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桩交易(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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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竟在楼樾的营帐里呆了一个多月,如今马上要离开,心里多少有些留恋不舍。

她在他身边伺候,除了端茶递水,打扫营帐,其他很多事务,他都自已做好。

知道她难为情,从不让她伺候他沐浴。夜里起床喝茶也不叫醒她。有时她做错什么,他也不多加苛责……

虽然他常年冷着脸,像座冰山似的不易近人,但不可否认,他却是一个宽容大度的主子。

外间,楼樾放下手中的书卷,默默看向隔间。

南山从外面进来,神情肃穆道:“爷,已查到那日在山崖边放暗夹之人……”

“去查查她刚才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打断他的话,楼樾冷冷吩咐道。

南山闻言,愣了一下,迟疑道:“爷都不好奇那人幕后的主子是谁吗?”

楼樾面容冰冷,神情间一片了然,“还用说吗?我自然知道是谁。将那放暗夹之人好好留着悄悄带回去。”

明明是生死攸关的事,南山没想到他一点都不放心,反而关心苏流萤出营见了谁。

再想说什么,他终是咽下,领命出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南山返回营帐,悄悄向楼樾禀告了苏流萤去见了宁贵妃一事。

得知她竟是主动去见了宁贵妃,楼樾心里一片狐疑,蹙眉道:“可查清她与宁贵妃说了什么?”

面上露出为难的神情,南山闷声道:“这个倒是没查到。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嘴巴都很紧,什么都探不到。”

闻言,楼樾细细思索苏流萤回来的神情,倒是比平时轻松了不少,不由心里越发的疑惑,但一时也想不出她主动见宁贵妃是为了什么。

隔间里,苏流萤并不知道楼樾已知道了她方才去见宁贵妃的事。其他东西都收拾好了,只剩下供桌上阿爹的骨灰罐子。

看着供桌上的青瓷玉罐,她心里揪着痛,双眸凝上泪花,虔诚的跪下,痛心道:“阿爹,又得委屈你了……”

终是揭开盖子,重新换成竹筒带在身边……

弄好一切,苏流萤拿着棉巾重新洗把脸,神色如常的出来,营帐里已不见楼樾的身影,看时辰,应该是去主营陪慧成帝用午膳去了。

苏流萤简单去厨房吃了点东西,回营后开始替楼樾收拾行李。

先将楼樾的书籍一类整理好,再整理他的衣物。

她坐在小杌上,一件件认真叠着案上的衣物,每一件都叠得特别仔细,一丝皱折都小心的抚平,再用包裹包起来……

楼樾回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半侧着身子背对着他坐着,耳畔垂下一小缕柔软的头发,细长如玉的脖子娇柔美好,手中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竟没发现有人站在门口看了她半天。

虽然她在身边伺候自己一个多月,见惯了她做婢女的样子,但留存在楼樾脑海里的,一直是四年前云梦台上那个一身红裙,欢快跳着胡旋舞的美丽姑娘。

即使如今她卑贱如泥,在他的心底,她永远是苏家那个快乐活泼的大小姐。不似一般名门闺秀拘谨害羞,她热情张扬却不跋扈,就像冬日里开得最绚烂的红梅,时刻吸引着他的目光……

所以,陡然见到她如此宁静娴淑的样子,楼樾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几不可闻的微微颤了颤——形容女子的美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莫不过如此。

蓦然,他心里对未来世子妃有了设想——

他楼樾的世子妃,就得是这样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等苏流萤将所有衣物都整理完毕,正想舒服的伸个懒腰时,侧头却是看到了门口的楼樾,顿时吓了一跳,抬高的手尴尬收回,红着脸迎上去,小声道:“奴婢该死,竟……竟不知世子爷回来了……”

被她发现,楼樾比她更尴尬,所以俊脸越发的黑了,看在苏流萤的眼里,却是以为他生气动怒了,吓得越发的不敢抬头。

所幸,楼樾只是回营换新衣裳又出去了,苏流萤舒了口气,默默坐在隔间后面想着回宫后的事。

她主动拿找出真凶与宁贵妃做交易,一是走投无路的无奈之举,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希望借着查案的由头,可以在宫里随意走动,这样,她就可以去到许多地方,譬如宫里放置档案密宗的龙图阁……

但一想到宁贵妃给她的二个月限期,苏流萤有点头痛——

在宁贵妃一手遮天的大庸后宫里,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她腹中孩子的,只怕此人不简单。

苏流萤将后宫里的几位高位分的妃子在心里一一思索,再想到宁贵妃小产一事,一点线索也没有,而且慧成帝已定了于福的罪。也就是说,她若要翻案,只得找出最有力的证据才行……

越想越头痛,正在此时,门帘掀开,苏流萤以为是楼樾回来了,连忙迎出去,却是南山提着一个包裹走进来。

他将包裹拿给苏流萤,道:“这是爷赏你的。”

