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平衡之局(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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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允猛然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有有用的一面,哪怕只是无足轻重的人物,或是自己的敌人。有很多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但如果是成了自己的好事败了别人的坏事,也是难得的好事。

最后的警告

关允并不知道联合调查组的事情。当然,不只他不知道,到目前为止,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整个黄梁市委,只有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知道。

蒋雪松是明知,呼延傲博是暗知。

尽管不知道联合调查组是怎么一回事,但从蒋雪松严肃的表情和郑重其事的做派,以及调查组被冠以省委的名义,关允就知道,事情怕是闹大了。不但闹大了,而且上升到了明刀的阶段。

官场上的斗争,一直是以暗枪为主,但一旦上升到明刀阶段,就是不死不休了。一直以来,关允不认为蒋雪松会和呼延傲博争一个你死我活,到了厅级,如果不是动了根本利益,谁也不会置对方于死地。

但现在,从蒋雪松提到联合调查组时一脸凝重表情让关允心中莫名大跳,三年的隐忍和低调,蒋雪松终于要亮剑了。

关允泡了茶,端了过去,放在了呼延傲博的面前。呼延傲博脸色平静,却还客气地冲关允微一点头,手指轻轻敲击茶杯,以示对关允倒茶的谢意。至少表面上的礼节,呼延傲博滴水不漏,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放下茶水,关允出去,正想关上门,蒋雪松却说了一句:“开着门吧,通风。”

通风的言外之意就是报信,关允心中明白,蒋雪松是有意打开房门说亮话,是想让他听到谈话内容。

“省纪委、省公安厅成立了一个联合调查组,在半个月前进驻了黄梁,调查冷岳同志的经济问题。经查,冷岳同志作风过硬,经得起组织考验。”蒋雪松开门见山地说到了联合调查组的事情,“本来调查组下来的时候,征求我的意见,要不要经过市委,我考虑到冷岳同志身份的特殊性,就提出还是不要惊动太多人,所以,也就没有事先告知你。”

事后告知,不管话说得多委婉,也只是有象征意义,没有实际价值。呼延傲博平静地说道:“我理解组织上的安排。”

“调查组要撤出黄梁了,下午你和我一起,和调查组见个面,也算是为调查组送行。”蒋雪松又说,他的目光从门口跳到窗户,就是不落在呼延傲博的脸上,“再叫上崔同,就我们三个人,也算代表市委了。”

呼延傲博脸色依然平静:“好,就按蒋书记的指示办。”

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十分清晰地传到了关允的耳中,关允也看不到二人的表情,只能听到黄梁一号二号之间关于调查组的对话。从二人平静淡然的对话之中,听不出任何的刀光剑影,就如平常时书记吩咐市长去做一件事情一样,蒋雪松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呼延傲博的语气是毫不犹豫的服从。

只从一问一答中,谁也不知道黄梁市委的一号和二号之间,正在进行怎样的最后摊牌?

关允却听了出来!

尽管关允并没有事先得知省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也尽管他十分震惊联合调查组前来黄梁竟然是调查冷岳的问题,但所有的震惊并不妨碍他对联合调查组问题极有洞察力的分析。而蒋雪松和呼延傲博之间看似平常的一问一答,其实是蒋雪松正在举起大手,每一句话都相当于一记耳光,都响亮而干脆地打在呼延傲博的脸上。

先不管联合调查组为什么以调查冷岳的名义进驻黄梁,单说调查组结束调查之后,才由蒋雪松向呼延傲博透露,就足以说明蒋雪松在省委的渠道比呼延傲博更宽广,也说明省委对蒋雪松的支持力度更大。只此一事就让关允断定,不管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在省委的后台分别是谁,谁的后台更强硬,在政治手腕的娴熟运用上,在充分利用上层力量对黄梁局势的干扰上,蒋雪松的手腕更高一筹!

而且蒋雪松事先不让呼延傲博知道,事后又让呼延傲博出面送行,明显就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向呼延傲博郑重宣告,黄梁的大局,还是牢牢掌控在他的手中。呼延傲博虽然是二号,虽然强势而霸道,但真要事情上升到一定层次,他蒋雪松才是真正的掌舵者!

