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酝酿中的变局(1)(2 / 2)
蒋雪松宣布完决定之后,久久无语,会场就一片寂静。他的目光从在座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还有意在夏莱身上停顿片刻,最后还是耐人寻味地看了李永昌一眼。
“应该说,孔县在执行平坟复耕政策的过程中,出发点是好的,但工作方法有问题,李永昌同志是做出了一些成绩。不管是流沙河大坝项目的建设,还是平坟复耕政策的具体落实,他都劳苦功高。不过革命工作不是请客吃饭,也不是功过抵消,有功要表扬,有过要批评,有大过还要处罚。李永昌同志在平坟复耕的落实中所犯的错误和所造成的恶劣影响,以及导致郭老汉意外死亡,还有以权谋私等行为,都是一个党员干部不应该犯下的低级错误。我建议孔县县委研究一下针对李永昌同志所犯错误的若干意见,有了结果后,上报市委。”
蒋雪松的话并不严厉,只是以正常的口气和语速徐徐说来,却如一阵阵惊雷在会场之中回响,直炸得李永昌头皮发麻双眼发黑,差点当场昏倒在地!
其实他认为,虽然他在具体落实的过程中犯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错误,但基层干部开展工作,谁不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指望基层干部如关允一样文质彬彬地说话,如李逸风和冷枫一样摆事实讲道理,老农民根本不吃这一套。
没想到他辛辛苦苦付出,到头来却被蒋雪松当众点名通报批评,而且还要县委研究他的若干问题上报市委,言外之意,他的问题要上纲上线了?难道蒋书记真要摘掉他的乌纱帽?
李永昌想到事情最坏的后果之后,反而冷静了。他目光阴沉如水,低头不语,纵横孔县几十年,又精心经营十几年,就算蒋雪松想将他免职,也要考虑清楚他下台之后的严重后果!
随后,蒋雪松简单就孔县的经济发展点评几句,就结束了讲话。之后,李逸风和冷枫分别发言,先是就孔县出现的问题做了自我批评,又各自表态一定要按照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办。不过似乎是早有默契,在针对李永昌问题的处理上,二人都是含糊其词,并没有太明显地流露出个人倾向。
在座不少人都知道,孔县在迎来史上最大规模的基建项目的同时,也迎来了史上最大的动荡。被市委蒋书记当众点名批评,谁都认为李永昌的政治生命怕是要完结了……
不少人甚至向李永昌投去幸灾乐祸的目光。也是,李永昌在孔县盘踞多年,肯定树敌不少,孔县并非只有他一人有政治野心,不知有多少人想取而代之。李永昌一直如平丘山一样挡在许多人前进的道路之上,他如果倒下,会有许多人弹冠相庆。
散会后,又发生了出人意料的一出,蒋雪松即将迈出会议室大门之时,开会前最后一刻进来的美女记者夏莱,及时出现在蒋雪松的身边,小声和蒋雪松说了几句,还递上了两沓厚厚的文件。
蒋雪松接过文件,边走边打开,只看了几眼就一脸凝重,回身对李逸风和冷枫说了几句,李逸风就招手叫过来柳星雅和崔玉强。
混在人群之中走在后面的李永昌,目光紧盯着崔玉强的身影不放,他的双眼之中几乎喷出怒火,郭老汉之死能瞒过他,孔县只有一人能办到——就是崔玉强。没想到,崔玉强成了白眼狼。
蒋雪松一行直接到了李逸风的办公室。李逸风已经和冷枫对换了办公室,现在他的办公室是县委第一宽敞。蒋雪松只点名让李逸风、冷枫参加,市委方面的曾伟宪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冷岳一人陪同。另外,多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记者夏莱。
蒋雪松坐在李逸风平常坐的位置上,神情十分凝重,将手中的材料翻了一会儿,然后又把两份材料分发给李逸风和冷枫,微微感慨地说道:“逸风、冷枫两位同志,孔县的问题相当严重啊。”
孔县的问题何止是相当严重,根本就是非常严重,李逸风和冷枫此时还不清楚蒋雪松话中所指的是什么事情。二人接过材料之后,只看了几眼,就顿时一脸震惊。
二人震惊之中,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一个关允,拿出了痛打落水狗的气魄,及时而巧妙地推动钱爱林事件的发酵,孺子可教。
其实早在李、冷二人点头同意让钱爱林复职时,就等于暗示关允,等时机成熟,就可以将钱爱林的问题摆到台面上摊牌。却没想到,关允选择的时机还真及时,李、冷二人都差点忘了趁蒋雪松在时将钱爱林捅出来。
现在好了,关允暗中布置好了一切,而且还是通过记者之手,巧妙而不着痕迹。这就让李逸风和冷枫不约而同地心想,一年多的磨炼,关允在承受委屈的同时,也学会了隐忍和审时度势,磨难有时让人消沉并且一蹶不振,也能让人迅速地成长起来,在沉默中积蓄力量。
“这件事情,一定要严肃处理。”李逸风率先表态,右手用力一挥,态度十分坚决。
“我赞成逸风同志的意见。”冷枫也表态了,“县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和逸风同志都难辞其咎,请蒋书记批评我们。”
“批评你们还是轻的。”蒋雪松威严地说道,“我想有必要再调整一下孔县的领导班子了。”
李逸风和冷枫同时心惊,莫非是说,蒋书记真要下定决心拿下李永昌了?
