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化蝶(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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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雪听一进门就踢到了地上圆滚滚的小东西。

小麒麟本来在门边扒拉墩布,被裴雪听没轻没重地一踢,四脚朝天地滚进了屋子里。气定神闲坐在沙发上的檀真不甚在意地把他拎起来,放回了沙发垫子上。

“居然变回小时候的样子了。”

裴雪听薅过晕头转向的麒麟,和他圆溜溜的眼睛对视片刻。小麒麟没有太多记忆和智力,但本能地亲近她,哪怕后颈皮捏在她手里也要晃悠着去蹭她。

“啧,看你这智力欠发育的样子。”裴雪听嫌弃地把他放回沙发上,抄起桌上尚有余温的盒饭大口吞咽起来。

宋小明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乍一看见裴雪听,不知道是该先抱着她的大腿痛哭,还是先找个地把自己给埋了。他像个发条卡住的木偶,进退两难地杵在门口。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汇报。”裴雪听拧开矿泉水瓶,扫他一眼。

宋小明这才放松了一点,走近了一板一眼地说:“我们翻阅了所有在案发前后进入过纳西古寨的游客资料,开花第一天有大概二十个游客,第二天——也就是案发当天,不包括前一天的人在内,有五十多个游客。”

“所有人都接触过那棵桃花树?”

宋小明点点头,“目前所有游客都在医院隔离,已经发病的有六十三个,还有十几个没有任何异常。”

“其他人没有感染的原因是什么?”裴雪听吃得一手油,被檀真抓住了慢慢地用纸擦干净,“距离不够近,还是身上有什么东西?”

“应该是距离。”宋小明掏出平板放到裴雪听面前,调出五花八门的照片,“我对比了所有人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的照片,所有患者无一例外,都近距离地接触过桃花树。”

裴雪听扫了一眼,照片上的年轻人们笑容灿烂,在桃花树下做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快乐得没心没肺。

仰阿莎也提过要把桃花树烧掉,她似乎觉得桃花树是蝶蛊的寄生处,但裴雪听觉得不会这么简单。如果烧掉一棵树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一出闹剧根本没有必要。

“我看过网上对纳西古寨的评价。”裴雪听调出来另一个页面,是某个知名旅游APP,“评分很低,多半是说当地人不友好、项目单一、设施不齐全什么的。”

宋小明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她。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裴雪听直白道,“纳西古寨也不是重点宣传的旅游景点,当地人不会去,外地人不认识——那么第一天去跑去古寨,还‘碰巧’遇见反季桃花的游客,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

宋小明恍然大悟,抱着平板道,“我马上去调查网络上流出来的第一张反季桃花照片!”

裴雪听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边上的没精打采的小麒麟“噌”的一下爬起来,蹦到他身上。宋小明是个弱柳扶风的体格,小麒麟这一砸差点把他掀翻到地上去,好悬才站稳。

“带着他一起去,就在我们隔壁,别乱跑。”裴雪听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物体,抛到他手里。

“这是什么?”宋小明呆呆地问。

“有监听和追踪功能的小东西,会实时更新你的地理位置。除非你让人掳到沙漠里去了,不然去哪里我都能把你刨出来。”裴雪听漫不经心地警告他,“离分局的人远点。”

提到分局,宋小明便低下了头,闷闷地应了一声,抱着平板和小麒麟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裴雪听和檀真两个人,聒噪的电视机里正在重播今天下午发生在市医院的火灾。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玻璃上倒映着流动的灯光,像是破碎在水波里的月光。

裴雪听靠在窗户拉开的一点缝隙里,点了根烟。檀真走过去把烟拿下来,摁灭在窗台上。裴雪听也没恼,只是脑袋抵着墙壁,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和我说?”檀真问。

“分局有点问题。”裴雪听吐出一口气。

“因为司南?”

裴雪听摇摇头,“虽然他们试图开枪射杀司南的行为非常让我怀疑他们的脑子,但不是这个原因。你还记得银藏吗?”

银藏,行动科前任科长,因勾结黄昏议会被裴雪听亲手射杀。

檀真点头。

“银藏是从西南分局提拔到总局的,他的老家就在纳西古寨。总局里基本没人知道这件事,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打听人家老家。”裴雪听轻声说,“但是我和陆吾知道。”

这也是总局一开始就把此次事件视为黄昏议会手笔的理由之一。

“他死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会和他有关吗?”檀真淡淡地问。

“我不知道。”

裴雪听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说。

——

裴雪听十七岁的时候相当叛逆,但是叛逆得很有水平,从来不直接顶撞家长老师。她把阳奉阴违那一套玩得很熟练,嘴甜地把老师哄得晕头转向,实际上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陆吾把这么个人领进行动科大门的时候,所有干员都扒着行动科的大门观察——有没有夹过领导脑子的痕迹。

这群妖魔鬼怪自以为温柔体贴地收起自己的尾巴犄角和鳞片,却不知道自己在裴雪听眼睛里跟裸奔无异。

裴雪听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忍耐着被当成猴子围观的怒火。

“你就是陆吾领回来的小姑娘?”微凉的声线扫走了夏日的暑热,无端叫人心里一静。

窗外浓密的树影投到地板上,闯堂而过的热风撩动裴雪听的发丝。

她抬头,看见俊秀的男人推门走进来。

男人穿着烟灰色的衬衫,长发用五色丝线编成一股垂在颈侧,眼瞳是温柔的银灰色。他的唇角总是无意地上挑,给人一种时时微笑的错觉。

“吃个冰淇淋吧。”他把一盒冰淇淋放在裴雪听面前,“怎么年纪这么小就跑来特调局啊,执行官考试过了吗?”

裴雪听左看右看,确认面前的确实是人,才拿起勺子挖了一口草莓味的冰淇淋塞到嘴里。

“我是今年执行官考试的第一名。”裴雪听的尾音上扬,有点得意的意思。

“这么厉害。”银藏说话的声音有点含混的笑意,像是字句都含在喉头滚过,带着温热的气息,“陆吾让我来带你,我叫银藏,以后是你的老师。”

窗外的蝉躲在树叶底下使劲地叫,高温扭曲着远处的景象。

空调打得很足的办公室里,裴雪听没有搭新老师的话,只是用勺子挖冰淇淋盒子的底。裴雪听从舔得干干净净的银勺里端详银藏,只觉得他看着就是个心软的人。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裴雪听当时还不知道,银藏会在她的生命里留下那么深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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