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终章(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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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将一纸书卷铺开在龙案之上。

其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这般内容。

朕以微末起身,贤臣良将相佐,得幸凉德承祚,十五年于兹矣。

自执政以来,纪纲法度、用人行政,不能抑法先贤,因循悠忽,苟安目前。以至国治未臻,民生艰难,此朕之罪一也。

因生贪妄之心,妄图篡改天机,犯下杀戒,三百余皆冤魂。一朝事发,且以灭口掩迹,诬赖臣子,不知思过,此朕之罪一也。

朕夙性好高,不能虚己延纳,于用人之际,务求其性与朕相合,设官分职,不以才德,明知其行不肖,刀不即行罢斥,犹以优容姑息。朝中诸臣,或历世竭忠,或累年效力,宣加依托,尽厥猷为,朕不能信任,有才莫展。致使良才空置,贤臣无为。此乃朕之一罪也。

二子怀与怿,少时顽劣,朕忙与征战,不得管束,积微成患,为承嗣而相争不休,搅乱国之根基,以次充好,动摇朝纲。为父不教不规,此乃朕之一罪也。

国用浩繁,灾难连连,然金花钱粮,尽给宫中设宴,未尝节省发施,及度支告匮,每令臣下节缩,裁减俸禄,厚己薄人,益上损下,此乃朕之罪一也。

良将贤臣,创立大乾基业,所关至重,元良储嗣,不可久虚。前朝积弊,朕犹长记,以此为戒,故选德不以亲。平阳王如朕亲兄,其子璟亦如朕亲子,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兹立为皇太子,择吉日承祚,延顺盛世。

正德帝吃力的看过每一个字。

最终将目光长久的停在“璟”上。

他们父子挖空心思,最终也是为旁人做了嫁衣。

“咳咳咳。”

正德帝抑制不住,发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流萤从沈中官手中接过茶盏,递了过去。

温热的茶水入喉,正德帝才稍稍匀了呼吸。

他抬眸,“若朕不签呢?”

“你罪行昭昭,又岂在一纸?”

流萤才要将搁下笔,却见正德帝伸了手。

“不许!”

宸王赶在他之前扯走了朱笔,拿着匕首就要往《罪己诏》上扎去。

“叮!”

李小婵甩出剔骨刀,将匕首打落到一旁。

“总有你死的时候,何必这般着急。”流萤绕过僵住的宸王,捡回朱笔,重新蘸墨。

狼毫玉笔仿佛重逾千斤。

正德帝一手竟不能将其托起。

流萤看着他一笔一划落下“萧崎”二字,心头猛然涌起一股悲怆。

五年,三百余条人命。

她们苦心孤诣,最终换得这样一张轻飘飘的《罪己诏》。

若亡灵亦有神,他们对此可满意否。

流萤闭眼,压下喉间涌起的腥甜,小心捧起《罪己诏》递给良平,示意他交付霍南誉。

她不知自己和小婵选中的继位者,在十年后,会否与正德帝般,被权势迷了眼,但这些都该交由后人评判了。

“呕!”

龙椅上的正德帝,忽的吐出一口黑血,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前倒去,栽倒在布满血污的龙案之上。

“官家!”百官大骇。

几欲上前,却被府兵死死拦住。

“爹……”

宸王手背上的一滴殷红,刺得他生疼。

看着不断抽搐,想要起身的正德帝,他竟不知如何伸手。

“翠荷姐……”

李小婵几乎瞬间就想通了一切。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抽出身侧府兵的佩刀,几大步就走上高台。

刀尖直指正德帝,却被一只素手拦了下来。

流萤额头上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露在面纱外的皮肤惨白如雪。

“小婵,没必要了。”她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是竭力忍耐五脏六腑被蚕食的痛苦所至。

从踏入皇宫那日起,她就为自己选好了结局。

正德帝必须死。

可他不能死在霍南誉之手。

作为下一任的帝王,霍南誉不能弑君的名声。

他本就非萧家血脉,再若名不正,如何能服众?各地藩王,凡有异心者,皆可以此为由,大兴讨伐。

大乾百姓才从战火中喘息,难道要再度陷入绝境?

百姓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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