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鹅脯(2 / 2)
许同舟心疼都来不及,哪还能和她计较,哪还想吃什么饭,恨不得出去把人都赶走,好让她休息休息。
“忘了就算了,我也不差一顿饭,就是过来看看你。”
周与卿拿了帕子擦手,看了看菜单,没什么需要做的了,最后一桌的菜也已经上齐了,长舒一口气,冲着许同舟笑道:“没事,我今天宰了鹅还没做呢,放到明天该不新鲜了。你等我一会儿,我现在趁手给你做,刚好还剩不少绿畦香稻粳米饭。”
许同舟快走两步,拉住她,“真的不用了,你休息一下吧。”
“没事,现在不着急了,我可以慢慢做。”她是个执拗性子,答应了别人的事鲜少有失言,谁劝都没用,“厨房里热,你要不要出去待会儿。”
“外头也热。”许同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干脆找了个凳子,就坐在厨房里看她做事。
周与卿摆摆手,“随你吧。”
说着开始备食材。
将鹅宰杀,褪毛洗净。从背部用刀开膛取出内脏,洗净后用刀从脖颈处割下,将鹅体剖为两半,入锅内加水烧开,煮尽血水,捞出后另起锅加水、盐、黄酒、葱段、姜片、桂叶、苹果等煮至脱骨(保持原形状),取出骨即成鹅脯。
将鹅脯置锅中,加入适量清汤、白糖、蜂蜜、盐、红曲粉入味,待汤汁浓时淋入少许香油即成。食时改刀装盘,衬以蓑衣王瓜围边。
又是一道名菜——胭脂鹅脯。
制作工艺不简单,耗时也长。周与卿把鹅扔锅里煮的时候,转身从冰柜里掏出两盒八喜,一盒芒果口味,一盒绿茶口味,递到许同舟面前,“选一个。”
许同舟被她孩子气的语气逗笑了,抬手去拿那盒绿茶味的冰淇淋,之间从周与卿的手掌滑过,湿润冰凉……都是老茧,而且因为不停地忙碌,掌心泛着红,发着烫。
他脸上笑意微顿,不经意搓了搓指腹,有些心酸,舀了一勺冰淇淋咽下,“累吗?”
周与卿吃着冰淇淋愣了一下,翻了个明显的白眼,“你这不废话嘛。”
“为什么做这一行?对女孩子来说,太辛苦了。”
周与卿舀冰淇淋的动作一顿,睫毛微颤,脸上挂着笑转头直视许同舟的眼睛,坦荡又平静,“做什么不辛苦,做什么不累,越累,才越觉得自己被人需要,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这话不像是会从一个普通的女孩嘴里说出来,那言语中的重量让许同舟有些错愕和意想不到。
似乎是看出了许同舟的惊异,周与卿一勺冰淇淋入嘴,味蕾清晰地分辨每一种味道。
她耸耸肩,仿似浑不在意,“我老家那边呢,是个很穷的地方,封建迷信、重男轻女很严重。我记得好多家里的老人,都会晚上偷偷摸摸把刚出生的女婴扔到山里或者河边。
“很残忍吧,但这就是现实,在这个世界看不到的地方,都是毒瘤一般的暗疮,吃人的事情天天发生,只是不在你眼前而已。
“我算幸运,因为我没有被放弃,我从小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干活,干得越多越好。
“越累,我的存在就会被肯定。后来我有了弟弟,我就全心全意地照顾他,看着他长大,然后看着爸妈用所有的钱去送他上学,而我,还是老样子,拼命干活,才有存在的价值。
“师父那年去山里找一个当地食材,然后发现我味觉惊人,做饭有天赋。五千块钱,把我带了出来,从此我和那边一刀两断,可也没有了根,寄人篱下,漂泊在外。
“你大概没法明白那种滋味,可这种方式就是我活着的方式,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
周与卿说话很慢,大约是因为回忆很久远,又或许是因为今天太劳累,等她这样长长一段话说完,手里的冰淇淋化了大半,鹅也煮好了。
她把冰淇淋放进冰箱里,洗了手去做胭脂鹅脯。
而许同舟坐在那里,许久,手里的冰淇淋化成了一盒糖水。
周与卿回头冲他笑,神情释然,“跟你说这事可不是为了博同情,只是最近压力大,人累,想找人说话,你这又问上来了。你也别把我当多那个的人,跟以前一样处着就行。”
话说完,自己心里都犯嘀咕,这些陈年旧事,便是对着何栖迟,她都从没开过口,可跟许同舟说话,不自主地就想说,说着说着就刹不住车了,那些数年不曾回忆的老旧记忆,猛然被翻出,掀起的尘还是差点呛红了她的眼睛。
许同舟心里却是摇摇头,哪里来的同情,只是钦佩,还有浓重的心疼。
人是走出来了,可心上的枷锁仍在。
好在他是个演员,换了眉眼,压住自己的情绪,面上看着倒是还过得去。
两个人就在厨房里,两碗绿畦香稻粳米饭,就着一盘胭脂鹅脯和清炒藕片,对坐着吃了晚饭。
往常许同舟对周与卿做的饭菜馋得慌,每次都是有各种风味,好似一张嘴吃遍五湖四海,满足得很。可今儿却是怎么都不得味,食之无味,如同嚼蜡。
周与卿看他兴致不高,“怎么了?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啊?”
说着夹了块鹅脯仔细咂摸,是这个味啊,没有发挥失常啊。
许同舟摇摇头,到底是心疼她辛苦,再也没办法用享受的心态去品尝她的劳累。
周与卿吃饭吃得快,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个玻璃瓶,放在许同舟面前晃了晃,“玫瑰清露,要不要喝?”
许同舟看着她那混不吝的模样只觉得一腔心疼都喂了狗,那人没心肝的自己倒是乐呵得很。
遂搁了筷子,他赌气道:“喝。”伸手夺过瓶子,两三口灌了个干干净净。
周与卿张大了嘴,看着他灌完了自己的玫瑰清露,然后呆傻呆傻地拿过瓶子,倒过来看了看。
“我去你丫的许同舟,你都不知道给老娘留一口,老娘可就剩这最后一瓶了。”
说着拍案暴起,伸手过去拧住了许同舟的耳朵。
许同舟咿呀哎哟地叫着,两个人在厨房里闹成一团。
唐悦小妹和阿末两个人站在门口,面面相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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