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永不坠落的夏天(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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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浩宣布完“第二天你们全都得死”这件事以后,就缄口不言了。他直挺挺地坐在位置上,姿态说不出的端正好看。要不是那张脸泡得发酵,其实他看上去倒也是眉清目秀的。

“他不说话了,现在怎么办?”刺猬头挣脱了司南的桎梏,又踹了一脚桌子,暴躁地说,“你还真的指望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来啊?你们特调局都这么天真的吗?”

裴雪听走过去,从他胸口的袋子里抽出来准考证扫了一眼。

“林致,十九岁。没考上大学是吧?怪不得来干这一行。没文化不是你的错,乱叫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再逼逼赖赖的,我就把你泡湖里,反正第二天你也能活。要不要试试?”

这种杀人放火的狠话从裴雪听嘴里说出来非常自然,让人毫不怀疑她真的能干出来。

裴雪听武力镇压了刺猬头,这才施施然地转过身,审视一桌子大眼瞪小眼的人,“大家现在可以自由活动了,但是不要落单,也不要离开这座房子——反正你们也试过了,离开没有用。”

她撂下这句话,也不管这些人听不听,自顾自地去按了电梯。这穷奢极欲的豪宅里装的电梯至今都能用,就是一卡一卡的。

司南蹦蹦跳跳地跟上她的步伐,刺猬头在他身后大喊“你倒是把我放开啊”。

“老大,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司南乖巧地问。

“哦,我去欣赏一下顶楼的露天游泳池。”裴雪听推开他试图贴上来的脑袋,“你该干嘛干嘛去,再跟着我我抽你。”

檀真不声不响地站到了她旁边。

司南撇撇嘴,抓着檀真的衣角说:“走啊,老大说了别跟着她。”

檀真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衣服抽了回来,眼角一点余光都没给司南。裴雪听刚想说什么,转过头去就对上檀真怨妇般的目光,她只好把话憋回去了。

戒断不能一蹴而就。裴雪听在心里安慰自己,要给他时间。

司南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挤进同一部电梯,裴雪听还用“看什么看快滚”的眼神扫了他一眼。

——

裴雪听并没有直接去七楼,她一层楼一层楼地逛过去。三十号考试开始的时候正是十年前的案发时间,考生们几乎翻遍了房子的每一个角落,寻找着残留的痕迹,判断这栋凶宅里到底有几个凶灵。

地毯上都是凌乱的脚印,墙壁上陈年的血迹已经干涸,一直从墙角飚到半人高的油画上。油画上笼罩在晨光里的少女被染了半张脸的血,显得那微笑都有些诡异。

裴雪听拔出钢笔,面无表情地在手上的卷宗上打了个勾。

在二楼遇难的是一对兄弟,以在路边修摩托车为生。

卷宗里提出了至今存疑的一点,宴会是在一楼大厅举行的,毒也是下在了食物里,但案发地点却不是在一楼。

血迹一直从六楼到二楼的十一个房间房拖曳过走廊、电梯至一楼大厅,再到湖边。

“警方验出来的毒是一种慢性毒,服用之后在三到两个小时内毒发,人开始出现呕吐、头晕和胃出血的情况。”裴雪听随口说,“他们认为凶手是在延长受害人的痛苦时间。”

“听上去像是有血海深仇。”檀真点评道。

“奇怪的点就在这里。”裴雪听耸耸肩,道,“无论警方怎么深挖,得出的结果都一样。他们除了年龄相仿,没有任何交集。”

“没有任何交集,为什么会来参加聚会呢?”

“于浩给他们每个人都寄了邀请函,他们是自愿来的。但是他们的人生轨迹没有一点重合。”裴雪听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三楼的受害人是三个女孩,伤口在手腕上的桡动脉。这三个女孩里有脏乱差的巷子里混迹的无业游民,也有早早嫁人的家庭妇女,还有一个夜场里卖酒的陪酒小姐。

裴雪听勾掉了三个名字。

四楼是一对夫妻,开小卖部的,伤口在胸腹部。

五楼是洗车店的打工员、街头收保护费的混混和协警,伤口在胸部、肺部和心脏。

六楼是一个白领上班族。

裴雪听循着深褐色的血迹一路走进书房,看见了一片狼藉。

翻倒的半身石膏像、掀翻的书柜、散落一地的厚开本书籍上浇花似的泼洒开血迹,可以想象凶手是怎样跟受害人在这里缠斗,最后割开对方喉咙的。血迹一直从窗边蔓延到书房门口,受害人中刀后应该还在地上爬行了一段时间。

“为什么一个鬼都没有?”裴雪听踢开拦路的石膏像,走到了窗户边,用力拉开灰扑扑的天鹅绒窗帘。

她特意摘了墨镜,就是想在这里寻觅当年死在这里的受害人的魂魄。根据特调局的记载,这座宅子里应该是有十一个地缚灵的。

书房的窗户正对着那片人工湖,裴雪听皱着眉,用强光手电筒一扫,冷气顿时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湿漉漉的影子踩着湖水,慢慢地走向这座房子。

“我们下楼。”

——

司南警惕地盯着梗着脖子的刺猬头,有商有量道,“我给你解开,你可别犯浑啊。”

刺猬头粗声粗气地说:“你先解开。”

“你先保证。”司南又说,“你可真是号人物,我都好多年没看见敢跟我们老大拧着来的人了。”

刺猬头不屑道,“就她?”

司南打量着他满脸的不服气,伸手拍拍他脸颊上的肉,说:“你还是拷着吧。”

门铃忽然响了,餐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裴雪听明令禁止任何人进入这里,应该没人来犯她的晦气才对。

但门外的人格外执着,不断地按着门铃,单调的铃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出了扭曲的特效。

白喻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雕花大门,她倒不是莽夫,想直接去开门,只是这门铃声像是锤击在人的胸腔上,叫人说不出的不舒服。

离门边最近的考官甲受不了了,率先站了起来。

方东青不置可否,但手底下已经捏好了一道真火,蓄势待发。

“外面有人。”刺猬头被门铃声烦的不行,“开门啊!”

“你觉得门外会是人吗?”方东青讥讽道。

考官甲一把拉开了大门,迅速闪到一边。

但方东青却按着真火没有动。

站在门口的是十一个闪烁着水光的影子,餐桌上的每个人刚刚都在资料里看见了其中某张脸。

是那些死在宴会上的人。

“他们不是应该在楼上吗?”白喻紧张地抓紧了裙子。

方东青没说话,只是用余光去看于浩。他不知道如果打散了这些魂魄,会不会提前宣告他们的死亡。

那些影子没有流露出任何攻击性的动作,他们只是带着寒冷的湖水走了进来,在地毯上留下一片潮湿的痕迹。众人坐立难安的时候,那十一个影子站在了除首席和末席之外的十一个位置后。

椅子上有了人,似乎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影子们不住地来回踱步,眼神愤怒地看着他们。

只有一个影子例外,他直直地坐在了考官甲的座位上。

开了门就躲在罗马柱后的考官甲忽然动作一滞,随后捂着肚子跪了下去。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出来,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

方东青心下一惊,立刻就要站起来去扶他。

两声枪响。

第一枪穿过了考官甲座位上的那个影子,第二枪穿过了即将要在檀真的椅子上落座的影子。

两枪都在空气中炸开,留下一片灼烧后的焦糊味,空气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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