苏流萤有点吃惊,等南山走后,打开包裹一看,不由怔愣住了——

包裹里放着一件纯白如雪的白狐披风,触手柔软顺滑,光泽亮丽,最难得的却是,整张披风,没有一丝杂色,毛色纯净无比,十分难得。

如果没记错,这张狐皮是楼樾亲手猎获的。苏流萤记得当时他带回来时,很多人都吃惊不已,狐类本就灵敏难猎,像这种通体雪白的更是罕有,所以,当时丽姝公主就嚷着让楼樾将狐皮送给她。

后来没见过楼樾将它带回营帐,苏流萤还以为他将它送给了丽姝公主,没想到,他竟是将它送到司衣局,做成披风赏给了自己……

这样的赏赐太过珍贵,苏流萤那里敢要,等到傍晚楼樾回来时,她思索良久,终是抱着披风来到他的面前,轻声道:“多谢世子爷的赏赐,只是,这披风太过珍贵,不是奴婢这样的身份可以用的,所以……”

“不喜欢就扔了!”

话未说出口,已被楼樾打断。

“世子爷恕罪,奴婢不是不喜欢……”

见楼樾误会,苏流萤心里不由慌了。“只是……奴婢身份卑贱,这样珍贵的东西在奴婢这里也是暴殄天物,不如送与……”

其实,在收到披风时,她心里有一刹那的惊喜。但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与宁贵妃达成协议,让她暂时不再为难自己。若是再让一件披风惹怒丽姝公主,只怕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寸步难行。

楼樾如何不明白她心中所虑。他抬眸看着她,冷声道:“本世子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就算你不要,我也不会再给其他人,大不了扔火盆里烧了。”

说罢,伸手来拿苏流萤面前的披风,做势要将它扔进面前的火盆里,吓得苏流萤一把抱住,迭声道:“奴婢要的……奴婢要!”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楼樾嘴角几不可闻的微微勾起,心情瞬间舒畅不少。

明日就要拔营回京。晚上,慧成帝在主营里设宴,楼樾带着南山去了,苏流萤一人独自守在营帐里。

想着楼樾宴席间不可避免要喝酒,苏流萤提前熬好醒酒汤温在红泥小炉上,等他回来喝。

突然,门帘掀开,粗粝的北风灌进来,苏流萤回头去看,却是林炎提着一个红漆小食盒站在门口朝她讪然笑着。

“林炎,你怎么来了?”

苏流萤迎上去,又问道:“这么晚你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

林炎面容一滞,迟疑片刻终是踏步进来,打开手中的食盒,端出里面一碟红豆糕,笑道:“知道你喜欢吃红豆糕,特意给你带了一碟过来。”

青瓷小碟里,装着四块晶莹剔透的红豆糕,厚薄适中的糕体做成叶子状,半透明的凝膏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红豆馅儿,精致又诱人。

苏流萤素来不喜甜食,但却独独喜欢香糯清甜的红豆糕。

忍不住咽了下咽喉,林炎将筷子递到她手里,苏流萤迟疑片刻,终是挟起一块放进嘴里。

甜糯的味道融化在嘴里的滋味,让人精神一振!

吃完一块,苏流萤舔舔舌头,随口道:“这个红豆糕做得很地道。之前我在厨房怎么没见着御膳房今天有做这个。”

林炎神情一滞,不觉红了脸,“是我特意托人给你做的……”

原以为上次她拒绝林炎逃跑的提议他会气恼自己,没想到他不但不生气,还特意给自己带来了好吃的红豆糕,顿时,之前的担忧放下,她将碟子递到林炎面前,笑道:“你也尝一块吧。”

林炎推辞道:“拢共才四小块,还是留着你吃吧。”

看着她又吃下一块,林炎终是迟疑着开口道:“你……真的决定回宫去?”

闻言,苏流萤神情不觉变得凝重——

她想告诉他自己与宁贵妃之间做的交易,以免他再担心自己进宫会受苦。但另一边,她想着此事干系重大,她不想连累到他。

正在犹豫间,头脑突然一阵晕眩,一阵天眩地转间,她竟是失去知觉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以后。

头痛的睁开眼,苏流萤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四周的空气格外的稀疏混浊。她半天回不过神来,自己明明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晕倒了?

她伸手四处摸索,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木箱里,顿时彻底慌乱起来——

是谁将自己困在这里的?难道——

心里有亮光划过,想起林炎给自己送的红豆糕,她瞬间明白过来。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隔着木箱轻声道:“小满,可是醒了?别怕,是我。我没有恶意,只是不想看着你再进宫受苦,我……我一定要带你出宫……”

果然是这样!

苏流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林炎性格执拗如斯,完全不顾自己的意思,把自己弄走。更加没想到的是,他竟有如此大的胆子。

若是被人发现,她和他都完了!