联手一击
平心而论,李永昌不算是孔县的毒瘤,充其量是孔县的赘肉。
许多年了,孔县有许多事情确实离了李永昌不行,作为传统的农业小县,孔县无大事。
同样,对于收入微薄的百姓来说,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前来县委上访的百姓,往往是因为邻居偷了一只鸡或是盖房时邻居多占了一尺宅基地,等等。如果事事接待,绝对让人不厌其烦,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考虑全县的发展大计。
在初期,李永昌确实为县委的正常运转立下了汗马功劳。不管是哪一任书记县长上任,一开始都挺抵触李永昌的威望,但不久之后就发现,鸡毛蒜皮的事情,各乡镇的农民工作的问题,以及所有需要农民配合的政策,都得由李永昌出面不可。
孔县就如一台陈旧的机器,书记和县长是驾驶员和副驾驶,但李永昌却是方向盘,离了他,孔县还真不转了。
只是近年来,农村工作的开展比以前容易了许多,而李永昌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在孔县逐渐有尾大不掉之势,他和新任的书记、县长之间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尤其是在李永昌担任副书记之后,开始插手人事大权,孔县的大小部门,他都安插自己人,大有将孔县经营成自家后院的趋势。
不管哪一任书记和县长,或是市里,都不愿意看到李永昌逐渐变成阻碍孔县前进和发展的赘肉。
赘肉多了,就要减肥,不减肥,就没有办法跑步前进。市里一直下不定决心要将李永昌调离孔县或调到二线,原因有很多。到底是因为李永昌和市委领导私交很好,还是因为他在孔县树大根深,一时很难撼动他的地位?无人肯定是哪一种原因,但有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在李逸风之前,历任书记和县长都想搬开李永昌,却都以失败而告终。
由此就造成一个假象,似乎李永昌真成了孔县的平丘山,会一直矗立在孔县的天空之下,在苍茫之中,问大地谁主沉浮。
说实话,李逸风初来孔县选择和李永昌合作,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但不久他就发现,他在孔县的地位反倒不如坚持己见的冷枫,冷枫以冷酷和冷峻独树一帜,而他却一步步被李永昌架空了。
李逸风想搬开李永昌,是基于李永昌挡了他的路;冷枫想挪开李永昌,是因为他的执政理念和李永昌的利益有冲突。
蒋雪松话一出口,李逸风和冷枫同时心想,传闻蒋雪松是李永昌在市委的最大后台,他说要调整孔县领导班子,肯定是要调离李永昌了。
“逸风,你是班长,先说说你对班子成员的调整意见。”蒋雪松不谈钱爱林的事情怎么处理,反倒问起李逸风对调整班子的意见。
诚然,调整一级领导班子,按照惯例会先征求班长也就是书记的意见,书记的意见有时会占很大份量。当然,书记的意见提归提,很多时候并不会被上级领导采纳。
李逸风为难地看了夏莱一眼。
夏莱识趣地站起来,向蒋雪松、李逸风和冷枫等人致意,悄然离开了会议室。她一走,会议室的气氛就更加凝重了。
“蒋书记,我认为李永昌同志已经不适合再担任孔县县委副书记职务了。”李逸风见时机成熟,知道机会不能再错过,就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冷枫也随即表态:“我也是同样的看法。”
一二把手同时联名否定三把手,班子就得非调整不可了,要不工作就没法开展。通常情况下,如果一二把联名向市委提交调整班子的建议,市委肯定会慎重考虑。
“就是因为落实平坟复耕政策过程中出现一些问题,就否定一个多年培养的干部?”蒋雪松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有深意地看了李逸风和冷枫一眼,“我是想调整孔县领导班子,但是不是调整李永昌,还没有考虑成熟。”
什么?李逸风自以为已经修炼得不动声色了,不料还是被蒋雪松的话震惊得不知所以。蒋书记是什么意思?调整班子不是拿下李永昌,又是想调走谁?
