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化蝶(三)(1 / 2)
宋小明跌跌撞撞地穿过媒体的长枪短炮、拥挤的病人家属,颠得眼镜半挂在鼻梁上,滚到抢救室门口。
抢救室的灯熄灭,护士和医生急匆匆地推着盖了白布的尸体走出来,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没有暴露出一寸皮肤在外。急涌的风掀起白布的一角,露出床上那人伶仃的一截白骨。
宋小明难以忍受地扶着墙呕吐起来。
慢他一步赶到的司南拍拍他的后背,递给他一瓶水,“是第一个感染的人,我们在视频里看到的那个年轻人。”
根据卷宗,他大概在两天前就抵达了纳西古寨,当时正好撞上桃花开。第一天他的皮肤上出现了原因不明的灰色磷粉,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第二天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腐蚀了部分血肉,紧急被转送到医院。
“你还行吗?不然我一个人去也行。”司南有点担忧地说。
“我没事,”宋小明抖着手去拧瓶盖,打滑了两三次才拧开,灌了自己一肚子冷水,“走吧。”
分局的人穿着防护服守在太平间门口,见两人走来,也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宋小明一板一眼地把自己套进防护服里,又转过去帮司南整理。
“别掉以轻心,我总觉得这一次和西北那次很不一样。”宋小明的指尖还是有些抖,“你可别出事,我一个人不行的。”
司南在透明面罩下呲牙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每当有人这么说话,就一定会出意外。”
宋小明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司南手欠地捏了一把他的脸。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老大顶着,她倒了才轮到我。”司南大咧咧地走进太平间。
为了保存尸体,太平间的温度设定得很低。宋小明一走进去就被阴冷的空气撞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往司南后面躲。分局干员扛着摄影机,看着这一幕不由得扶额,也不知道总局派这个人过来干嘛。
太平间正中间临时用钢化玻璃严丝合缝地搭了个棚子,尸体就存放在那里,周围固定着数个不明的黑色小盒子。
司南刚要走过去,就被拦住了。
“什么意思?”司南看着横在自己面前那只手。
“您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进去。”这名干员微微挺起胸膛,说,“这次解剖非常危险,古寨那边已经传过来消息警告我们不要动尸体,解剖势必会造成二次蔓延。”
司南挑起眉峰,等着他往下说。
“从解剖到摄影全部都是分局干员,我们准备了三重措施,第一道是解剖人员自行燃火毁灭蛊虫,第二道是炸掉解剖棚,第三道是毁掉整个太平间。”干员郑重道,“其实您不必亲自来,在分局办公室里看实时录像也是一样的。”
“你们都是人吧,这种程度的爆炸一定活不了。”司南说,“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来的?”
干员淡然道,“作为掌握真相的人,要有为真相牺牲的觉悟。”
他并不熟悉总局来的这两个人,但他们从抵达分局开始就在闷头做自己的事,也没有给出任何结论——更何况宋小明看上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眼镜仔,一看就不靠谱。
虽然不知道方局是怎么想的,但下面的人都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司南孩子气地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用这么快做好觉悟,走吧。”又回头道,“宋小明,你留在外面。”
宋小明才怔住一秒,就被其他干员拦住了。
“我的职级比你高,你要服从命令。”司南头也不回地说,“解剖工具在哪里?我来动手,你们来指挥。”
方才说话那名干员也呆滞片刻,“您不用这样。”
“我才是这里职级最高的人,怎么谁都要质疑我一下?”司南皮笑肉不笑道,“难道我看上去很像个软柿子吗?拿设备过来。”
——
裴雪听总觉得她意有所指,而且目光似是而非地往檀真身上瞟。
“说正事。”裴雪听打断道,“等事情解决我给你们俩点一桌子酒,想怎么聊怎么聊。”
仰阿莎颇为遗憾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这个蛊叫蝶蛊,用主人的血肉滋养,主人活着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主人死了之后会有蝴蝶从尸体上飞出来,栖息在棺木上,守护主人的灵魂。”
“这跟有情无情有什么关系?”裴雪听难以理解,“而且和现在的情况并不一样,人还没死,那些蝴蝶就飞出来了。”
“你的好奇心真强,我先回答你哪一个问题呢?”仰阿莎漫不经心道。
裴雪听被这个女人不紧不慢的态度折磨得一个头两个大,随口道,“第二个。”
“我也不知道。”仰阿莎说。
“你玩我呢?”裴雪听有点火大。
“我是真的不知道,按道理说,蝶蛊不会主动攻击盗墓贼以外的人。”仰阿莎说,“也不会在活人身上发作。”
“那第一个炼制蝶蛊的人是谁,还活着吗?”
仰阿莎的目光在檀真身上微微一凝,旋即笑开了,“你应该问你身边那个人。毕竟三千年前的人和事,他应该比我更清楚。”
裴雪听瞳孔微震,“你怎么……”
“他身上带着一股死人的气息,但他的心是活人的心,真是奇怪。”仰阿莎把玩着自己的指尖,说,“三千年前的兰舍夫人炼出了第一个蝶蛊,而他也第一次踏进这个寨子。”
“古寨会记住每一个曾经离开的人。”
檀真平静地凝视着揭开旧事的仰阿莎,不知道在想什么。裴雪听轻轻地拽了一下他的手,他才低头看着她,呼吸有些紧。
“你先出去,我和她有话要说。”裴雪听说。
“你不问我吗?”檀真低垂着睫毛问。
“如果你能说,或者你知道,就不会沉默到现在。”裴雪听在他的后背上拍了一下,“走吧。”
吊脚楼里只剩下裴雪听和仰阿莎两个人。
仰阿莎偏头端详着她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毫不遮掩自己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的每一寸皮肉都翻过来审视清楚。裴雪听也在看仰阿莎,而且还胆大包天地走进了屋子。
仰阿莎的身上缭绕着一股冷香,像是雪地里的鲜花,幽深馥郁。
“现在不怕蛇了?”仰阿莎调侃道。
“怕,但是我更想要一个答案。”裴雪听躬身靠近她,两个人隔着一豆灯火相望,“看清楚了吗,要不要我再靠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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