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1 / 2)
万姨娘进洛府十五六年,即便再不得宠,那也是耳目遍布——包括碎月阁里洒扫的三等丫鬟,洛云施便早想整治——又怎会不知如今的洛云施既得了逸王府看重,又与瑶元公主交好。
之前几年,洛云施虽遗世独立,却也总是做了两件于今有用的事:一是保证四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绝无二心,至于其他无甚影响的,就随她们去了;第二件,便是将府内大小众人脾气秉性,了解得清清楚楚。
手背的伤口已经痊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无伤大雅。
洛云施想了想,让青云取来纸笔,很快写成一封信,让青云明早去祥福楼买红豆糕时送到临风阁。然后吩咐青李取诗书来,她也是要好生读读的。
只是猜测通过临风阁联系暮风会容易些,毕竟是酒楼,找到酒楼老板也更容易。将信转交暮风自然最好,若是不行,离游园还有几日,洛云施自己也能解决。退一万步,即便那封信泄露出来,也没什么影响,她不过画了幅潦草的小人图。
两个小人打架,一旁另一个小人拍手,唯一的区别是那拍手的小人头上多了朵花,大抵用来区分男女。落款却是一只歪倒的小云瓶,仿佛从高处落到那里。
第二天收到酒楼传信的暮风哭笑不得,她不是还要争夺游园花魁么,怎作出这般潦草的画来?
三个小人一模一样代表是一家人,打架两个男小人是兄弟,叫好的女小人是其姐妹,小云瓶代表写信人是洛云施,瓶子落地代表这是洛家……
洛家兄弟除了洛云行和洛云台,再没有旁人。那鼓掌叫好的,除了洛云施也再无旁人。
暮风摇摇头,她倒是便宜,这就开始使唤起他来了。笑着吩咐好手下如何行事,便走出茶楼来。
“她自己去了何处?”
身后黑衣人回答:“属下辰时三刻左右,看见洛大小姐的马车往宫门方向去了。”
“嗯。”
他看向皇宫的方向,眸子一点点失了温度。
而此刻的洛云施已从瑶元口中得知,果然游园会还是那三人品评,并告知洛云施一个真相,那张之砚每年都将自己女儿的作品直接筛掉,不然,花落谁家尤未可知。
之前段珩说张之砚有傲骨,如今看来不仅骄傲,还有些许偏执。若是自己的女儿果真文采斐然,给她个花魁又能如何,何况又不是自己独断专行,谁人能说不好来。
瑶元见洛云施似误会了,解释道:“张大人倒不是怕旁人闲话,只是觉得张媛媛若参与比斗,必为花魁无疑,女子吟诗作画本为消遣,何须非要拿个虚名。”
这倒是口气不小,不过张家世代书香,到张媛媛一辈虽为女流,也一看便满腹诗书,若真与云仪相比,胜负确实难料。
洛云施笑道:“是否小姐们个个不好虚名,我那二妹才连续三年夺魁。”
瑶元也笑道:“这倒不是,二小姐确实才学满腹,也是洛太傅教导有方。”
洛云施应是,听瑶元感慨道,“云施啊,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作舞奏乐。”
世家小姐不是舞姬歌妓,如何能随意哗众献艺,洛云施便笑道:“自然是有机会的。”
两人便相对一笑。
临出宫门时,终于有太监叫住洛云施,献上几盒莲花糕。
洛云施亲自接过,问道:“六殿下可好。”
太监回答:“六殿下勤奋读书,得太傅夸赞,皇上十分满意。只是今晨被五殿下划伤了手,刚吩咐御医包扎好。”
洛云施叹了口气,五皇子封胤明明年长,如何会划伤封瑞。要么是前者故意欺凌,要么便是封瑞设计。宫中水深,她素来知晓。太监继续道:“六殿下吩咐小的告诉洛大小姐,不必为他担忧。”
“我知道,祖父会照顾他的。”
“洛太傅对殿下极好。”
洛云施点点头,道:“我让人为殿下做了寝衣,烦公公差人去司南宫取。”司南宫便是瑶元公主的寝宫。
