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故乡渐成远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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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吕家村出来,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沙石路向前走,时有农田,时有孤寂零散的几间青瓦土屋。因连续几月的干旱,土地已经干涸  ,树叶也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经过的小河只是浅浅的水面,有时为了抄近路,大哥背着香儿直接趟水而过,浅水甚至连脚背末曾掩过。

                  沿途的山是特别多的,随意一瞥,除了山还是山,似乎所走的路处于山的包围之中。陆陆续续地,有很长一段。

                  大哥背着香儿从两山之间的峡谷中穿过,好鸟相鸣,嘤嘤成韵,香儿如听乐曲般舒服。然而,偶尔又会传来低沉的吼叫声,在空旷的山谷中显得更加恐怖,每每听到这些声音,大哥的脚步会走得更快,并警惕地回看身后,背着香儿的两手已抽出一手,将腰间的柴刀紧握于手。香儿也感受到了大哥的害怕,内心不禁敲起了小鼓。她虽害怕,但她不敢哭泣,她知道她一旦哭泣,会让大哥更恐惧。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只记得路上,自己趴在大哥背上美滋滋地睡了一觉。待她醒来时,已到踏上一平坦人多的地方,大哥将她放下,拿出袋中的干粮,分摊出一半给香儿,并又拿出两粒纸包糖给香儿,让香儿坐在路边的石块上吃,他自己到路边的露天茶馆买口水喝。他又累又渴,几十里的路,背着香儿,他也亟需休息。

                  “谁家的小姑娘,真漂亮!”,三三两两的人经过,有人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指着坐在石块上吃东西的香儿说。香儿扎着两个冲天小辫,辫头系着两红绳,红润的小脸蛋,小嘴嚼着干粮,两只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过往的人。

                  香儿辫头系着的两红绳,是妈妈昨夜特意从村中走南闯北的货郎家中买的。去时,货郎并不在家,但家中有点存货,货郎妻子找到后,听说香儿去镇上当丫环,连忙表示红绳是送给香儿的礼物,并羡慕地说自家女儿也想去镇上当丫环,让吕家妈妈帮着留意着。

                  “你家女儿能跟香儿比?我家香儿既漂亮又有文化,香儿当丫环只是跳板,她将来是要当太太的。”吕家妈妈嘴里应允,回过身去,却撇撇小嘴,心里暗想着。

                  “这小姑娘谁家的,卖吗?买着带回家养段时间,将来必是挣钱的极品瘦马。”两乘轿子落于茶摊前,下来两个男子,一中年一青年,皆衣着华丽长衫,头发向后梳着,油滑得苍蝇也落不下脚。其中手握怀表的中年男子,慢慢踱着,一步一摇地走到吕香儿面前,伸出手在香儿的脸上掐了一把,色迷迷地说着。

                  “不要摸我!”吕香儿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世面,但书塾中老先生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她“啪”地一声打掉再次伸过来欲摸她脚的手,并迅速捡起地上一块尖形的石块,站起来,握在手中,杏眼圆瞪,随时有拼命的状态。

                  “这小姑娘性子烈,养得好,有趣;养不好,是祸!”青年男子已经走过来了,他反复端详着小姑娘,“不过,这小姑娘有趣!”

                  “先生,对不起,妹妹还小,不懂事,你们见谅!”闻讯而来的哥哥弯腰作揖地向两位男子说着,并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虽然,他此次是将妹妹送到前路末卜的富贵人家去做丫环,但他不希望妹妹出师末捷就受欺侮。

                  “卖吗?我出高价!”青年男子以睥睨天下之神色傲慢地问道,他对烈性子的漂亮小姑娘有了强烈兴趣,他想买回去调教,看她如何屈服于自己。

                  “不卖,是我的妹妹!”吕家哥哥虽然这次去镇上也是卖妹妹,但他知道是姚太太买来做丫头的,在镇上几年,他知道姚太太的口碑还算不差,跟着这样的太太,他放心。对于眼前两位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男子,吕家哥哥自然不敢贸然将妹妹推入火坑。

                  吕家大哥说完,将买来的水给妹妹一饮而尽,并将妹妹背上肩头,头上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他明白,再继续纠缠下去,妹妹会凶多吉少。这几年在镇上做事,钱虽赚得不多,但听到的故事多,女人漂亮,是好事,但遇人不淑,却是一辈子的祸事。

                  青年男子向来高傲的心受到怠慢,他生气地快追几步,跨开双腿拦在他们面前,  “想走,没门!留下小姑娘再走!”他边说边伸手捏捏吕香儿的脸蛋儿,嫩嫩地,如水豆腐般,他低下头,淫邪地笑笑,欲把嘴巴伸向吕香儿。

                  “坏蛋!滚!”吕香儿吓得哭了出来,伸出小手欲推开那伸过来的嘴巴。大哥已腾出一只手,一把推开了青年男子。青年男子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大哥立即甩开步伐,背着香儿,快速跑起来。

                  青年男子欲让人将他们追赶拿下。中年男子伸手阻止了他,“算了,我们还要赶路!这样的穷人,哼!”中年男子没再说话,一把拉着青年男子向茶摊走去。

                  吕家大哥心有余悸地背着香儿七绕八拐地转过两个山头后,前面豁然开阔起来,一条宽宽的大河逶迤前行,河岸的垂柳婀娜多姿、轻柔多情地临水照镜。河的一侧是一片平整的农田,农田有了水的滋润,农作物长势正旺。沿着弯弯曲曲的河岸继续前行,山水转弯间,农田悄然而退。一长条石碑立于路侧,青底红字地雕刻着“芦安镇”,顺着石碑望过去,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许多青瓦木屋房子。

                  后面的行程轻松多了,不再是沙石路,一条幽深、绵长的青石板路出现在脚下,吕家大哥背着吕香儿向那青石板路走过去。

                  吕香儿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看着不断延伸的青石板路,朦胧中,那条青石板路幻为一条青灰的绸带缓缓地向她飘来。她不知道,自此以后,他乡是故乡,故乡是远方。她的大半人生与  “芦安镇“连在一起,连同这条古韵悠悠的青石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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