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永不坠落的夏天(五)(1 / 2)
特调局成立六十年,堆积的案卷能活埋十个行动科。但那些被印刷在S级通缉令上的角色,却是少之又少。
无他,实在是犯罪成本太高,生活质量又太好。
一般的犯罪,也就是装神弄鬼、招摇撞骗,骗不到多少钱不说,还很容易被抓进去吃几年牢饭。
脑子灵光点的已经学会了在网上卖声称开过光的石头,只要贴上“招桃花”的标签,卖相看得过去,就有扎堆的冤大头买单。
而足以在社会版新闻上挂几个月不下来,事后在当地流传成都市传说级别的犯罪,往往还没长成形,就被大数据曝光了——信息科每天都在盯着网上的舆论,某地出现突然暴富的人、某人突然性情大变这种事都事无巨细地汇报。
毕竟现代人把手机培养成了身体的另一个器官,大部分又患上了“遇事不决先拍照视频发朋友圈”应激反应,想要监控社会上的异常情况实在是太容易了。
如果殷家村的事发生在现代,在殷贽打下第一根生桩的时候,就是他飞黄腾达的美梦破碎的时候。
“雷霆教会、第一先知、黑色荆棘……这是什么,世界第一骑士团?谁把游戏公会的资料混进来的?”
裴雪听踏进信息科办公室,就听见信息科科长平地一声吼,眼珠子瞪得都要掉下来了。信息科科长是个珠圆玉润的小胖子,看上去就是雪白绵软的一团,瞪着人的时候尤其可爱。
他远远地看见裴雪听进来了,晨会被这人一顿胖揍的场景历历在目,于是惊恐地用文件遮住了脸。
“躲什么?我不揍你。”裴雪听把他手上的文件按下,“我要的资料呢?”
信息科科长的小短腿在办公桌上一蹬,办公椅滑出去好几米才停下。他警惕地指着桌上的文件夹说:“特调局成立以来通缉过的超自然犯罪团伙名单和他们的作案手法,一共有二十三个。”
“在京州范围内出现的只有三个,不过也销声匿迹好多年了。”
特调局总部就在京州,邪魔外道、妖魔鬼怪在这里作乱,好比脱光了在真武大帝面前裸奔。
“药师会、风花社和……”信息科科长生生地把最后那个名字咽下去了,忍不住扫了一眼裴雪听的表情,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他尝试着转移话题,“那个凶宅我也听过,所以这次是怎么回事?”
“阵法。”裴雪听翻过一页资料,轻描淡写地说。
所谓时间倒流,不过是人在悔恨之下的臆想罢了。大概是人生来怯懦优柔,所以古往今来,虚妄的幻想从未缺席。
“药师会当年是因为用普通人‘炼化’邪物被端掉的,多的是用毒用药的好手和坚信永生的神经病。风花社就更不用说了,以传教为主,一开始是警方那边以‘传销团伙’的怀疑上盯上的。”
“他们都不太可能有这种阵法好手。”
裴雪听的话音一顿,“大概率是‘黄昏议会’。”
信息科科长有些呆地看着她。
“我去找陆吾开会了,你们快点把黄昏议会的卷宗准备好。”裴雪听头也不回地离开,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
白鹭公馆里的灰尘悄无声息地褪去,破碎的玻璃严丝合缝地镶嵌回去,就连天鹅绒的窗帘缝隙里都被祛除了灰尘。眨眼之间,好似这里又变回了当年灯火辉煌的寸土寸金之地。
而一同鲜明起来的,还有大片大片泼洒开的血。
司南闻到了一股腐朽的气息,他把几个考生都护在后面,有些紧张。
麒麟是瑞兽,生来就能辟邪除秽,但他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从来没下功夫修炼过。这地方诡异得紧,他心里也没底。
“哥哥是一号受害者,伤口在腹部和颈动脉。”白喻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颈侧,“我坐的是他的位置。弟弟是二号,伤口在腹部,刚刚那位殉职的考官坐的是他的位置。”
刺猬头忍不住问:“这是什么情况?刚刚在楼下明明……”
“是地缚灵。”张又南沉声道。
有的魂魄因为地势或是气运的原因,被困在原地不得往生,还会反复重演自己经历死亡的场景,这就是地缚灵。
一行人依次往楼上去,当年的凶杀案现场远超电影院的恐怖片水准,叫声凄惨、鲜血飞溅。初看时他们还会觉得后脖颈一凉,那些画面不断重播,再惊悚也看得观众麻木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六楼,跟下面鬼哭狼嚎的四层楼不同,这里寂静得让人把呼吸都提紧了。挂满了油画的长廊尽头传来咚的几声响,浑身是血的男子十指抓着地毯从书房里爬出来。
他衬衫散乱、眼神惊恐,脑门上都是血,一边爬一边不断地从嘴里呕出血沫子。
地毯上的血迹一路撕扯,像是一道狭长的伤口。
“在警方的卷宗里,这个人是第一个遇难者。”白喻低声说。
于浩从六楼开始,一层楼一层楼地往下杀,一个人都没放过。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
兰措的食指抵着下巴,思索道,“为什么其他客人都在楼下的客卧,他却在书房?他和凶手认识吗?”
“是的,”白喻点头,“这个人是于家持股百分之六十七的慈爱医院的医生。”
陈启明想起了什么,握拳捶在掌心,“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慈爱医院吧?”
“就是那个慈爱医院。”
慈爱医院在京州声名鹊起,一方面是因为它专攻器官移植和基因病遗传的临床治疗,集科研和临床一体。另一方面则是它下设的“慈爱基金”,自创建伊始就帮助了不少人。
这样的医院是稳赔不赚的,但慈爱医院一直运转到于浩自杀那年。
一个医生,怎么会出现在少东家的书房里?
“这个医生的资料在谁的手上?”兰措四下张望,“我坐的不是他的位置。”
刺猬头、陈启明和张又南齐刷刷地摇头。
几个人说话间,那个在地上爬着的男人猛地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翻了过来。他的衬衣、皮肤无声开裂,血液汹涌而出。男人像是砧板上的活鱼,无力地挣扎着,任凭自己的心脏被掏了出来。
司南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用力地在胳膊上搓了一下,翻出手机打方东青的电话,“大厅餐桌上有没有放一个医生的档案?在谁的位置上?”
方东青那边传来一阵哗啦啦的翻纸声,“有,在檀真的位置上。你要么?我拍给你。”
居然是檀真。司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檀真那个碰一下就会蹭掉一块皮的体格子,不得被这鬼地方折腾死。
方东青很快把档案拍了发到他的微信上,又语调散漫地问:“你们楼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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