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换亲(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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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底,雇了一辆牛车,照旧去镇上与秦春生会合。

        三年时间,两人都有了不小的变化,秦春生尤甚。

        当年,两人同中秀才,宋元修没有更多资源,被龚夫子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而秦家则是寻了门路,进了府城有名的青云书院,有了名师教导,可谓进步匪浅。

        若说开始他们不知秦家走了何门路,后来大概也知道了,因为秦春生娶了青云书院一位夫子的女儿,其与秦父当年在赶考途中认识,对方同样看好秦春生的才华,这才舍得将女儿下嫁,同时以夫子的名义给了入学的资格。

        若说宋元修此番考中的几率在五成,那么秦春生则足足有七成。

        两人虽是同年的同窗,又有着多年相交的友谊,宋元修倒没有什么不甘愤懑之情,相反倒很是为对方感到高兴。

        阮柔听了也不禁感慨,有时候读书这条路就是看人脉、看钱财,宋家一样不占,能有如今已是极好的了。

        与此同时,她觉得宋元修的性子是真的好。

        出于农家,被爹娘兄嫂一路供养,没有养成骄奢的性子,有读书人的情高,却不会过于目下无尘。单看其与爹娘兄嫂,族中长辈,书院夫子及同窗学子,关系都颇为不错就可看出。

        秦春生的夫人姓孙,出自举人之家,打小跟着长辈读书,很有几分学识,只是阮柔瞧着,其对秦春生尚且有几分温和恭敬,对待他们这些县里的寒酸学子,颇有些看不上,索性只是同路,并没想着占人便宜,也不用强求亲近。

        一路到了府城,秦春生计划着要去岳丈孙家住宿,他们这些人不好跟着打扰,只得另找了客栈住下,分别之际,她隐约看到孙夫人轻出一口气。

        可以想见,若不是考试前需要回原籍地报名等一应流程,对方定然是不想去祁山镇那等小地方的。

        到达客栈已是八月初,今年乡试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十八,恰在中秋团圆节之后,只是,恐怕不拘是外地还是府城本地学子,定然都没有人月两团圆的心思。

        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说别人,光说阮柔这边,仅是当天晚上让客栈送了一块月饼,几人分食着吃过,也就当过节了,至于窗外的月亮,除去记得又大又圆外,谁也没心思多看一眼。

        他们所住的悦来客栈因着临近考场,住的多为赶考的学子及其陪考,别说是过节,当日晚上,下来客栈一层的都没几个,想来都是趁着最后时间苦读呢。

        及至到了八月十七,依旧提前一天去考舍报到,提交一应资料,验明身份,翌日天色未亮,将人送进考场,阮柔等人才重重送了口气。

        他们能照顾的也就到这里,余下的全靠里面学子自己努力。

        或许是能参加乡试的最起码也是秀才,倒没有太落魄的人家,一个个大多身经百战,只管回家提前准备好人出来的一切物拾。

        此行三人,他们不得不租了两间二等房间,回来客栈,阮柔让宋成杰赶紧回去休息,这孩子估摸比他小叔还紧张,眼下乌黑一片,是不是打两个哈欠。

        宋成杰不好意思的去了,阮柔则收拾了东西,预备在府城逛一逛。

        其实若有的选择,她是想日后搬到府城居住的,祁山镇到底太过偏僻穷困,日常做些什么都不大方便,可惜,没有谋生的手段,一切只是空想。

        这一趟,宋元修若是考中,估计要去京城参加会试,而若是不中,不拘是回去金平县,还是在祁山镇继续苦读,都没有留在府城的余地。

        乡试一连考三场,每场三天两夜,期间只能窝在小小的考舍里,不能进亦不能出。

        如此九天过去,关闭多日的考场再次打开,少不得又见证了一番世间百态。

        宋元修经过几年的锻炼,跟着龚夫子没少跑,脸色虽然难看,可精神头还算不错,笑着跟他们进了马车回去客栈,同样略洗漱就载倒在床上,第二日下午方才清醒。

        悦来客栈作为考生的大本营,此时客栈一楼已经人山人海,成为众多考生的天地。

        默卷子的,对答案的,写感悟的,或欣喜、或心虚,或得意、或沮丧,在成绩还没出来的几日里,他们至少还能开心几分。

        秦春生回孙府给岳丈默完卷子后,休息一晚,便匆匆赶来客栈,恰与下楼的宋元修撞个正着。

        他眉眼间带着几分喜色,即使刻意收敛也依旧显露出几分,显然考得不错。

        他低声问,“你考的如何?”

