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乌鸦证凶(2 / 2)
“我是道家弟子。”
“你什么时候成了道教徒了?我记得你以前是看《金刚经》的。”
“我问玉儿在哪儿,你少跟我扯闲篇儿。”
“是,是说玉儿,你听我说完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强求不来,你们两个一个是非你不嫁,一个是非她不娶,你还怕成不了姻缘吗?这事像吃一份九分熟的牛排,多一分老了,少一分生了,你成天和我讲要顺其自然,事到临头你怎么做不到了呢?”
我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不由怒从心起。
“郑巨发,你太过分了!”我吼道。
“兄弟,少安毋躁,你听我说完……”
“我不听,不是看你那么上心为我父亲寻医问药的分上,我肯定要和你绝交,你太过分了!”
郑巨发竟然一点儿也不内疚,肯定是做好了应对我的准备:“天一,是,没错,玉儿是不在大都,是我诓你来的,可是我并非不想让你们这对金童玉女早日团聚,咱兄弟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什么人你不了解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帮你找她,你可以打电话问问黄金健全国的所有分公司,哪个经理手上没有玉儿的照片!别以为找不到玉儿就你一个人着急,可是你这样像个盲流似的到处瞎转悠能有什么作用?你劝别人行,劝自己不行,这事我得劝劝你,哪也别去,就在大都待着,时机到了两座山都能碰到一起去,何况两个彼此想念的人呢!你说对不对,云锦?”
他和我说话,却问别人对不对,这是成心想敲打我。
我余怒未消地说:“我不是怀疑你的动机,我是气你不该骗我。”
郑巨发见我态度缓和下来,嘿嘿地笑了:“我骗你也是因为不忍心你到处流浪,你太善良,不适合闯荡江湖,还有一个原因我也不妨告诉你,阴曰阳想把易经学会的会长让给你,所以我就使了一个瞒天过海之计……”
“别给我提易经学会,我不感兴趣。”我打断他。
“好,不提,你说说看对什么有兴趣,我帮你实现愿望。”
我冷笑:“郑总是有钱人,在你眼里没有办不到的事对吗?谢了,天一不敢劳您大驾。”
“天一,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有钱也没有为富不仁,我当你是兄弟才这样说,我关心你还关心出不是来了,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偏激了,干脆闭口不言,顺手拿起他车座上的一本财经杂志翻起来,封面上的郑巨发正目视远方,一副胸怀天下的样子,一个大标题醒目地写着“黄金健借壳上市成功,保健品行业重新洗牌”。
我抬头看了一眼郑巨发,有些不解,想到他一年前还谨小慎微行事低调,现在竟突然如此张扬,看来他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我讥笑道:“郑总现在是上市公司的老板了呀,怪不得车也换了人也换了,现在还用几十片鹿茸做一百箱鹿茸不老酒吗?”
郑巨发尴尬地笑笑:“天一,你也学尖刻了。”
“我是在担忧,什么重新洗牌?重新洗牌你就一定能抓到好牌吗?”
“所以要请你来啊。”
我叹息一声说:“你终于说了实话,诓我来大都的真正目的原来是为了这个,真是无商不奸啊!”
郑巨发喃喃地说:“没错,我一直都是个奸商。”
从师父肖衍四坟上回来,我的心灵宁静了许多,郑巨发说得对,我不适合闯荡江湖的,有一个稳定的安身之所才是我想要的。肖衍四一生在外漂泊,最后仍要叶落归根,魂归孤坟,到头来连个给他上坟扫墓的朋友都没有,身前孤单寂寞,身后荒草一片,人生的意义又何在呢?
郑巨发说:“天一,我听一个相师说,最好不要单独去墓地,如果恰好运衰,会引鬼上身,有没有道理?”
“从风水学上来说,墓地是极阴之地,少去或不去当然是正确的,民间有种说法叫‘父母亡三年无好运’。这是因为在封建社会,作为孝子要为亡故的父母守孝三年,三年都守在坟上,万事不管不问,当然好运也找不到头上来。从心理学上来说,也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引鬼上身,而是一种情绪牵引,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反过来,人在伤心地当然精神差,很多人患上精神疾病也是因为情绪被忧伤的事牵引了,自己又走不出来,所以这里说的‘鬼’其实是一种比喻,和心里有鬼的‘鬼’是一个意思。”
“哦,听你这样一说,我明白了,运气不好其实更多的原因在自身,要会调节情绪,时刻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不要沉迷在忧伤的情绪里,对不对?”欧阳云锦说。
我点点头。
“所以嘛,我看你从墓地回来情绪一直低落,好吧,我们去喝酒唱歌,调节情绪去。”郑巨发转而问,“对了,那个桃儿呢?不是一直陪着你的吗?”