“蒋书记的意思是?”冷枫忍不住问出口。如果他和李逸风联名弹劾李永昌还动摇不了李永昌的根基,那么结果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和李逸风要动一人。
“我只是有一个初步的想法,还不太成熟,想先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蒋雪松还是没有透露口风,又将难题抛到李逸风和冷枫的面前。
李逸风和冷枫作难了,很明显,他们二人联名提议将李永昌撤职的意见被蒋雪松否决了。以眼下的形势来看,孔县领导班子,除了调整李永昌之外,还能调整谁?而且说实话,李逸风和冷枫都自认为自己现阶段不应该被调整。
按说领导否决了提议就不能再提了,但冷枫却一咬牙,心想,拼了,不调整李永昌,以后的工作就无法开展。与其在孔县和李永昌空耗在斗争上,不如赌上一把。哪怕最坏的结果就是李永昌不动,他走,他也要坚持到底。
“我的个人意见还是撤职查办李永昌同志。”冷枫依然生硬地顶了回去,“李永昌同志不调整,县委班子不团结。”
“冷枫同志,不要意气用事。”蒋雪松生气了,“李永昌同志只是犯了一点儿小错误,你就抓住不放。要本着治病救人的想法,不能将个人情绪带来到工作中,更不能轻易否定一个干部。”
李逸风以前在和李永昌明里暗里的较量中,一直处在下风,而且绵里藏针的手腕多一些,雷厉风行的时候很少。但今天,他不想忍了,从身上拿出一份材料,很恭敬地双手递到蒋雪松手中:“蒋书记,据查,李永昌和钱爱林的非法集资案有直接的关系。”
蒋雪松脸色为之一变:“你有可靠的证据?”
李逸风的指责要担相当大的政治风险。如果最后李永昌还是动不了,蒋雪松因为李逸风指责李永昌事,早晚会记他一笔。
冷枫暗暗佩服李逸风的临门一脚,对李逸风顿时高看了一眼,他和李逸风虽政见不和,但出发点都是为了孔县的经济发展。虽然他也不喜李逸风讲究妥协的政治智慧,却不妨碍他敬重李逸风的为人。其实,本来是该由他来抛出李永昌和钱爱林非法集资有干系的内幕,不料却被李逸风抢先了。
“有。”李逸风索性将事情做到底,“证据就在材料上,如果我对李永昌同志的指责不成立,我愿意承担全部的责任。”
李逸风豁了出去,不留后路了。
蒋雪松一言不发地拿过李逸风递交的材料,埋头看了片刻,猛然抬头问了一句:“又关关允什么事情?”
李逸风和冷枫对视一眼,知道此时虽然将关允当成支点对他不公平,但整个孔县除了关允之外,再无一人可以担此重任,只能委屈他了。成,关允可能会有收获;败,关允可能会因此被蒋雪松列入永久黑名单。
第一次,李逸风和冷枫对关允心生愧疚之心,都暗叫惭愧,为了扳倒李永昌,还要让关允冲锋在前,实在是不应该。
不过,身为合格的政治人物必须具备的基本素养就是,感情不能代表政治。
李逸风和冷枫交流了一下眼神,一齐点头:“关允是最先发现钱爱林非法集资案的关键人物。”
关允,被李逸风和冷枫联手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此时的关允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怎样的风浪,正在秘书科和温琳说话,夏莱又进来了。一进门就是她的招牌式动作,右臂向前一伸,攥紧拳头,用力挥舞一下,兴奋地说道:“成功了!”
成功可没那么容易,还要看蒋雪松是怎样从大局观上安排孔县局势,关允笑了笑,说道:“材料交给蒋书记了?”
“嗯!”夏莱一脸灿烂的笑容,“我办事,你放心。蒋伯伯一接到材料就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看样子,肯定要抓人了……”
关允算了算时间,说道:“夏莱,你和温琳先在这儿待着,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去吧,我和温琳等一佳,算算时间,一佳快到了。”夏莱暗访一周有余,第一次为民请命就旗开得胜,怎能不喜出望外?欣喜之下,她也懒得问关允在眼下的节骨眼儿还要出去做什么大事。
关允做的不是大事,只是取字帖的小事,但小事不小,有可能这件小事就能影响他一生的命运走向。如今蒋雪松对他态度有所改观,他必须趁热打铁才有可能成功。
县委离老宅子并不远,关允骑上自行车,几分钟就推开了老宅子的门。推门进去一看,关允不由惊呆了,院中的葡萄架下端端正正坐着一人,正一边喝茶一边提笔写字,正是失踪了几天的老容头!