        宋元修依旧淡淡,“还行,能搭的都答了,只是最后那道议题不是很清楚。”他说着皱眉,且不说凡事并非非黑即白,单只主考官立场不明,他们的言论就不能太过激进,只能尽量往中庸上答,偏他文采不甚出众,按龚夫子的话来说,虽言之有物,可辞藻不够华丽,若遇上偏好文采好的,他十有八九要落选。

        无奈文风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他也只能尽力而已。

        好在如今小皇帝年幼,尚且七岁,辅政大臣尽心尽力,太后及其娘家鼎力支持,目前朝堂还稳固得很,却也注定了乾朝偏向保守。

        秦春生却是神采飞扬,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青云书院走出过不少官员,位置高的不多,可翰林院以及六部多少都有些人脉,朝廷动向能探查几分,所以答得也格外自信。

        相反,宋元修就没那么有把握。

        来回讨论一番,彼此心中都有了数,就再不讨论那些。

        两人各自写了书信,托驿站帮忙送回去,若是不出意外,他们要在府城等到乡试结果出来,且还有的等。

        少说也有半个月时间,成杰这孩子闲不住,自己去府城找了做工的活计,好歹赚几个铜板,至于宋元修这等读书人,反而不好表现出赚钱的意思,否则少不得被人一番嘲笑。

        半月未至,龚夫子那边信件先到了。照例先是一番鼓励的话,说他希望不小,然后便是点评,宋元修少不得认真聆听,又重新做了几份卷子。

        而阮柔,则盘算着手里的银子,忍不住哀叹,银子实在不经花。

        他们三人一路的路费、伙食尚且是小头,悦来客栈才是真正的吞金兽,每日里收了不知多少钱,一个个却都舍不得离去。

        除此外,宋元修来府城后购置了不少书局的押题、以及主考官介绍等等,也不知真假,又不能不买,总之,钱跟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留下回去的路费等,阮柔盘算了下,手中不足十两银子,可以说,若是此次不中,过去三年的时间算是一点东西都没存下来。

        也怪道人常说穷秀才,真穷到吃不起饭不至于,可但凡三年考一场,纵使家中有金山银山也不够消耗的。

        好在,左等右等,九月初一,府城衙门前张贴榜单,心焦的自己亲自去榜前看榜单,矜持的也派了仆人亲友前去观看,可谓摩肩接踵。

        宋元修宋这边倒是说不急,等人少了再上去,再不行衙差也会上门报喜,阮柔一个女子不好上前,宋成杰却是跟脱了笼的兔子般,第一时间蹿了上去。

        托了宋元修读书人的身份,宋成杰多的字不认识,小叔的名字,以及自家的户籍却是记的再清楚不过。

        且说宋成杰去了红榜前,凭着膀大腰圆的身材,硬是从后面挤到前排,还非要从前往后看。

        若是阮柔知道,便该知道提点他,至少应该从后往前看。

        宋宋宋,宋成杰不断默念,宋本就是大姓,来回看到好几个,连后面的名字都没对上,可把他白高兴了好几次,直到翻到最后一排,他才终于看见了自家小叔的名字,一时间不敢置信,再去看户籍等信息,祁山镇吴山村,祖父一应信息都对得上,他才后知后觉高兴起来,跟乐疯了的大狗狗一般,一边高喊着“我小叔中了、我小叔中了”,一边使劲往外挤,势要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带回去。

        好在在场不是考生,就是考生的亲朋仆人,一个个表现不遑多让,宋成杰夹在其中,丝毫不显眼。

        也是这时,悦来客栈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距离极近,宋成杰大步跑起来,不过片刻功夫。

        “中了中了。”一路上他就那么欢呼着,既不管身边其他人是沮丧还是高兴,一路雀跃。

        他人刚进来看到熟悉的身影,那边阮柔和宋元修已经看见他了,见其满面笑容,哪里还有不清楚的。

        等人到了跟前,再次重复了一遍,“小叔,你中了。”

        宋元修嘴角的笑便也拢不住了,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我是第几?”

        “呃。看”这些可把宋成杰问住了,他可能名字就赶紧回来通风报信,压根没看第几名。

        霎时,阮柔笑得乐不可支,连忙解围,“中了就好,第几名都一样,待会衙差就该来报喜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到悦来客栈门前来了一溜衙差,俱是来报喜的。

        虽然人多,可他们也井然有序,从前往后一一念来,前面的接了赏钱,也不多留。

        眼看着衙差越来越少,已经念叨了六十名,依旧没念到宋元修,大家就心中有数,恐怕最多排个中等偏后。

        事实也的确如此,等喊到七十六的时候,刚才听到了宋元修的名字。

        阮柔照着其他人的模样,给衙差发了喜钱,又给边上的小二活计散了铜板,这才喜气洋洋。

        三人都是高兴的,且不管名次如何,秀才举人那就是有着天壤之别,不说别的,他们此行回去就再也不缺钱了。

        阮柔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宋元修想了想,道,“后日回去吧,明日我去就看看秦兄,还有其他几个同窗。”

