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眠(1 / 2)
想起花朝节夜回百花楼时,谢临寒那莫名其妙的眼神,原来她同暮风早就认识。那么当时出现在楼下,成为洛云施考虑的出路之一,只怕也是暮风为她安排的后路,如包房里的密道一般。只是瑶元忽然出现,他这步棋便废了。
这么一想,谢临寒与暮风关系果然非同一般。那她进宫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了自己,为了谢翱天,还是,为了暮风?
正想着,便听暮风回道:“她说了些,我只挑好的听。”
洛云施一笑,向暮风微微倾身,眼波流转,眸中万种风情,果真既妖且丽,媚胜星华。
暮风不禁有一时愣神,继而对方轻启樱唇,缓缓道:“你倒是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让封炎去西山的。”
暮风回神,知道她做出这般形容定有所求,果然就问了出来。继而听她称呼封炎而不是皇上,一时不知想到什么,没说出话来。
洛云施道:“怎么,不愿讲么?”
暮风摇摇头,伸手将她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道:“你该知道,皇帝身边有个叫王德的老太监。”
洛云施点头,她自然知道,往日在宫中时与王德打过不少交道,这个老阉人行事自私泼辣,对封炎却是极忠心的,暮风如何能用得动他?
暮风似乎明白她所想,一笑道:“那王德在宫外的府邸中有个貌美妻子,我买通了他妻子,这么点小事,他自然也就帮忙了。”
太监身体不全,却偏偏找个妻子,仿佛就能填补他男人的尊严一般。
洛云施坐回身子,笑着摇摇头。
暮风道:“你不问他为何不怕得罪昭后和盈妃?”
洛云施道:“王德可是封炎心腹,昭后和盈妃拉拢不及,哪里会为了这等小事先撕破脸,谁都不会,所以他有得是底气。”
暮风点头,似赞扬洛云施聪慧。
洛云施看他一眼,补了一句话,“不过若是改朝换代,不管哪个皇子继位,王德都首当其冲,必定不得好死。”
她将改朝换代说得如此轻巧,还简单一句话便注定了一个大宦官的命运。暮风双眼怅然,不知想起了遥远的什么。
“云施,”他缓缓道,“你说,继位的是谁?”
他问的是谁,而不是哪个皇子。洛云施并未十分注意到这点,浅浅一笑道:“未及盖棺,无法定论。”
封炎不过五十,岁月似还长久,可以慢慢计较。
夜已近五更,整个洛府一片安宁。
暮风道:“明日弥行便交给你,他武功高强,又行事果决,能堪大用。你不要再因为傅含玉的事责怪他,好么。”
洛云施点头,时间太晚,有了些睡意。
“困了?”
“嗯。”
“睡吧。”
“好。”
暮风起身,预备开门离开。
“暮风。”洛云施叫了声,他便站住,回头望着她。
“你一宿没睡了。”
“没事,我时常如此。”
洛云施迟疑片刻,道:“我不用晨起请安,也吩咐了青云她们,明早晚些进来。”
“嗯?”
“我是说,不然,你就歇在我这里吧。”
暮风愕然,随即一笑,“真的么?”
这些话若是其他小姐说出,必然伤风败俗不知廉耻,可出自洛云施嘴里,便平常许多,闻得之人除了不可置信,便是欣喜。
洛云施点头,道:“你不是江湖中人么,难道还有男女之别的顾忌?”
暮风果真回身过来,环顾四周似在找合适的地方。
洛云施玉手一抬,指向自己的绣床,道:“它很宽敞,你睡外面。”
暮风一时不敢相信,对方已将发簪取下,和衣便躺了下去。他一时呆立床前,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洛云施才感觉到床的一边下沉。
洛云施果真困了,背对着暮风很快就有了平稳的呼吸。夜阑人静,两人各自沉默。
不知又过了多久,暮风浅浅的声音传来,“云施,这是你第一次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么。”
话有歧义,然而洛云施似乎明白他的意思,黑暗里淡淡答道:“不是,睡吧。”
两人再没说话。
确实不是,不过洛云施并不想提以往之事。因为,那并不是愉快的回忆。
那是个冬日的午后,太监们推着装满冰块的车从宫门进来,送到地窖去以备来年夏日之用。
洛云施拿着暖手的小炭炉从凤栖宫出来,到处去找封宁。过了许久,终于打听到三殿下替贵妃娘娘采冰藕时掉进了冰湖,正在春熙宫里休息。
春熙宫是曾经的冷宫,不过后来他的母妃已死,反而没那么萧索了。
什么替贵妃采冰藕,昭贵妃什么吃食没有,会叫一个孩子采冰藕?不用想也知道,是那黑心的封寰宇在戏弄封宁。洛云施心头气愤,捋袖揎拳就直冲春熙宫而去。
去了发现罪魁祸首并不在,连假的兄弟之情都不屑于装,实在过分。而封宁却只穿了身单衣,一边瑟瑟发抖地坐在一个冒着浓烟的炭炉前烤衣服。
大冬天的,内务府连炭火都克扣,给他一堆半烧的木头。
少年脸色煞白,身体薄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见洛云施过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云施妹妹——”
洛云施不想叫他瞧见自己一脸怒气,便也笑着答应,知道他身边没人伺候,就将手炉给他暖身,自己去翻烤炉边的衣服。
“宁哥哥,以后封寰宇叫你做什么,你不要听就是。平白弄湿自己,得了风寒怎么好。”九岁的小娘子一边摆弄着衣衫,一边谆谆教诲。
“没事,烤一烤就好了。我自己来吧——”
“不用,咳咳……”
洛云施用袖子擦了擦眼镜,这炉烟太过呛人,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封宁道:“云施妹妹,我自己来吧。”
洛云施再次拒绝,见封宁冷得打颤,便让他去床上歇着,语气不送质疑。
封宁终于放下手炉,回身躺倒床上。
不知烤了多久,直到封宁萧索的白衣在烟中冒完了水汽,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烟熏味,洛云施将它丢在一旁,心道白忙活一场,这衣服是不能要了。
正准备跟封宁说,起身却见他在床上蜷缩一团,依旧发抖。洛云施伸手探了探他的手背,极其冰凉,看来果真冻得不轻。
“宁哥哥?”
“嗯。”封宁模模糊糊回答。
“冷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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