可以说,就联合调查组事情的一次过招,蒋雪松不但完胜,而且还胜得漂亮。打得呼延傲博找不到北不说,还在事后又被打了一闷棍,相信呼延傲博一定无比郁闷。

最主要的是,蒋雪松此举并不仅仅是为了打击呼延傲博,还明白无误地警告呼延傲博,就是要呼延傲博看清形势,在接下来的大事上,要抓住最后的机会。

关允完全洞悉了蒋雪松的心理,借联合调查组之事,是为对呼延傲博进行最后的警告!

不过,从呼延傲博顺从的态度上,并不能就此断定呼延傲博被蒋雪松压服了,口头上的话做不得数,只有落到实事上,才是关键。

关允怦然心惊,谁说蒋雪松软弱忍让,他虽然不是咄咄逼人的气势,但也有仗势欺人的威势。虽然看不清二人对峙时的情形,但关允却是暗暗为蒋雪松叫好,他甚至可以想象蒋雪松目光淡淡却无比坚定的表情,在蒋雪松的威压下,呼延傲博又会是怎么退让的呢?

呼延傲博的表情十分平静,平静到让蒋雪松揣摩不透他的真实思想。不过和呼延傲博打了三年交道,蒋雪松心中一沉,他很清楚,对呼延傲博的最后警告,可能没有收到预期效果。

不过这也在蒋雪松的预料之中,他心中只是闪过片刻的失望,又抛出了第二个杀招。

“傲博,中央党校有一个进修的名额,本来我想让冷岳去,但出了联合调查组的意外。虽然最终调查结果是没有问题,不过正好耽误了报名,我就报了于天凯上去。”蒋雪松说话的时候,目光直视呼延傲博的双眼。如果说刚才联合调查组问题的抛出,等于是含蓄一剑,那么借上党校之际将呼延傲博的坚定追随者于天凯搬开,就是当面一刀了。

呼延傲博并不躲闪蒋雪松的目光,他微微一怔。联合调查组的事情对他来说不算太突然,他虽然事后知晓,但总算在蒋雪松亲口告诉他之前已经知道了,不算太丢人。而于天凯的事情,却是被蒋雪松又在背后捅了一刀,他不由心头火起。

一而再再而三的打脸,呼延傲博何曾在蒋雪松面前这样屈辱过,终于忍不住了:“蒋书记,天凯去中央党校不太合适吧?他进常委班子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完全熟悉工作呢。再说,经济开发区的下一步规划,需要他主持工作。”

蒋雪松要的就是不让于天凯插手经济开发区的工作,去党校学习,有时是好事,是为了下一步的提拔,有时却只是因为碍事被搬开,换言之,就是先一边儿凉快凉快去。见呼延傲博终于乱了方寸,他心中暗暗一笑,说道:“我觉得就于天凯比较合适。”

“伟宪同志也不错,他更需要一次去党校学习的机会。”呼延傲博针锋相对提名了曾伟宪。作为和蒋雪松关系密切的常务副市长,曾伟宪是他的眼中钉,尽管曾伟宪能力实在有限,在政府班子威望不高,不堪大用,但谁也不想眼前有一个人碍手碍脚。

如果呼延傲博提名别人还好,他却直接提名曾伟宪,就有和蒋雪松直接对着干的意思了。蒋雪松彻底明白了,在经济开发区的最后决战上,不管是联合调查组的震慑,还是搬开于天凯的敲打,都不足以让呼延傲博警醒并且让步!

好,既然如此,就一决胜负吧,蒋雪松一改从前凡事商量三分的语气,而是坚定并不容置疑地说道:“就这么定了,就于天凯了,名单我已经报到省委组织部了。”

黄梁市委一号和二号之间私下的一次谈判,以失败而告终,由此也正式拉开了蒋雪松和呼延傲博决战的序幕!

呼延傲博离开书记办公室的时候,脸色铁青。关允送他的时候,他倒是涵养十足地不忘冲关允点头,只不过一转身,他的目光阴冷如窗外的阴暗角落的积雪,令人不寒而栗。

关允就知道,黄梁的局势,即将打开了。

下午,陪同蒋雪松视察了经济开发区的一处工地,到了快下班的时候,关允接到了齐昂洋的电话。

“我先回省城了,墨虞心情不好,我回去劝劝她,顺便汇报一下黄梁的事情。黄梁的局势要开了,投资的问题等到最合适的时候再提出来,有事给我打电话。”齐昂洋哈哈一笑,“就不用你送了,我现在已经上高速了。”

