⑥许家(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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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能见到鬼,有个女鬼让我来找他吧。正心里想了一堆的时候,她又开了口,“五十多年前,我曾与他婚配,然不过六年我们就和离了,这桩事情很少人知晓,你怎的会来我这里寻他?”

婚配?

“原来他便是为你负的青青。”我喃喃低语。

她在家乡痴痴待君归,却不道人心易变,她缠绵病榻,他另娶她人。

老太太倒是好耳力,闻言脸色更是刷的白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其实是这样的,我奶奶年轻时候有一密友叫青青,已死去多年,我奶奶说这阵子常做梦,梦见青青让她帮忙找一个叫谢子岑的人,于是我就找到你这里来了。”这个谎说得漏洞百出,我大汗淋漓,老太太只要稍微那么推敲,就能把我拆穿,然则她不知道为什么,竟一脸的难过,整个人如笼进了久远的陈年旧梦里,倒也没发现我的异样。

“子岑,没有负青青。”她想了好久好久,嗓音如穿越了几十个年华,缓缓对我道来。

当年谢子岑上京途中,偶遇许微微,三两次接触她便折心于他,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许微微倒也执着,他一路上京,她就跟了一路。

许家当年在京城也是大户,那时许家还没出太子太傅,但许父也谋了个一官半职的,算得有权有钱有势了,自家女儿跟着一个穷白小子一路而来,名声也被败得七七八八了,这许微微也是任性,许父自然看不上这谢子岑,她于是只得对父亲撒谎,说已跟谢子岑结为连理了,许父再气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想着将女儿下嫁,他日对谢子岑多加提拔,也就算了。

然谢子岑是如何执拗的性子,怎么也不肯娶许微微,许父只以为他是始乱终弃之人,只得把谢子岑软禁,而他并不死心,一次一次要逃走,许父彻底被激怒了,命人打断了他的腿,让他再也走不了。

“那日他对我说,他在家乡有一未过门的妻子,叫青青,他无论如何要回去,就是双腿断了,他亦要爬回她的身边。我知他心不在我,于是我与他商议,让他假意与我成婚,我便请最好的大夫帮他治好双腿,还他自由。我请来大夫,让大夫慢慢医治,拖延他的归期,我年轻时也算貌美,我本想成了婚,我对他好,假以时日,也定能感动他,却不想成婚六年,他也未动摇分毫。”她轻叹一口气,“那时他时常让人回去探听那女子的消息,我心性倔傲难平,只以为断了他们的联系便可以断了他们的情,却没想到那年她的病那么急,那么重,子岑赶回去也没能见得上最后一面……”

而后谢子岑终于回去,可是青青已死,再也不复相见。

“那谢子岑现在何处?”我只觉心气难平,当年若不是眼前的老太太多加阻拦,谢子岑就算未能考取功名,也定能回到青青身边。

“他……回家了。”许微微的眼眶红了些许,“这么多年来,我去找过他许多次,他都不愿再踏出那院子半步。”

回家?

我忽地想起元宵佳节那晚,梧桐树下的白发老者,难道那个人就是谢子岑。

将话说开了来,她执起茶盏,抿了一小口,目光始终在我身上流连。

我四下瞧了瞧自己,除了破败一些,阴森苍白了些,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能寻到此处来,我也很惊讶。”她环视了内堂一圈,“如今的许家,已不复当年,若非我已外嫁,常年住在江南别院,当年的风波也必受牵连,我虽住在许家院里,但知道我是许家的人并不多。”

她笑了笑,细纹里带着几分慈祥,“看着姑娘竟觉得有几分亲切,人老了,越来越爱想当年了,你别嫌我啰嗦才好。”

告别许微微之时,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重浑厚的嗓音吟唱出声来:“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对许微微有些怨怼的。

她原本也是一代佳人,若遇上的不是青青的谢子岑,她也定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只是,命运啊,从来就不由得自己掌控。

我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想了许久,想找出我与他们有一丝一毫的牵扯出来。

却发现这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纠葛,跟我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判官大人卖的关子,真是越来越难懂了。

所幸我也不执着于生前。

看多了这么多执着的人,我才越发觉得,不执着,才能生活得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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