对峙
老容头失踪得是时候,正好是金一佳来孔县的当天。他出现得也是时候,正是蒋雪松视察孔县的当天,对了,也是金一佳再来孔县的当天。
同时,更是孔县的火山即将喷发的当下。
这个老容头,走的时候不辞而别,回来的时候也悄无声息,而且还能自己找到老宅子,气定神闲地写字。如果让他去演电影,不用化妆就是让人望尘而拜的世外高人形象。
“老容头,你怎么自己就找到了老宅子?”关允很奇怪,老容头也太神了,温琳家的老宅子可是有些年头了,如果不是温琳领关允来,他都找不到。
老容头正好写完字,将笔一扔,哈哈一笑:“山人掐指一算,天上地下无所不知。”
关允信以为真:“你又是怎样进来的?”
“钥匙就在门框上。”老容头消失了几天,精神状态依然饱满,自顾自喝了一口茶,“来,看看我的字写得怎样?”
关允凑近一看,是一首古诗:“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字迹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最难能可贵的是,和以往老容头的笔风之中经常流露出的沧桑悲壮之意不同,这一次的笔风,有直抒心意、仰天长啸的冲天气势。
字表心声,关允端详几眼,哈哈一笑:“好字,好字,气势大变。老容头,你出去了一趟,肯定收获不小,心境开阔了,天地也宽了。”
“是你的天地宽了。”老容头眯缝着眼睛打量关允几眼,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气运来了。”
关允嘿嘿一笑,不接老容头故弄玄虚的话,笑道:“有两种可能,一是你随便一打听谁家搬家了,就能大概知道你的新家安在了哪里;二是你的家当有一种特殊香味,你闻着香味就找到了老宅子。”刚才他被老容头一句掐指一算糊弄了一下,随后一想又明白了几分,就推测出老容头自己找到老宅子的原因。
老容头哈哈一笑,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现在形势这么紧张,你急巴巴地来看我,肯定不是尊老爱幼来了,说吧,有什么事?”
“我来求一个字帖送给蒋书记。”关允实话实说。其实应该说,他想从老容头的家当中翻一本字帖送人,但正好老容头回来了,就得说求了。
老容头似乎早有准备,回身抽出一本字帖递给关允,又将他刚刚写好的字也一并收好:“好人做到底,都送你。县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说是蒋雪松和你题字比试。我就知道,蒋雪松爱字如命,肯定会问你师从何人。”
关允此时才明白,老容头怕是早就知道蒋雪松痴迷书法,否则也不会提前让他捡起书法和背诵古诗。如果是一定级别的官场中人知道蒋雪松的个人爱好也没什么,但老容头就是一卖早点的老头儿,他怎么知道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的秘密?
在孔县的大街上随便问一个老头儿市委书记是谁,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知道。
“老容头,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关允心中的疑问还有很多,却没时间问个清楚。再说,他知道就算问,老容头也不会明说,但他突然消失了几天,肯定事出有因。
“散心去了。”老容头狡黠地一笑,“你没时间和我聊天吹牛,赶紧回县委去。对了,我上午在人群中看到冷枫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一个故事……”
关允顿时为之一愣:“什么故事?”
“当年韩信在刘邦和项羽对峙的时候,他如果帮刘邦,则刘邦胜;帮项羽,就是项羽得天下。如果他自立为王,就有可能和刘邦、项羽三分天下。手下有一个谋士对他说,他的后背龙行虎步、气度非凡,是帝王之相。”
后背是帝王之相,暗指谋反之意,关允心中明白了什么,老容头以韩信比拟冷枫。帝王当然只是比喻,但表达的意思却是说,冷枫在关键时候如果反戈一击,就有可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这么说,孔县局势最后的走向,会掌控在冷枫的手中?”
“我可没说。”老容头笑呵呵地打了个马虎眼。
“蒋雪松为什么被李永昌请动来孔县视察工作,却又没有力挺李永昌,和以前传闻中蒋雪松是李永昌最大的靠山不太相符呀?”关允又问道。
“我怎么知道?”老容头继续耍赖,不过他还是暗示了一点,“蒋雪松的字圆润有余,苍劲不足。”
“蒋雪松会怎么处理李永昌?”