好吧,齐昂洋说走就走,符合他的个性,关允也没强求。下班后,关允随便吃了一点儿东西,就早早回去了。

关键人物

关允刚刚躺下,连续两天都没睡好,他准备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好迎接明天。可脑袋刚一挨枕头,手机铃声就突兀地尖叫起来。

如果说蒋雪松白天和呼延傲博的正面较量预示着黄梁局势即将打开,那么晚上的一个电话,就是黄梁局势已经大开的标志。

房间内装有座机,不过知道他座机号码的人极少,实际上,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关允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燕市,他就心中一沉,忙接听了电话。

“你好,我是关允。”

“关秘书,我是郑令东。”郑令东的声音突如其来地传入关允的耳中,让他一下屏住了呼吸,只感觉血向上涌。

郑令东,是他最刻骨的仇人,最想除之而后快的首凶!

“郑令东……”强忍心头怒火,关允努力地平静了情绪,“有事?”

“关秘书,以前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不多说了,做人就要向前看,对不对?我也是奉命行事,我和夏莱没有私人恩怨,害夏莱的人归根结底是郑天则,不是我!”郑令东有些歇斯底里地说道,“我为郑天则卖命,不,我全家都为他卖命,到头来,他居然威胁我,拿我弟弟的前途和我全家人的性命让我扛下全部事情,他错了,他大错特错了!哈哈……”

关允将电话拿开了一些,否则会被郑令东过于响亮的笑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他虽然无比厌恶郑令东其人,但作为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至少现在他还必须和郑令东虚与委蛇。

更何况,郑令东的出逃,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尽管不是他一手策划了郑令东的出逃,但在喝退白沙故意放出居小易逃走的风声时,他也为整个事件向前大步推动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郑令东的声音继续传来,透露出不甘和愤怒:“如果他好好说话,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他却威胁我,就是看低了我的人格……”

从郑令东的叙述中,关允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在郑天则通过特殊渠道向郑令东释放了指示之后,郑令东怒火中烧,在看管的房间内转了不知几十圈,最终做出了决定,逃,逃得越远越好,只有他逃在外面,他的家人才安全,郑令西的副区长宝座才坐得安稳。

他掌握了太多郑天则的秘密,他一日不死,一日不被抓获,郑天则就投鼠忌器,不敢动他家人一根手指。

但怎样才能逃出去?看守所不是旅馆,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不过让郑令东没有想到的是,到了晚上,看守所突发火灾,所有人都去救火,没人看守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混乱,郑令东居然从容地逃了出去。

郑令东最后一刻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失火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车棚着火了,而且车棚处根本没有值钱的东西,却惊动了所有人前去救火。他心里清楚,有人故意放水,就是制造失火的假象好让他借机逃跑。

不管是谁,郑令东清楚,郑天则刚放出逼他就范的消息,就有人制造机会让他脱逃,事情巧合得让人震惊。但却又不仅仅是巧合,而是郑天则被人算计了。

或者说,郑天则的一举一动都在背后人物的注视之下。

背后人物是谁?也许是蒋雪松,也许是郭晓旭或崔向,更也许是崔同。但不管是谁,他都没有办法和上述几人直接联系,他有什么话说,只能通过一个关键人物传达,这个关键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和他不共戴天的关允。

市委一秘关允,不但是蒋雪松身边最信任的人,也和崔同关系密切,而且还能和郭晓旭、崔向直接对话。再者他又是郑天则的眼中刺肉中钉,是整个黄梁最佳的支点也是唯一的桥梁。

郑令东没有多少大局观,并不知道他的出逃是黄梁局势大开的标志。他只知道,郑天则拿家人性命和郑令西的前途来要挟他,是触动了他的底线,他必须以牙还牙。

“关秘书,我现在在燕市,下一步不一定会去哪里,你也别想抓到我。”郑令东冷笑一声,“我和你的过节以后再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会帮我保护我的家人?”

