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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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见宁虽不曾明说过什么,可见绣多少也能猜出些之前她不愿意剪头发的原因。

如今她主动提出要剪发,反而让见绣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故而她剪得很小心,可再怎么小心,温见宁这留了一年多的长发还是飘然落地,又恢复了原来的短发模样。

两人先前和修女们告别,却突然又返回,很容易被人猜到些什么。不过修女们都很体贴地没有过问,特里莎嬷嬷还告诉她们,无论她们想住多久都可以。

姐妹二人谢过修女们的好意,就这样在教堂里隐姓埋名地继续住了下来。

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推移,日军对整个港岛的掌控逐步加强,日子开始越来越难过。

港岛保卫战爆发后,先是英国人说为了防城,粮食要统一调度,加之难民大量涌入,市面上很难再买到米粮,但只要舍得花钱,却也不是没办法;到了日.本人进城后,他们直接蛮横地把仓库、粮行里的米面统统没收,下令统一配给,每人只能分到六两四钱的粮食。

由于温见宁先前特意关照过,教堂这边藏了些米面,这段日子省吃俭用留了不少,一时还不至于马上陷入弹尽粮绝的窘境。可一场防卫战下来,教堂收留了一大批无家可归的孤儿们,又多出了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小嘴,总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下去。

于是,修女们开始轮流去领粮食,哪怕只有一点,也总好过没有。

每个城区只有一两个粮食配给点,每天天不亮就有人排起了长龙,旁边是虎视眈眈的日.本士兵们在维持秩序。说是维持秩序,可更多是在拿人寻开心。无论男女老少,但凡他们看不顺眼的就用枪托去打,用皮带去抽,有些女人还被当众脱光了衣服羞辱,令人胆寒。

可饶是如此,大家还是不得不去排队领米。

毕竟那些粮食里,承载着一家老小活命的希望。

温见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由于她已被通缉了,所以特里莎嬷嬷也不让她们出去。不然她亲眼所见那样的情况,不知会不会一时冲动地拔出枪来跟那些禽兽们同归于尽。

这天特里莎嬷嬷带了几名修女去领完粮食回来后,又带回了两个她们的熟人。

不是旁人,正是当日离开的见宛和见瑜她们,只是身边没了卢嘉骏。

双方一碰面,见宛就抱着见绣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痛骂卢嘉骏那个负心汉。

当初她们离开教堂,出去寻找逃离港岛的门路,可往日社交场上认识的朋友,有些人投靠了日.本人,有些人和她们一样没了家财去处,只能靠捡垃圾度日。

见宛身上好歹有些余钱,让三人得以寄住在一间旅馆里,到处打听离开的办法。

可好景不长,没过几天她们就听说了温静姝已投靠日.本人,还开始通缉温家姐妹们。这其中不仅包括温见宁、见绣,还有见瑜,见宛自然也在其中。

她们为了躲开温静姝派来抓她们的人,四处东躲西藏。起初卢嘉骏还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好她们,可日子一久还是生了心思,某天突然留下一封信离开了她们。

再次被抛弃的见宛欲哭无泪,没过多久身上仅余的钱财就花完了。她们两人做不了苦工,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街头找工作,想到温见宁她们说不定还在教堂这边,就来碰碰运气,正好遇上买粮回来的修女们。看到这两人还待在教堂,她们这才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待擦干了泪,见宛她们两人也选择留在教堂,帮忙照看孩子。

她们才刚放下了行李,就有修女跑过来告诉温见宁,说是有人点明了要找她。

知道她躲在教堂这里的人寥寥无几,温见宁第一个想到的是钟荟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盆去见人。可看到来人的瞬间,她却愣了。

来的不是钟荟,而是许久不见的陈鸿望。

温见宁不知这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心里顿时浮现出警惕。

在港岛未沦陷前的那段日子,她偶尔也听人说起过陈鸿望的事。

当年他成立了一间书局,利用帮忙出版《望族》的机会,渐渐在港岛一些文化人士中一步步打开了局面,与众多名流往来,还接济了不少穷作家,俨然成了一位在文化界都颇有口碑的商人。温见宁那时不想与他再打交道,小心地避开与这人可能有交集的圈子,不想今日还是在这种情形下与他碰了面。

自上回在昆明见到后,中间又过去了两三年,陈鸿望的形貌仍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角多了几条细纹,人却丝毫不显老态,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大商人的功成名就感。再加上他衣着光鲜,神态自若,看得出他仍然春风得意,在这场战争中并没有受太多影响。

双方的碰面,很是引来了教堂内一些孩子和女人们的注目。

温见宁低声道:“这里不适合说话,若是陈老板不介意的话,还请跟我移步到楼上。”

陈鸿望微微躬身道:“陈某自然还是听三小姐的吩咐。”

他们两人离开后,只余下温家姐妹三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三人各怀心思,好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最先开口的是见宛。

她眼神微微闪烁,突然低声道:“你说,那个陈鸿望会不会有门路,能帮咱们离开这里。”

见绣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就算人家有门路,凭什么帮咱们几个。”

见宛不服气道:“那也说不准,他不显然看上那个谁了吗。当年这两人就有些不对劲,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陈老板还是不死心。只要她开口好好求个人……”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见绣冷冷地打断:“你闭嘴,真当见宁跟你一样。”

见绣向来性情柔顺,自小不敢与见宛顶嘴,过去听到这样的话,也只是不轻不重地说几句;这几年来她虽然性情大变,却也没跟见宛红过脸,这会突然出言讽刺,令见宛顿时勃然大怒:“你倒是会拍她的马屁,你们比我又好到哪里去了!”

眼看两人马上就要吵起来,见瑜连忙打圆场道:“大姐姐,二姐姐不是那个意思。”

见绣并没有没给她这个面子,把湿抹布摔在长椅上,头也不回地就往阁楼的方向去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个姓陈的,想跟过去看看。

见宛仍在她身后大呼小叫:“温见绣!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若不是有见瑜在旁边拉住她,只怕她早就揪住见绣,让她赔礼道歉了。

另一边,温见宁在带着陈鸿望往阁楼走时,一边在揣测这人的心思。

陈鸿望所图的是什么,她大致能猜到,只是这人是怎么找上她的,他如今是不是投靠了日.本人,她该如何应对才能不连累教堂里的其他人,这些问题一下子涌来,让温见宁疑虑重重,一时有些磨磨蹭蹭,上楼时也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对方大约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以闲话家常的口气交待了找到她的原因。

原来,他这次是跟着见宛她们顺藤摸瓜找来的。

这次港岛保卫战爆发时,陈鸿望恰好在港谈生意,也因此滞留在这里。后来他听人说温见宁也在岛上,还曾派人去打听过。他认识本地一些帮派人士,有些门路,虽没能打听到温见宁的下落,却发现了见宛她们的踪迹,跟了好些日子,今日才盯上了教堂。

听他这样说,温见宁非但没有因此松口气,反而对这人更警惕了。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她与见绣所住的房间内。

陈鸿望简单打量了这个逼仄狭窄的房间,惋惜道:“这里条件太简陋,实在委屈三小姐这样的人了。若是没有这场战争,像三小姐这样的人,理应待在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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