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轻弹箜篌(2 / 2)
“是。”
“那父王定是极喜欢这孩子,想来宫中皇子众多,但公主就这么一位,如此稀罕,定是备受众妃可劲儿的疼,水寒,你今后可有福了。”
瞧着那半跪于床榻,凝神望着自个儿孩儿的男子,水寒良久未言。隐约间,身后似有泪珠滴落之声,越心生惊觉,回过头,便瞧见了身后的水寒早已泪流满面。
“水寒,你怎么了?”他急声问到。
“殿下当真这样想?”
“······”
见他沉默不语,她压抑着心绪,擦去脸上的泪珠,道:“水寒福薄,自幼便是丫鬟的命,后居妃位,却也是独居深宫之中,受尽轻视,现下只不过是诞了个公主,大王国事繁忙,极少来这后宫,往后,深夜灯下,不过只是水寒与凉儿相伴,殿下何以认为身份低微无家可依的水寒能凭此获得福泽?”
“水寒!”听了此话,高越低斥,他瞧着她那含泪的眼眸,顿了良久,方才沉声训道:“从前你是中和宫中的一个宫女,也就罢了,可你现在高居妃位,又刚诞下公主,为何还是这般的妄自菲薄?你说你身份低微,可你原是王后宫中的人,又是我身边的小丫鬟,咱们平等相处,何来身份低微之说?你说你无家可依,那往后整个东寒宫便是你的依靠,如此,可足矣?”
这向来温和低柔的男子终得一怒,却句句都是为她。水寒心下动容,瞧着眼前这与自个儿相伴长大的人,眼中隐忍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良久,她那隐忍无奈的幽咽之声才响在这清冷沉寂的宫殿:
“足矣,可是殿下······水寒只想当你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除此,再多也是枉然。”
空庭寂静,夜风从窗而过,拂起纱帐飘舞。殿中唯有玉漏声声作响,两人沉默了。回忆袭来,当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何等欢快无忧的时光,而现下时易世变,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依然只能这般相望无言。
回宫数日,高越闭门不出,终日待在东寒宫大殿,或临立窗前,挥笔作画,或静坐大殿,独自抚琴自娱,从宫外归来的他,少了居于田园乡野间时的忙碌,也逐渐恢复了久居深宫时的闲情雅致,只是现时的他,作画抚琴之时,虽眉宇极其舒淡,一如往常,可他那垂首低眉之间,却仿佛透着重重心事。
翌日,秋风徐徐,梧桐叶落。越独坐于大殿之中,轻弹箜篌,悠扬婉转之声如鸣如诉,传出殿外。此音看似空灵无形,细闻却犹感其间恍若有千思万绪,道不尽,诉不明。守于宫门处的慕容昌胤闻之,心下动容,便缓缓行近,立于殿外暗瞧着那独坐殿中轻抚箜篌的俊美男子,不禁心中暗叹。他,既是山野村夫仪止,又是大燕太子高越,于深山幽林之中,他可携锄采药,可立于市井街头吆喝卖画;于这皇城燕宫中,他可受万人朝拜,可独自于宫殿之中抚琴作画自娱,而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用于这男子身上却是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念此,他缓步踱入殿中,朝那孤独之人走去。许是觉察有人过来,高越抬眸,淡然地瞧着他,却听他道:
“自随你入宫以来,我便一直待在这东寒宫一隅,这大燕皇城规模宏伟,风景无限,以我这年少轻狂极爱自由的性子,不出去转转,赏玩一番,当真是可惜了。”
听罢,那抚琴的手骤然停止,徒留余音。
城门楼台高筑,秋风寒凉。两人静立于此,瞧着皇城郊外之景,那远处漫山的枫叶,红的似火,分外扎眼,近处阡陌纵横,良田密布,屋舍俨然,隐有孩童于其间奔走,种种景象,皆尽收眼帘。见这全城开阔之貌,慕容昌胤不禁顿觉心胸开明,压抑之气全无。
高越侧目,瞧着他,悠声问道:“初入宫中,一切可还习惯?”
“我是于马背上长大的人,自幼贪恋山林之乐,如今却居于深宫,终日守在那一隅之地,殿下认为我是习惯还是不习惯呢?”慕容昌胤反问道,他瞧着眼前的主子,见他年纪轻轻,尚未及冠,却因于深宫高墙中久居而气质沉郁,眉宇舒淡间全无少年之气,不禁暗叹,遂又开口调笑道:“不过,卑职相比于殿下而言,已算万幸,自回宫一来,殿下终日独坐于大殿,轻弹箜篌,卑职不明,殿下是心中有思,以此抒怀,还是于宫中过活皆是如此,百无聊赖到需借用抚琴作画之法来打发辰光?”
“抚琴作画之乐,于心中有思时,则可抒怀;于百无聊赖之时,则可用来打发辰光,宫中之人都大抵若此,而我更甚,两二者居占,此事说来无意,往后你于宫中居的久了,也自然会明白。”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