“蒋雪松的书法格局不错,不过有时也因为过于照顾大局而在细节上不够果断。时间不早了,你该走了。”老容头又铺开了宣纸,“我要练字了,别影响我的心境。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冷枫以后如果要当韩信,他身边得有一个谋士指点。好了,赶紧走吧,别烦我了。”
老容头的意思关允明白了,他要充当冷枫身后谋士的角色,就笑了笑:“行了,我不烦你了。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蒋书记问起字帖的问题,我就说是你写的。他可是说过,你的字很像一个失传的书法大家的笔风。”
老容头不惊慌,微微一笑:“等蒋雪松看到我的字帖,他就不会这么说了。还有,我相信你不会对一个堂堂的市委书记说你的书法师从一个卖早点的老头儿。哈哈,你敢说,却没人敢信。”
老容头说对了,关允是不能说,说了出去,蒋雪松不会当成离奇的故事来听,而是怀疑他说假。说不定还会让他辛辛苦苦在蒋雪松眼中建立起来的良好形象毁于一旦,成为贻笑大方的笑柄。
字帖和新鲜出炉的题字在手,关允告别老容头,匆匆返回县委。一到秘书科就听到一个消息,李逸风和冷枫紧急要见他。
关允见金一佳已经到了,也顾不上和金一佳寒暄,只冲她点了点头,嘱托温琳和夏莱先陪着金一佳,拿着字帖和题字就赶紧来到书记办公室。
书记办公室内,蒋雪松坐在首位,脸色阴沉如水,李逸风和冷枫坐在下首,也是脸色沉静,一旁还坐着冷岳。柳星雅则是坐也不敢坐,站在一边,随时听从领导吩咐。
关允见气氛不对,就悄然将手中的字帖和题字顺手交给柳星雅,柳星雅会意,将东西收好,放到一边。
“关允来了。”蒋雪松淡淡地看了关允一眼,此时的他坐在首位,官威外显,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有几个问题要找你核实一下。”
关允心中一惊,迅速和冷枫交流了一下眼神,目光又落到蒋雪松案前厚厚的两沓材料上。他顿时心中有了计较,钱爱林的事情发酵了。
不过关允还是不太理解,钱爱林的事情是小事,直接由县委提出处理意见就行,相信蒋雪松才不愿直接过问,但以眼前的阵势来看,事情似乎闹大了。难道是……关允又向冷枫投去征询的目光。
冷枫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关允的疑问。关允多少明白了什么,怕是钱爱林的问题,在李逸风和冷枫的推动下会波及孔县的整个局势。
“嗯。”关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双脚并拢,身体微微一躬,向蒋雪松投去慕敬的目光。
“你以前和钱爱林有过矛盾?”蒋雪松一脸探究的表情。
“是的。”关允知道有些事情不能隐瞒,“孔县太小,难免会有冲突。不过都是私人恩怨,不影响工作。”
“啪”的一声,蒋雪松将一沓厚厚的材料扔到桌子上,发出十分清脆的声响。在无人出声的办公室中,格外响亮,显然,是一种在心理上施压的战术。
“你在背后调查钱爱林的问题,是出于私愤,还是公心?”蒋雪松的一声质问,冷峻而严厉,大有一语将关允问倒之势。
以关允的层次和阅历,很难正面抵抗堂堂市委书记的雷霆一怒。不管蒋雪松是真发火还是假装,他在官场沉浸多年,以关允的眼力,可是看不出真假。好在关允还能平静面对,主要也是心中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否则也会被蒋雪松一声断喝吓得六神无主。
其实在抛出刘宝家等人暗中调查钱爱林问题的材料时,关允就做好了被李逸风和冷枫推到第一线的心理准备。他很清楚想要扳倒李永昌没那么容易,李逸风和冷枫就算正面全力出击,也需要一个支点。
身为孔县人,又是李永昌眼中钉和钱爱林肉中刺的关允就是最佳的支点。
“公心。”关允斩钉截铁地说道,“钱爱林及其同伙以一分利和二分利为诱饵,许诺以高额回报,从亲朋好友以及熟人中借款高达两百万。许多人因此倾家荡产,如果不及时根除钱爱林这个毒瘤,孔县早晚会爆发群体事件。”
蒋雪松的脸色缓和了几分,直视关允的双眼:“关允,你是孔县人,你站在孔县的利益上实话实说,钱爱林该不该拿下,李永昌该不该调离孔县?”
这一句话问得极有杀伤力,关允顿时为之一滞。关允明白,蒋雪松明是问他,其实是在借他之口来试探李逸风和冷枫之间的合作到底有多密切!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关允就有可能同时让蒋雪松、李逸风和冷枫三人都对他大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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