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永不坠落的夏天(十二)(1 / 2)
九月四日,早上五点。
几个医生提着急救箱急匆匆地跑进来,冲进了审讯室。
裴雪听转着杯子,无动于衷地听枭给陆吾打电话报告这件事。枭大概没想到,陆吾一个神兽也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大领导被下属一个电话叫醒,怒而喷了他一头一脸的唾沫。
裴雪听忽然觉得有点累,她想,檀真现在怎么样了呢?
她摩挲着手机,给留守在医院的毕方打了个电话。
电话立刻被接通,快得不正常。
裴雪听的心里隐隐不安。
“老大,你快来医院一趟吧。”方东青急促地说,“檀真不行了。”
裴雪听的大脑还未来得及对这个信息作出什么反应,就听见审讯室里传来枭低沉的警告声。她本能地抬头看过去,枭的后背上张开了七尺长的单翼,黑色的羽毛飞振。
越过枭的肩头,裴雪听看清了审讯室里的情景。
姜文远的手腕上已经不见手铐的踪迹,只有两道焦黑色的血痕,几乎可以看见骨头。审讯室里一片人仰马翻,姜文远一只脚踩在翻转的桌子上,手里细长的刀刃抵着医生的颈动脉。
“看来第一个人已经赴宴了。”姜文远欣赏着裴雪听的表情,“我们提醒过你,你的时间不多。”
这是一场奇门局,宴会上的每个人都是门。
“时间在提前。”裴雪听咬牙切齿,“你们……”
“我们充分相信您的能力,裴科长。”姜文远人模狗样地对她行西方古代宫廷的礼仪,“欢迎加入黄昏议会。”
“坎位。”裴雪听断喝道。
枭在她出声的瞬间弹射出去,姜文远的身影果然出现在坎位上,但和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颈动脉大出血的医生。枭只犹豫了片刻,那个医生就被姜文远当头砸过来。
枭接住医生,同时被溅了一身的血。
裴雪听的眼睛微微闪烁着细碎的光,她的眼中,四盘在姜文远脚下徐徐展开。姜文远的动作快得不似人类,随着他的身位移动,铁质的桌椅破碎成凶器朝枭喷射出去。
枭下意识地用单翼护住了身后的人,也挡住了冲出去的裴雪听。
特调局的墙壁上坍塌出一个巨大的洞,长风直入。姜文远站在洞口,对抬枪射击的裴雪听比了一个飞行员的敬礼手势。
七声枪响炸开,裴雪听在短暂的几秒里打空了弹夹。身形闪烁的姜文远向后倒去,像是坠入风中的蝴蝶。
“追。”裴雪听冷冷地说。
——
方东青在医生充满遗憾的摇头中收到了特调局的信息,他一时间不知道是应该先去看白布下的檀真,还是看手机。他手脚冰凉地在原地杵了半天,才翻开手机信息。
【A级通缉令:姜文远】
下附一张证件照,证件照上的男人长了一张书呆子的脸,一看就是上学的时候,老师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看一眼的类型。但男人偏偏染了一头桀骜的白毛,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这种时候发通缉令,这个人是白鹭公馆十三号的始作俑者吗?
就这种小白脸?
医生还在和他陈述檀真的病情:“病人的心脏忽然出现不明原因的严重破裂,进而整个身体的机能都崩溃了。我们已经尽力,请节哀。”
“心脏破裂?”方东青的脑子有些木,想起来檀真坐的那个位置上摆着的资料,那个医生也是死于心脏上的伤口。
“是的,如果您还有疑虑,可以申请医疗事故鉴定或者法医验尸。”
“不,不用了。”方东青说。
他明白了,这场轮回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但轮回的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提前了。
如果檀真是第一个死亡的,那下一个就是坐了五楼那几个人位置的人。
——
脏乱差的巷子里塞了一个小诊所,玻璃门上糊着“无痛人流”等小广告,把外头透进来的光都遮住了。唯一的一张病床用帘子料做遮挡,和外头两张供输液的人休息的沙发隔绝开来。
姜文远咬着块纱布靠在墙上,脖子上几根青筋炸开。给他处理伤口的人则淡定很多,轻描淡写地挖出来几块弹片,扔在旁边的盘子里。
“你真是命大,七发子弹,落到你身上只有四发。”医生是个皮肤黑黑的矮胖子,幸灾乐祸道,“那位行动科的科长不好对付吧?”
“执行科那只死鸟才是想要我的命。”姜文远倒抽凉气,疼得全身的肌肉都罢工了,“裴雪听真是个心黑手狠的祖宗,怪不得银藏死她手上。要不是我体术也修得好,真让她打成筛子了。”
“你知足吧。”医生漫不经心地说,“你说她会加入我们吗?”
“难说。”姜文远摇了摇头,“我觉得她身上有股感觉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如果不能拉拢她,那就杀了她。”医生举重若轻道。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皮时,十几辆雪佛兰把这条巷子、巷子周围街区的每个路口都堵得水泄不通。悬停在街区上空的“鹰眼”缓缓张开,凝视着这片路灯逐渐熄灭的建筑群。
天要亮了。
副驾驶座上,裴雪听突然按着车窗大口喘息起来。
她用力的喘息着,却无法获得一丝空气,只觉得肋骨包裹中的肺被挤出了所有的空气。窒息使她的大脑缺血,她昏头转向地瞟了一眼大声呼喊她的枭,枭的声音像是隔着十几米深的水传过来。
这种感觉……是溺水濒死。
她在重演余湖的自杀。
裴雪听的视野一点点黑了下去。
——
九月四日,晚上七点。
裴雪听循着尖叫不止的手机铃声往前走,她在一条看不清前路的长街上,随着她走过,身后的路灯一盏盏暗下去。天上没有下雨,地上却有很深的积水没过她的脚踝。
水声哗哗地响,裴雪听一直往前走。
她忽然有些迷茫。
前面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往前走?
背后有一个很微弱的声音在喊。
“烛。”
裴雪听忽地顿住了脚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但她就是停下了。她想要回头,前面却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留着过肩的长发,细细地用五色丝线编成鞭子,捋到胸前。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灰色,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似有若无的三分笑意,却不会让人觉得假。
“银藏。”裴雪听听见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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