太监道:“奴才代六殿下谢过洛大小姐。”
“告诉瑞儿,务必保重身体。”
“是。”
她正欲离开,背后却远远有人道了声“云姐姐”,回头看去,便是一身皇子华服的封瑞,脸色比当日不知好了多少,眉宇间神色沉稳,也不复那时可怜模样。
洛云施道:“你怎么来了。”
照理说,他是不应当私下来找她的,尤其如今昭后恨毒了洛云施。
封瑞道:“瑞儿想,姐姐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无论如何都要见一面。”
洛云施眸色温和,看了看他裹着白纱的左手,道:“知道你安好,云姐姐就放心了。”
老太监似乎不经意便退开几步,洛云施示意,得过教训的青云也随之退去。
果然,封瑞沉吟片刻,有些伤感道:“如今宫里宫外,瑞儿能依靠的,也只有姐姐一人了。”
洛云施心绪怅然,曾几何时,她能依靠的,也只有长孙素和一人。内心暗叹一声,可惜如今宫中之事鞭长莫及,只怕也不能护他周全。
“你若有所求,云姐姐必定尽全力。”她道,真心实意。
封瑞点头,思量片刻,缓缓道:“瑞儿还记得三哥在的时候,云姐姐便对他极好。连母后都说,云姐姐看似冷淡,若真想为人时,便是全心全意。”
洛云施道:“云姐姐对瑞儿,也是一样的。”
封瑞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受伤的左手,一双眼眸中流动着几分异样的光华,缓缓道:“这四年里,每天都有人这样对待瑞儿,云姐姐替瑞儿报仇,可好?”
洛云施心头有些愧疚,长孙素和死后,她明知姨母有冤,却无能为力,心灰意冷之下便不问世事,以为封瑞虽然丧母,但至少是皇帝亲生,又有定国公府相护,即便不能荣登大宝,至少也可衣食无忧。若非千秋节进宫,全然不知他过着这样的生活。而欺凌封瑞的昭后、盈妃一党,位高权重,若要报仇……
许久前段珩望着洛云施别出心裁的舞剑,叹道:“云丫头聪慧绝顶,若真要算计起来,你那后娘哪里是对手。”
那时的洛云施淡淡一笑,“元娘无所求,赢了又如何。”
段珩点头,她不在意于洛鸿业,不在意于洛府地位,也不在意他人评说,即便能争,又有什么意义。而此时的洛云施想法已然不同,往事不可追,来日既要由自己掌握,何不去争呢?
前朝能覆灭,封炎能继位,为什么封瑞就不可能?洛云施想想,听着遥不可及,其实也没什么,路要一步一步走,而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算计和时间。
她温柔一笑,道:“云姐姐自当尽力。”
封瑞展眉,嘴角回荡着笑意,“有云姐姐在,瑞儿便不怕了。”
洛云施不知他是否知晓长孙素和难产而死的内情,但愿不知,否则一个十岁孩童未免承受太多。思量片刻,道:“宫中之事云姐姐力所不及,不过姨母留下许多忠仆倒是可用。你仅记住行事收敛,于皇上时多提姨母往事,至于宫外——”她顿了顿,继续道,“其余皇子有的,云姐姐必定为你找到。”
封源、封寰宇有国舅府,有傅国公,封胤有外祖范义,连封灈逸有表亲逸王府,只有封瑞,连定国公府都多时不曾过多关心。
封瑞毫不怀疑洛云施的话,感激地点点头,老太监便道该回去了,洛云施又就吃住读书叮嘱一番,二人才各自离去。
洛云施一回府,便觉得气氛怪异。等一路回到碎月阁,青李似等了许久,一见面便迎上来,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讲给洛云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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