都走了，他们再哄骗谁去住洋房？”

方若愚阴沉着脸，咬着牙道：“把一个姑娘家骗进洋房，共产党可真够坏的。”

麻苏苏悠悠叹了叹气：“也怪喜儿姑娘不知死活，不知道今天晚上能把她吓成什么样。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袁，袁什么吧。”方若愚掩饰道。

“袁飞燕，对，是这个名字。”麻苏苏回想起来，“你说好好个姑娘，老老实实、本本份份唱她的戏多好，非要跟着共产党瞎得瑟。唉，到底是年轻呀，这要是她爹妈在眼前，肯定不能让她去住洋房，这不是找死吗？你那标语写的一点都没错，今日住洋房，明天见阎王，这说得就是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麻苏苏没有注意到，方若愚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除了吓吓她，还要怎么着？”他低声问。

麻苏苏嘶声一笑，好似毒蛇嘶鸣，方若愚不由打了个寒噤。

“要是一下吓死了更好，吓不死，就不好说会有别的什么事发生了。”麻苏苏冷声道。

“什么事？”方若愚警觉起来。

“不死也得吓个半彪，也许更惨。”麻苏苏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方若愚下意识回身朝黑暗中望去，目光再次停留在灯火闪烁的洋房上，欲言又止。

身后的麻苏苏忽地沉声说道：“我昨天晚上住在那，高大霞在洋楼里陪着，傅家庄和高守平在外面候着。今天晚上，他们应该也不会放松警惕。”

“既然知道他们严阵以待了，大姐还要行动，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方若愚连忙回过身来，“大姐，咱们可不能贸然行动呀！”

麻苏苏神色肃然：“你说得对，所以今晚我还得亲自出马，得去见机行事呀。”说着她忽地展颜一笑，“放心吧小方，别担心我，有问题大姐会解决的。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感动了。”

她察觉到了方若愚满脸的忧色，不过显然是会错了意。方若愚黑着脸仰起头来，眼角微微抽搐起来。这时，门前风铃一晃，甄精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方若愚忙起身走上前去：“怎么样了？”

甄精细气喘吁吁地擦了擦汗，目光越过方若愚看向了麻苏苏：“看样儿像是快跳完了，姐，我看他们在里面又吃又喝又跳，一点没有怕的意思呀。”

“乐极生悲，让他们先乐呵吧。”麻苏苏冷冷一笑。

方若愚心下焦急，当下便也在店铺里坐不住了，低声朝麻苏苏请辞：“那我先走了。”

麻苏苏淡淡地挥了挥手：“行吧小方，我今天有事，就不留你了。”

方若愚抓起外套，匆匆奔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洋房内，留声机沙沙作响，四下杯盘狼藉。众人都有些喝高了，脚下的步子也微微踉跄起来。长桌边，邢团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金青上前搀扶，自己却也险些站不稳身子了。

傅家庄带着几分醉意说道：“明天大家还要上班，邢团长，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大家散了吧。”

“散了？”邢团长迷迷糊糊地看着傅家庄，像是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傅家庄疑惑地按着太阳穴：“今天这酒也没喝多少，怎么有点头晕？”

一旁的邢团长邪魅地笑了笑，妖娆地翘着兰花指，拖着京剧念白的长腔唱道：“这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趴在桌边的高大霞不由大笑起来：“这家伙喝的，要唱啊这是。”

邢团长顺手从桌上的花束里抽出了一枝，拖着京剧旦角腔韵白道：“啊，红娘，这是什么花？此乃蝶恋花，与我摘下一枝来。”旋即又自答道：“是！”

旁侧众人见邢团长这京韵做派，不由哄笑起来。高大霞尤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盯着邢团长说道：“这还能走吗？邢团长，要不然你就在这将就一宿，有的是地方睡。”

邢团长行小生礼：“娘子所言，”忽地反应过来，惶恐地摆着手，“那可不不行！”

金青无奈地叹了叹气：“走吧邢团长，我送你回去。”

傅家庄按下了金青：“算了，他喝成这样还怎么骑摩托车？在这吧，屋里有的是房间。”说着扭头朝杨欢和大春吩咐道：“你们把邢团长扶进屋去。”

