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变 生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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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亭上前一步,  躬身奏禀,声如金石:“微臣奉命调查纪惟所涉科举舞弊案和谋杀案,有了重大进展。已查证秋闱舞弊属实,  纪惟通过解试,  是因江南东道余杭郡太守陶川助其暗中操作。”

皇帝面上躁意更甚,  他没耐心听薛亭再讲下去,  挥手道:“朕知道了,大理寺查案有功,  理当褒奖,  至于详情,稍后写封折子递上便是。”

薛亭缓缓挺直了脊背,  烁利目光从玉笏后望过去,  并不像皇帝希望的那样识趣退下,反而不卑不亢道:“此事干系重大,微臣需当殿奏明。”

皇帝正欲发作,却听他接着道:“陶川背后另有人指使,乃四皇子。”

皇帝微怔。

四皇子裴简?

他对这个儿子,几乎没有太多印象。裴简的生母只是一名宫人,身份微贱,  容貌寻常,  皇帝酒醉后临幸了一夜,  竟有了身孕。

即便有孕,皇帝也只随意封了个正八品采女,便抛诸脑后。那名采女倒是幸运,一举诞下皇子,皇帝又晋她为正六品宝林,此后不再过问。

这个儿子,  也被他一并忽视,只记得是个温默乖顺的,可惜仅有乖顺,没有根基,并不能为其增添利用的价值。几名皇子渐渐长成,尤其太子羽翼丰满后,皇帝寻求制衡东宫的棋子,从不曾将裴简列入考虑的名单。

此时听到薛亭说裴简是舞弊案幕后主谋,皇帝竟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这个儿子,竟有这般的手腕和暗渠?

仅仅是片刻的惊骇,皇帝又恢复了疏懒躁郁的状态。不知怎的,他近日对政务愈发不耐烦。他关心的唯有手中权柄,天子威严,只要他牢牢高坐在龙椅上,底下人这点风浪,朝政上这点琐事,并不足以引起他的兴致。                        

                            

四皇子在朝中无实职,此刻不在宣政殿上。皇帝从高高的髹金雕龙木椅上望下去,看到兵部侍郎王益珉出列一步,呵道:“休得胡言!”

皇帝眯了眯眼睛,眼尾纹络弧度锐利,似有镬利精光一闪,也只是一闪,转瞬消弥。他怀三分懒漫,看着台下的争执。

薛亭泰然对上王益珉:“微臣有详实证据,现存于大理寺中。是否胡言,但凭圣裁。”

他再转向皇帝,陈道:“微臣已查明,四皇子暗中命余杭郡太守陶川留心解试答卷,发现纪惟笔迹特殊,故指使陶川助其通过秋闱。待人来到长安,便以此把柄胁迫纪惟为他办事。不料此事被其同窗窥见端倪,告至京兆府,四皇子又派人将纪惟灭口。”

皇帝意兴阑珊问:“纪惟笔迹有何特殊,又让他办了什么事?”

薛亭未直接回答。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绫,并一份宣纸,双手举至与头顶齐,平缓道:“还请陛下过目。”

大殿空旷,他立于中央,诸臣与皇帝距他并不近,却足够看见那卷染血的黄绫。明黄之色,唯上可用。殿中渐起窃窃私语。

皇帝微蹙眉。

内侍从薛亭手中取过黄绫与宣纸,置于剔红献花图漆盘上,捧与福裕公公。福裕跪呈于皇帝面前。

黄绫与宣纸展开,骤然掀起风浪。

皇帝面色遽变,看向薛亭。殿中众臣亦紧紧凝着他。绯袍身影站得笔直,字字如惊雷落下:“纪惟笔迹酷似虞氏旧人,亦肖太子,稍加练习,几可以假乱真。四皇子命纪惟仿太子笔迹,写下矫诏,寄往西北边疆,诱定……江景元父子出兵。”

殿内气氛随他话落而凝滞,停顿的间隙,阒然无声,只依稀可闻皇帝愈显粗沉的呼吸。                        

                            

薛亭之言犹未竟,他声调平直,接着道:“大理寺在四皇子府中,搜出多枚伪造的玺印,其中包括发兵所用的‘皇帝信玺’印。”

皇帝霍然起身,将面前漆盘挥落在地,厉声呵道:“放肆!”

满殿皆惶然跪地,齐声呼“陛下息怒”。

皇帝面颊至脖颈涨红,经络凸起,泛出明显的青紫,呼吸急促沉浊。他一身凛然怒意站在御座前,竟向后踉跄了一步,险险坐回龙椅上,方不至失态。

裴简陷害忠良、栽赃手足,皇帝虽怒,却不至如此。真正触犯皇帝逆鳞的,是裴简伪造玺印,假传圣旨。

其举渎犯天威,包藏祸心,其意无异于直指龙椅。

皇帝勉力平复呼吸,冷声下令:“速将逆子裴简捉拿归案,三司共审。”

裴简已被大理寺以“配合调查”之名,“请”到了大理寺中。得皇帝此令,便是正式羁押。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一齐出列,躬身领命。

薛亭觑一眼皇帝的神色。心知今日将矫诏呈上,下朝之后,淮平王即可得知消息,不难推断出江寄舟已然返京。唯有快刀斩乱麻,将淮平王勾结安西节度使谋反之事一并揭开。

薛亭缓声道:“见此矫诏,足可证江景元并未同安西节度使勾结谋反,反而是为平叛而起兵。真正同安西节度使勾结的,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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