        一行几人,既有中的,就有不中的,不好厚此薄彼,他干脆全部拜访一遍,再看他们是否一起回去。

        如龚夫子那般,中了举人后,留在府城一段时间就前往京都准备来年春闱的到底是少数,他们这样的,连去京城的盘缠都凑不齐,必须得回去一趟才行。

        倒也不是图别的,回去要祭祖,要宴请亲朋,还有县里镇上的富商,中了举人,接收些商人的馈赠并不是什么黑色事迹,相反,是一种对功名有成读书人的赞赏。

        只要不徇私枉法,日后凭借着举人乃至官员的身份庇护一二,便对得起这份银子。

        正如当官后收的冰火孝敬,都是官员应有的收入,只要不贪到一定程度,都不至于被人弹劾。

        只是,那些商人除去送银钱外,少不得送一二美婢,就全看个人定力了。

        次日,宋元修出去寻访同窗,最后,再次汇聚成一只人数众多的队伍。

        秦春生可谓真正的春风得意马蹄疾,此次考中前十,可见来日会试有望。至于其他人等,皆是未中,倒衬的宋元修这个末位格外珍贵。

        一路疾驰,快马加鞭赶到祁山镇,便各自散去。

        科举就是这般,全看个人实力,中与不中皆不由自己做主,同样,一辈子的大事,没中的自己不高兴,却也拦不着旁人开心。

        大手笔直接包了牛车,三人俱是喜气洋洋往回,甫一进入村口,就有那爱打听的婶子,第一时间将消息传递出去。

        等他们回到宋家老宅,其余搬出去的几房人已都赶了回来,俱都喜眉笑脸、欢喜不已。

        宋家二哥等人既是高兴,也是心情复杂,过去无数个日子,他们想象过这一幕,却不料真有实现的一天。

        宋母感怀的擦了擦眼角,泪水已经在打转,忍不住喃喃,“好,好啊。”

        阮柔和宋大嫂将一家人都揽进屋,又给其他看热闹的村人们斟茶倒水,那厢,宋元修已经在众人的起哄下说起去府城赶考的经历。

        偏他不是个会虚张声势的,不懂人家要的压根不是纪实,而是看稀奇,最后还是宋成杰一个半大小子,接过重担,绘声绘色将如何赶路、考试如何辛苦,看榜如何惊险等等说的有鼻子有眼。

        最后,宋元修摸了摸鼻子,默默退到后面,将舞台让给大侄子,这样的热闹,他着实招架不来。

        阮柔只偷笑。

        不一会,颤颤巍巍的老宋村长在儿子,也就是如今宋村长的搀扶下,匆匆赶至。

        他的激动丝毫不比宋母少半分,一个为着族里,一个为着儿子,俱是老怀甚慰。

        “好,好啊。”老宋村长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宋村长替他说了,“我爹的意思是,明日开祠堂,告诉老祖宗们这个好消息,也顺便修族谱,元修可是咱们族里最有出息的人,也留给后人们看看。”

        这可比什么奖赏来的都要令人振奋,宋父听了不住点头,儿子出息,连带他到时候在族谱中也增光不少。

        这一天,村中不拘宋氏族人,还是其他村人,都大方送来了贺礼,大至一只鸡鸭,小至两个鸡蛋,全都尽了心意。

        唯二没送的两家,一家是阮家,另一家是铁家,都是阮柔的亲人,倒是好玩。

        阮母那纯粹是知道自己占不到这个女儿的便宜,既然占不到,又何必白白送了东西出去。

        而铁家,铁父和铁勇倒是想送,好歹拉拉关系,却被大娘极力阻止,到最后,甚至声明他们敢送,她就带着闺女回娘家,铁勇也只得偃旗息鼓,只心中郁闷不已。

        “大娘,你何苦呢。”人家眼看着就要出头,不说讨好,可也不至于得罪了吧。

        大娘冷笑一声,“我本来是看好你的,可你混成这样,还好意思凑到人家跟前去,也不想人家会不会记恨你抢了他未婚妻。”

        铁勇的脸霎时青灰一片,话虽难听,其实也是实话,他跟宋元修可不就是这般关系么。

        “算了,不送就不送吧。”铁勇无奈。

        “送了也讨不了好,人不会搭理咱们的。”大娘沮丧,若能占到好处,低个头又何妨,既占不到半分便宜,她还偏就不去给人看这个笑话。

        两家人在这里千般算计,殊不知,连宋家负责盘点贺礼的宋大嫂都没将其放在眼里,锦上添花都不愿的,日后也没什么来往的必要。

        两人回来是已近中午,迎来送往,等人好容易都走了,天色依然漆黑一片。

        宋母张罗着好酒好菜,宋大嫂一句话都不多说,反而问要不要多杀一只母鸡炖汤,逗得阮柔在灶下直笑。

        一顿饭愣是直到戌正(晚上八点)才吃上,席间自然诸多赞扬,不仅是宋元修,连带阮柔,以及送考的周成杰,都成了此次的大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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