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黄昏(五)(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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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雪听瞟他一眼,无意给小孩讲鬼故事,随口瞎扯,“裹上面糊和面包糠,下一百八十度的热油炸至金黄酥脆,捞上来蘸点胡椒粉。”

宋小明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什么,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就炼成了?”

裴雪听叹了口气,按着他的脑袋转向电梯,“隔壁小孩就馋哭了——下楼,我送你回家。”

——

裴雨颂气势汹汹、脚底生风地闯进小公寓的时候,檀真正在厨房里洗碗,裴雪听抱着个松软的枕头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气氛之祥和、氛围之宁静,愈发显得裴雨颂像王母娘娘手里的银簪、棒打鸳鸯的棒槌。

裴雪听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屁股往边上挪了两寸,给他腾出来一块地。

裴雨颂看见她这没精打采的样子,才想起来自己来的目的,往茶几上一拍,“裴雪听,你把我房子里的摄像头权限转到你手上是什么意思?你要造反,管起你哥来了?”

“现在是特殊时期,我这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裴雪听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你懂点事行吗?”

“特殊时期,你们特调局又……”裴雨颂尖酸刻薄的挖苦酝酿了一路,刚开了个头就偃旗息鼓。

裴雪听抱着那个半人高的抱枕,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呼吸匀净。她睡着的时候安静无害,长长的睫毛搭下来,鼻尖微红。

“真是多大了都改不了这个毛病。”裴雨颂嘀咕一声,把她连人带抱枕抱起来,送进了卧室。

进卧室的时候裴雨颂留了个心眼,四处观察有没有另一个人住进来的痕迹。再三确认衣柜里只有裴雪听一个人的衣服,床头柜抽屉也没出现什么计生用品以后,他才放心地退了出来。

檀真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迎面撞上他。

两个男人相对无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对方,面部肌肉一时有些扭曲。

最后还是檀真先开了口,“喝果汁吗?听听说你喜欢喝桃汁,冰箱里一直都有。”

“听听”这个词听得裴雨颂牙酸,但还是接了这个台阶。檀真给他拿了一盒桃汁,两个人在沙发两头坐下,谁也没有开第二次口。

檀真拿起一份文件在灯下细细地看着。裴雨颂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他一点也不想跟特调局沾上关系。

“那个,”檀真犹豫了一下,说,“哥……”

裴雨颂立刻炸毛,“谁是你哥,别瞎叫。叫我名字。”

这兄妹俩真是如出一辙的别扭,檀真无奈改口,“雨颂哥,我想问一下,听听和你提起过银藏吗?”

裴雨颂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反问,“这是个人名?”

那就是没有。

檀真换了个问法,“她十七岁刚进特调局的时候,出过什么事吗?”

“没有。”裴雨颂不假思索道,“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就算出了事也不会让我知道。除非是躺在医院没人付医药费,才会有警察来找我。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一点小事。”檀真反手把文件盖住。

裴雨颂眯起眼睛审视他片刻,还是没有追问,“她累成那样,最近治安很不好吗?”

“非常不好,”檀真道,“所以你应该听她的。”

“但是她从来不听我的。”裴雨颂叼了根烟,偏头在茶几上找烟灰缸,看见里头塞满了烟头,血压又有往上蹿的趋势,“你都是她男朋友了,能不能管管她,哪个年轻人像她这么抽烟的?想死不用这么迂回!”

“行,我管。”檀真点点头,“你接着说。”

“说什么,说她叛逆期放着书不读,去跟陆吾抓鬼?”裴雨颂说起来就生气,嗓门也不自觉地提了上去,“我当时就看那老小子贼眉鼠眼的,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陆吾是昆仑山一脉的神兽,古时也没少吃人供奉,在裴雨颂嘴里倒像是个黄大仙一派的角色。

檀真听得头疼,提醒他,“听听在睡觉。”

裴雨颂憋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我是外行,我不懂,你老实告诉我,听听这个工作的危险系数是不是很高?人都不一定遵纪守法,鬼还能听她的话吗?”

裴雨颂的逻辑很简单。

人之所以能被法律震慑,无非就是怕坐牢,怕拖累亲人,怕死。但人要是死了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能是什么信男善女?更有甚者,干脆就不是人呢?人的道德准则、法律底线,有时候都管不住人,更别说不是人的了。

檀真挑拣着裴雨颂承受范围内的话说:“其实现在妖怪很多的,特调局里有个部门专门给妖怪上户口。他们都是老实本分过日子的妖怪,也不全是吃小孩的。”

裴雨颂将信将疑。

然而檀真一脸善良单纯、世界美好,“抓鬼也不像你想的那么危险,她比你想的厉害得多,不然特调局也不会让她一个人类当行动科科长。”

檀真也不知道裴雨颂信没信,总之是没再追问下去,紧锁的眉头也松了几分。

“我上次看到她的紧急联系人是你,你们的父母……”檀真转着杯子,水杯里映出他隐忍的眼,“是去世了吗?”

“不在很多年了,她没和你说吗?”裴雨颂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一言蔽之说,“一场车祸没的,当时她才十三岁。”

檀真心下一片茫然,下意识抬头看着裴雨颂,张嘴想问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是焦虑,又是无从开头说起。

暴风雪那天,檀真没有找到裴雪听和姜文远。他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一直在回想陆吾的话。

裴雪听很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保护也不需要多余的担心,但这并不能令檀真高兴起来。

所有的盔甲都是伤口累积起来的疤痕。

最后,檀真无力地问:“这些年,她过得很辛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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