如果说在黄梁关允最痛恨的人是郑天则的话,那么他最想亲手杀死的人就是郑令东。作为直接害夏莱跳楼的罪魁祸首,郑令东是他在黄梁必除的人之一。

不过眼下,郑令东活着比死了更有用,关允微一思忖,说道:“就算我想,我也没有能力……”

“关秘书,如果连你都没有能力保护我的家人,在黄梁,我还真找不到谁还能充当中间人的角色。我就一句话,如果你能保护我的家人不被郑天则威胁,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把郑天则的全部秘密都告诉你。”

关允明白郑令东的意思。郑令东是想一边威胁郑天则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动他的家人一根手指,一边以郑天则的全部秘密为诱饵,希望关允出手保护他的家人,等于是郑令东吃了甲方吃乙方,寻求利益最大化。

“你想我怎么做?”关允耐着性子问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必须牢牢抓住郑令东出逃的契机,让郑天则的全部计划破产。

郑令东一日不除,郑天则就会一日寝食难安,而且他也清楚,郑令东的出逃,是进取学院事件的一个重大转折点,也预示着僵持的黄梁局势已然打开。

郑天则必然会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补救,而呼延傲博在蒋雪松的步步紧逼之下,自顾不暇,对于郑姓根基的进取学院,怕是会放手不理了。如此一来,郑天则和呼延傲博之间就会出现嫌隙。

“很简单,关秘书,请转告郭副局长和崔副局长,让他们多派人暗中保护我的家人就行。还有,也请你转告蒋书记,如果白沙想拿郑令西开刀,让蒋书记先压下来。只要满足了我这两个要求,我会陆续把郑天则的内幕交给你。”郑令东走投无路,还想拿捏一把。

“好吧,我答应你。”关允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郑令东出逃是整个大计的一部分,关允不能因小失大,而且他相信,早晚郑令东会被再次绳之以法。

“好,爽快,是个男人,有担当。”郑令东见关允答应得痛快,一时也对关允高看了一眼,他心里清楚关允对他的痛恨,但没办法,他只有寻求关允帮助的一条路可走,为了表示他的诚意,他特意透露出一个消息给关允,“关秘书,有件事情你肯定已经知道了,但估计只看到了表面,我就多嘴说一句。联合调查组来黄梁根本不是调查冷岳来了,说是调查冷岳,只是一个幌子,其实一想就明白了,冷岳又不是公安系统的人,真要是调查他,怎么会有公安厅的人?”

郑令东的电话断了,关允手握电话,久久无语。打开灯,一个人坐在床头发愣。是,关于联合调查组的事情,他确实没有深入去想,还真以为是调查冷岳的什么问题。他认为,以冷岳的特殊身份和来历,调查组在暗中调查符合常态,万一事情传出去,对冷岳的下一步升迁极其不利,却没有往联合调查组的组成上去想。

关允猛然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有有用的一面,哪怕只是无足轻重的人物,或是自己的敌人。有很多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典型,但如果是成了自己的好事败了别人的坏事,也是难得的好事。

是呀,如果真要调查冷岳,何必由公安厅出面?联合调查组也应该是由省纪委和省委组织部联合出面才对,关省公安厅什么事?郑令东的提醒,让关允豁然开朗,联合调查组不是蒋雪松的瞒天过海计,而是计中计!

先是暗中调查,结束调查时再抛出冷岳当幌子。冷岳必定事先知情,并且还会因承受委屈而得到补偿,估计会是升迁上的进一步提升。等于是虚晃一枪,让呼延傲博陷入误区,从而对蒋雪松的下一步造成误判。

蒋雪松清楚,呼延傲博被他巧手拨弄之下,有过第一次,必定会有先入为主的误判,那么等他再施展同样的手法时,呼延傲博就会一时犹豫,不知该从哪里下手反击。

蒋雪松的政治智慧真是高超,关允暗叹,他越是了解蒋雪松,就越是庆幸跟在蒋雪松身边。和冷枫的政治智慧截然不同的是,蒋雪松以柔克刚,从容不迫,步步为营,越向高处,他的光芒就越会大盛。

这么说,在接下来的经济开发区的决胜局上,蒋雪松和呼延傲博的对决,最终会以大获全胜收场了?关允隐有兴奋之意,当然,他也不会盲目乐观,只是多了一丝必胜的信心罢了。

眼见夜色渐深,关允将事情理顺一遍,正要躺下睡觉,电话却又响了。拿起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关允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接听了电话。

“喂……”

电话的另一端陷入了沉默之中,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钟,才有一个沉闷的声音说道:“关秘书,我是黄汉。”

黄汉深夜来电,关允顿时心中大跳。

是跳板还是支点

说实话,关允对黄汉的感觉很复杂。

黄汉身为五虎上将之首,肯定是郑天则手下最有手腕最有能力的一人,也应该是郑天则手下最该死的人。但自从关允一入黄梁之后,却不但没有感受到黄汉手腕的高明,也没有对黄汉有什么不好的印象,真是奇怪。

莫非说大奸似忠大恶似善?