邢团长忽然劈手拦下了众人，随即灵活地翻转着兰花指，妖娆地指着长条沙发，拖长了语调说道：“我就在此处歇息。”

话音未落，他已然直直地倒了下去。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傅家庄无奈地扶额道：“大家回去休息吧，别耽误了明天的排练。”

众人这才各自放下了酒杯，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

夜色中，方若愚匆匆走来，在洋房门前停住脚步，闪身躲在一株梧桐树后，观察着洋楼内的动静。只见洋楼大门洞开，众人从洋房出来，在门前醉醺醺地纵身高歌，拍着肩膀互相道别。傅家庄与高大霞无奈地将众人送出了老远，这才折身进了屋。方若愚四下观察了片刻，刚要潜行过去，忽地一惊，忙缩回身子。

黑暗中，一辆自行车悠悠驶来。骑车的是高守平，刘曼丽坐在车后，怀里抱着包袱。自行车与一众文工团演员擦肩而过，刘曼丽猛然看见了人群中的杨欢，下意识脱口而出：“欢！”

杨欢一怔，循声看来，两人目光相碰。刘曼丽悄悄点了点旁侧的胡同，杨欢意会地点了点头，而这一切都被暗处的方若愚看在了眼里。他盯视着刘曼丽与杨欢二人的神色，脸上升起一丝困惑。

高守平回过头来：“怎么了嫂子？你要换什么？”

“不是，我说坏了，忘拿醋来了，一会儿我去买点儿。”刘曼丽慌忙掩饰道。

“不用啊。”高守平愣了愣，“没准儿洋房里就有。”

自行车停在洋房门前，刘曼丽拎着包袱匆匆跳下车：“你先去，我上眼跟前看看，找找有没有醋卖。”

高守平无奈地望着刘曼丽的背影远去，转身进了洋房。

客厅内，高大霞斜眼看着鼾声大作的邢团长，不屑地撇了撇嘴：“这才喝了多点儿，就醉成这样了。”

袁飞燕在一旁收拾着餐桌：“邢团长本来就不胜酒力。”

傅家庄疑惑地望着面前的酒杯，残余的红酒在杯中晃荡：“今天这酒确实有点上头，我也有点迷迷糊糊。大霞，你没事吧？”

高大霞自信一笑：“这点酒对我来说，赶上喝水了。”

袁飞燕伸手揉着太阳穴，红晕一直泛到了脖颈：“还是大霞姐能喝，我也有点头晕。”

“那你俩睡去吧，今天晚上我抓鬼。”高大霞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

话音未落，沉重的敲门声响起。高大霞起身开门，脚下也有些踉跄。门后，高守平闪身走了进来，高大霞疑惑地看着他：“守平，你来干什么？”

“我跟嫂子来送点韭菜盒子。”高守平回道，下意识抽了抽鼻子。空气中一股浓郁的红酒味。

高大霞抓了抓后脑勺：“别说，喝酒把肚子喝空了，还真有点饿了，韭菜盒子呢？”

“在嫂子那儿。”高守平说。

高大霞朝后看了看：“嫂子呢？”

刘曼丽站在胡同边，探身朝外张望。四下无人，夜风从巷道尽头袭来。刘曼丽从包袱拿出了一个韭菜盒子，递给身后的杨欢：“快吃了，还热乎。”

杨欢闻了闻，脸上现出一丝厌恶：“我不饿。”

刘曼丽一怔，双手微微颤了颤：“我专门送过来的。”

杨欢皱了皱眉：“我不想吃，一股韭菜味。”

刘曼丽不由拉下了脸来：“韭菜盒子能吃出白菜味吗？不吃拉倒！”

杨欢叹了叹气，一把拉住刘曼丽：“曼丽，别生气，我这一吃，回宿舍别人就闻着味了。”

“闻就闻，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刘曼丽不悦地回道。

“不是，咱们俩这事，需要点时间。”杨欢挠着后脑勺。

“多长时间？”刘曼丽反问，“等我七老八十？等我牙掉光了眼皮子耷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