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2 / 2)
除了报平安,便是说了三个孩子已经满周岁了,聪明伶俐,甚是可爱。还会叫梁文敬“父皇”,叫瑶贵妃为“母妃”了。言语之间,免不了感激长公主曾经对孩子付出的心血,亦感激长公主的知遇之恩。
最后说的是太后已于我嫁到柔然后不久薨了,临死亦未闭上眼睛。中宫皇后郭莹秋亦在前不久疯病发作,自行剪了长发,清醒过后,便每日痴痴傻傻,只双手抱着一个孤枕轻轻拍打如在拍打一个孩子,不得已梁文敬封闭中宫,对外只道皇后病体有恙。而协理六宫的权力便落在瑶贵妃及方昭仪等人身上。
我看完轻轻放下信件,又拆开另一封信,刚毅的字迹有些潦草,是梁文敬写来的。
寥寥数语,大意是漠北风沙不同于大梁,自己病体刚愈,让自己保重身体。
心里不禁一酸,梁文敬,终究是放心不下的。
看完后,我就着烛火,点燃了两封信。
看着淡黄色的信笺慢慢变为灰烬,只余几缕青烟渐渐褪去,心里竟是空落落的。
老态龙钟的太后,临死亦未闭上眼睛。我微微阖目,心里默念着这一句,想起临走前自己单独走进了慈宁宫,摒退太后的侍女,在太后的榻前慢慢坐下来。
眼前的太后郭宜,躺在那里,刚喝过药,似要入睡。毫无昔日威严的作态,若不是在慈宁宫,谁能看出眼前的耄耋老人竟是当日握主后宫几十载的太后。
或许是感到有人在,榻上的太后微微侧目,气息并不足,嗓音亦有些沙哑,“是秋儿吗?”
我上前,轻轻掀开榻前的帘子,淡淡道,“不是,母后,是孩儿。”
榻上的人瞬间睁开了凤目,或许许多年养成的习惯,对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有所警觉,一瞬间的警醒后,她又微合上眼,声音低沉却透着严厉,
“长公主,来做什么?”
我在她的榻前坐下,微笑了一下,“自然是来看望太后。孩儿进宫后,一直不被太后所喜,孩儿亦无机会对太后尽孝道;如今孩儿要远嫁了,特来看看太后,亦是来向太后辞行……”
太后郭宜凤目微睁,虽是病痛折磨许久,眼里的精光依然不减。她听我说完,微启唇淡淡道,“长公主不必到哀家面前来表孝心,哀家亦无福消受长公主的孝心。长公主如今要走了,哀家倒是觉得,这宫里,亦该太平了。哀家困了,长公主下去吧。”
任谁都能听出太后话里的厌恶,我垂眸轻笑一声,再抬眸的时候已是面上带着谦和的笑,曼声道,
“太后——今日孩儿特意过来,好不容易见上太后一面,难道太后不想听孩儿说说知心话吗?”
榻上的太后霍然睁开双眼,眼神直直向我射来,清冷的眸光里,带着惯常的冷漠,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冷冷道,“知心话?哼……”
太后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声,“长公主明知哀家不喜你,为何还要在哀家面前演这么一码戏?”顿顿,凤目闪出凌厉的光芒,冷然道,“演给皇上看的是吗?”
屋子里的沉香缭绕,与浓重的药味混在一起,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又上一层。
我避开太后的锋芒,扫了一眼榻前太后惯放于手里的佛珠。如今太后病重,一双手已是瘦骨嶙峋,苍白地几乎有些透明。
“太后,都道是久病成医。孩儿病了那么久,最终上天眷顾孩儿,几番死里逃生,到底是活了下来。这一病一好之间,什么也都看开了。倒是太后,反倒是什么都往心里去。依孩儿的看法,太后的病,怕是好不了了吧……”
我微笑着说完,静静地等待着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女人暴跳如雷。
奇怪的是,听了我的话,太后郭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颤颤地双手扶榻,要从榻上坐起来。
我上前,将一个靠枕靠在她的身后。
她端坐好,使劲喘息了一会,凌厉的凤目仔细地盯着我,似乎是在看着我,又似乎没有看我,那眼神,似乎透过我,看到了什么,意味深长。
我亦静静、坦然地看着她,直到她回过神来,咳嗽了几声。
“太后,可曾看出什么了?”我伸出纤纤手指,轻轻抚一下耳边的发髻,眸光流转,问道。
太后一怔,眼睛蓦地睁大,惊异神色一闪而过,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
我放下手,笑了,“太后,以为我是谁?”
郭宜看着我,一时有些惊住,以锦帕掩嘴剧烈咳嗽了几声,再抬起头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威仪,隐隐下垂的嘴角不屑地笑笑,“你的作为,倒让哀家想起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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