“黄局长,有事?”关允的语气说不上热情也不算冷漠,就是不远不近的态度,“都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后面一句话不是补充,是强调,是提醒黄汉有事说事,不要绕弯。关允也知道,黄汉深夜来电,必定有事,而且还会是大事。

黄汉的声音很平静:“关秘书,经查,八里屯凶杀案,和你没有直接关系,封况是被郑寒杀害。”

不等关允说话,黄汉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好一个没头没尾却又让人浮想联翩的电话。如果说郑令东的来电让关允身为黄梁支点的作用更加明显并且更加重要,那么黄汉的来电却让关允突然意识到,他不但是蒋雪松和呼延傲博较量的支点,不但是蒋雪松和崔同之间连接的桥梁,也是郑令东用来借势的跳板,现在,他还成了黄汉别有用心的支点。

怎么会?怎么连黄汉也打关允的主意?

虽然不清楚黄汉告诉他封况案件最终定性的用意是什么,但关允明白一点,封况案件的最终定性,黄汉用不着向他汇报。就算他和黄汉有私交,也用不着深夜来电告知,那么黄汉的举动说明了一点,黄汉对于封况被杀一事,应该心里有一杆秤。

难道……关允脑中灵光一闪,难道黄汉就是在背后一直将事件向另一个方向引导的幕后人物?难道黄汉清楚在八里屯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是一枪杀死郑寒的隐藏至深的隐形人?

关允怵然而惊,如果真是黄汉所为,那么黄汉的目的何在?到底是替他打掩护,还是替齐昂洋?又或者说黄汉只是想借机瓦解郑天则的势力,然后取而代之?

两个电话带来的消息太过惊人,同时,信息量又过于庞大,一时让关允不好消化。眼见夜色已深,他却睡意全无,只好起床推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清醒一下。

关允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他住在主卧室。从主卧室向南望去,可见黄梁迷离的夜色。虽是冬天,远处的灯火依然辉煌,极目远望,依稀可见南部火力发电厂高耸的烟囱。

火力发电厂众多,是黄梁的标志之一。黄梁盛产煤炭,距离市区四十多公里的山矿区是国内著名的产煤区之一,同时,黄梁钢厂也是国内知名的钢铁企业。

正是由于有这几大支柱产业,黄梁历任政府对经济发展的思路都没有太大的开拓性,都围绕着煤炭、钢铁和火力发电三大产业衍生的项目做文章,很少有建设性的改进。

也正是因此,关允才敬佩蒋雪松的远见。蒋雪松提及文化兴市的战略,虽然就目前的黄梁经济形势来说,不是很现实,短期内见不到效益,但从长远来看,是为黄梁人民留下了福祉。

蒋雪松不求在任期内上马短平快却污染严重或是后患无穷的项目来追求政绩,却发展在任期内见不到政绩的文化战略,只想为黄梁人民真正做一些实事,为黄梁人民留下可持续发展的项目。从本心上说,蒋雪松已经具备了一名政治家的长远眼光,是一名真正的担当身前事何计身后名的合格的市委书记!

先不管呼延傲博对黄梁经济的发展思路是什么,至少关允完全赞同蒋雪松的发展观。从长远来看,文化兴国文化强国必定会达成共识,一个国家真正富裕的标志不是GDP提高了多少,不是世界排名多少,而是文化的振兴,是自身文化对世界辐射范围有多大。

一个人只有财富没有知识,是暴发户。一个国家只有GDP没有文化,永远不会赢得别国的尊重,也不会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但关允也清楚,在官员升迁唯政绩论的今天,蒋雪松执掌黄梁,如果不以经济发展取胜,那么必然要有别的方面的政绩在手,否则,他的黄梁一任就以失败而收场。如果在燕省第三大经济强市的书记一任上没有任何作为,他的政治前景不能说一定因此而堪忧,但因为少了一笔浓重的履历,升迁之路必定受阻。

如果不以经济发展取胜,蒋雪松手中还有什么牌可打?关允仔细回想蒋雪松上任以来的所作所为,再从他担任蒋雪松秘书两天来接触到的文件和黄梁局势的分析,依然摸不到蒋雪松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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