是啊,桃儿呢?提起桃儿,我心里痛了一下,她的浅笑倩然,她的顾盼流连,她手上的温存,顷刻之间又塞满了心间,而我对她的愧疚之情也愈加强烈起来。
她陪了我那么长时间,那么多的风雨,那么些个快乐或忧伤的日夜,我却把她扔到了半路。
上次在家里与玉儿相遇,因为桃儿在场,闹了一场误会,致使玉儿悄悄地走了,这事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来大都见玉儿,我是无论如何不敢再让桃儿出现了,所以从冰城出来我故意没买机票,而是挤上了火车,我知道冰城没有直达大都的火车,需要在中途换乘,这正好给我时间来劝桃儿回家。
桃儿拉着行李,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跑前跑后地买票,脸上始终挂着笑意,她不问我为什么不坐飞机,她那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什么事猜不透呢?
她只知道到了大都,见到玉儿她就要离开,却不知道我要在半路就把她扔下,她的柔情和不舍,我的决绝和残忍,时时在噬咬着我的心灵,咬出血来,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不是我自私,是爱情本身就是自私的。
在车上,我踌躇了很长时间,总是狠不下心来说出让她离开的话。
我想来想去,决定向老君求助。
我把自己关进厕所,给老君打电话:“大哥,求你一件事,你给桃儿打个电话,找个借口把她叫回四川好吗?”
“为什么?”
“我马上要见到我的女朋友了,我不想伤了两个人的心。”
“什么女朋友?桃儿不是你女朋友吗?”
“大哥,在去峨眉之前我就有女朋友的,算了,这件事一句两句话也解释不清楚,不过,桃儿是知道的,只是我说不出口让她离开,你帮帮忙好吗?”
“我只做好人,不做坏人,你说不出口的话我更说不出口。”老君生气地说。
“桃儿听你的,你当救兄弟的场了,麻烦你开一下金口吧。”
“狗屁,我这是金口吗?我费了那么多的心血,想做一回媒人,你小子就是不成全我,你说过,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我这第三者就不掺和了,你爱咋咋地吧。”老君撂了电话。
隔了那么远,老君的话还是把我臊得脸上火辣辣的。
我坐在桃儿对面,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想家了吗?”
“和你在一起很充实,还没顾得上想呢!”桃儿调皮地答。
“桃儿,你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家里人一定很担心你,不如下一站你换车回四川吧,好吗?”我目光落在桃儿脸上,却又如惊鸿一般飞速移开。
桃儿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说:“你不想我去大都?”
我大窘:“不是,这个,怎么说呢,桃儿……”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桃儿将脸转向窗外,一脸的清冷,“你听到了玉儿的消息,该归心似箭才对,可是你不坐飞机却选择了火车,我就想你肯定有问题,我以为你是想多和我待一些时间的,原来……算了,下一站我换车。”
我握住桃儿的手:“桃儿,对不起……”
桃儿摇摇头,一滴眼泪滴了下来:“我们没有缘分。”
“我和玉儿会去看你……和老君的,我很感谢你一直陪着我。”
桃儿咧了一下嘴,眼泪更加止不住了:“我也要谢谢你给了我一段难忘的回忆。”
“桃儿,别哭,你是个好女孩,你一定能找到……”
桃儿轻轻摇了一下头,抽出手说:“只要你和玉儿能幸福,我就幸福,我不是要缠着你,我觉得玉儿对我有误会,我想当面和玉儿姐解释一下的,既然你不愿她再见到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替我问她好吧。”
我说:“我不想你见到玉儿又要徒然伤心一场,最后还是要离开,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桃儿,哥对不起你。”
我感到自己很渺小,甚至是有些龌龊,桃儿是一个多么真诚善良又大度的女孩啊,她强压下自己的感情,掩饰着自己的痛苦,一心想要成全我和玉儿,可是我却硬着心肠在她心里插上一刀,处心积虑地要在中途把她赶下车,真是小人之心啊。
“哥,快别这样说,都是我自作多情,真的,我没事的,你放心吧,我还会和以前一样,只是又多了一个哥哥。”
火车靠站,桃儿拿过自己的行李,轻轻抱了我一下,跳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我出神,郑巨发说:“天一,我帮你移民到泰国吧。”
“什么意思?”
“那地方可以一夫多妻,你就能两全齐美了。”
我瞪了他一眼,拨通桃儿的手机。
“哥,见到玉儿姐了吗?”桃儿不等我开口急切地问道。
“哦,这个,嗯,你到家了吗?”我支吾着。
“我到了,玉儿姐呢?我要和她说句话。”桃儿说。
“你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等有时间我让玉儿再给你打过去吧。”我不想告诉她真相,我真怕她再赶过来。
“哥,怎么了,玉儿姐不愿理我吗?”
“不,不,不是的,玉儿现在不在我身边,真的不在,桃儿,你开心点,等我们结婚时请你来喝喜酒。”
“喝喜酒,呃,是的,你能快乐就好。”
我能听到桃儿话里隐藏的伤感。
挂上电话,我惆怅了好一阵子,都说爱情是一杯酒,不醉谁知酒的滋味,我知道,桃儿也知道,我是早就酒醒了,现在只想桃儿能尽快地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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