想到这里,苏流萤吐出心中的浊气,趁着还没被人发现,她平心静气的劝道:“林炎,你放心,我已同宁贵妃谈好协议,只要我帮她找到谋害她小产的凶手,她不会再为难我,更不会再强迫我与于宝对食……我若是这样离开,一辈子都只能偷偷摸摸的活着,我不想这样……”

闻言,林炎微微一怔,仍然不死心道:“宁贵妃一案,一点线索都没有,你拿什么去找真凶?你好不容易抽中签出宫,若是再回去,哪里还有机会出来?这样的好机会不是时时有的……”

林炎还在说服苏流萤逃走,可是,她却在听到‘抽中签’三个字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当初帮她出宫的就林炎,但直到这一刻,她才恍悟,帮自己出宫的人并不是他!

若是他,他不会不知道,她并没有抽中签。

心思百转千回间,心口一阵窒闷——

难道,又是楼樾帮的她!?

也是,也只有楼樾这样的身份,才能让于泰听命如他。而林炎这样的小太医,只怕身为大内总管的于泰并不会放在眼里,更不会为了他而去冒险得罪宁贵妃……

原以为经过上次还债后,自己不再欠他什么。原来,自己欠他的,早已数不清、也还不清了……

苏流萤蓦然有流泪的冲动,她突然很想冲到楼樾面前问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帮她,为什么要在全世界都抛弃她时,偏偏是他一次一次的给予她希望和温暖……

“林炎,放我出去!”

一想到楼樾误会她逃跑了,她心里顿时焦虑起来,不管不顾的坐起身,双手拍打着箱壁,并用头去撞头顶的箱板。

听到响动,林炎怕她伤到自己,只得打开箱盖。

陡然见到光亮重获自由,苏流萤爬起身就往外走,被林炎一把扯住。

“我已在京郊为你备好庄院,以后你就住在那里……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让你衣食无忧的好好生活……”

林炎见她要走,心里生出无数的慌乱,再也顾不得羞怯,将心里的话和打算都说了出来,企图留下她。

脚下步子滞住,苏流萤不敢置信的回头看着一脸通红的林炎,嘴唇哆嗦半天才艰难说道:“你……你……你是想让我当你的私妾吗?”

一辈子不见光,躲在小小的庄园里,一辈子只面对他一人,没有名分,什么都没有。说得好听是私妾,其实就像脔宠一样,依附着他卑贱的活着。

看着她眼神里无法遮掩的失望,林炎脸色变白,脑子里一片嗡鸣——

他太喜欢面前的女子了,从遇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被她吸引。

他曾多次向父亲提过想办法把她弄出宫,再娶她进门,可是,遭到了父亲狠厉的斥责,让他死了这条心,林家永远都不可能让一个永巷的宫女进门做儿媳。

林炎无法,他只能想出这个法子将她留在身边。

慌乱不堪下,他一把将苏流萤抱进怀里,喘着粗气道:“你放心,等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的过门……我答应你不再娶其他女人,只有你一个……”

认识林炎至今,苏流萤从没像现在这般对他失望过,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怀抱,痛心疾首道:“林炎,你可问过我愿意接受你这样的安排?你体会过我心里的感受吗?你凭什么一厢情愿的替我的人生做主!”

说到最后,苏流萤全身气得发抖,再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夺门而出。

然而,刚走出营帐几步,前路被人拦住,她惶然抬头,拦住她出路的却是一脸得意的丽姝公主。

苏流萤瞬间失了神色,而跟着追出来的林炎也大惊失色。

寒冽北风中,丽姝公主的话震得人心惊肉跳——

“贱婢,从他那日帮你看诊,本公主就知道你们俩之间有奸情。果然,守了这么久,还是让我逮住了。”

看着震惊呆住的两人,丽姝公主脸上的得色越发的明显,一挥手,让手下的宫人上前抓了两人,满意笑道:“将奸夫淫妇送到楼哥哥面前,让他亲眼看看,他一心想护住的婢女是怎样的下贱不堪!”

全身如坠冰窖瑟瑟发抖,苏流萤来不及说一句话,嘴巴已被堵上,被人押着往楼樾的营帐去了……

彼时,楼樾已从主营散席回来。

营帐里空荡荡,不见苏流萤的身影,南山将营帐里里外外都找遍了,都没见到她人。

想着白日里她去了宁贵妃的营帐,楼樾微微拧眉毛,正准备让南山去宁贵妃的营帐里探探,正在此时,营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门帘掀开,却是丽姝冒夜进来,后面还押解着两人。

只是一眼,楼樾就看到了苏流萤,好看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待看清与她一起被押的林炎时,深邃如墨的眸子里闪过冷芒。他缓缓从暖榻上坐起身子,冷冷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丽姝公主。

“不知四公主冒夜驾临有何贵干?”

丽姝亲自上前将苏流萤往楼樾面前一推,痛心疾首道:“楼哥哥,这个贱婢与她的情郎私通,被我抓了个正着……”

闻言,苏流萤慌乱而绝望——

这样的事,要如何辩解?何况,她确实在半夜与林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只怕,没人会相信她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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