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2 / 2)
洛云施想,暮期石能将封宁救出来,也必然能救回宋罗伊,明知如此,却依旧选择自尽,何况,还有个孩子在,作为母亲,如何会这样狠心?
解释只有一个,她要逼暮期石,逼他负累着一腔遗憾和仇恨,去保护封宁,去报复封炎。这是一种债,暮期石要用一生,来偿还的债。而那个曾经单纯美丽的小公主,在承受无数苦难后,变为了一个如此狠绝的女人。
洛云施忽然觉得,暮期石和自己很像。都可以在复仇之时,不顾旁人的一切。
傅含玉、秦家姐妹、乃至云仪,从某种程度而言,都是为她无辜牵累,而长孙素和和阿棠的父母,却是暮期石一手所毁。不同的是,她已认清自己,而暮期石似乎还没有,或者,即便认清也依旧打算义无反顾,要这样的人收手,是不可能的。
沉吟片刻,洛云施似乎想通许多事情,看着暮风,道:“阮昭已知道你的身份,不如,索性与封炎挑明,你觉得呢。”
暮风犹疑,很明显觉得时机未到。
洛云施道:“他的身子,随时可能离开,你就不想,在那之前,以三皇子的身份,与他见一面么。”
暮风不禁一怔,虽从来未感受过父子之情,但毕竟血浓于水,还有许多话想要问他。
洛云施知他听进去了,又道:“过些时日吧,等瑞儿的消息。正好,我与你一起去。”
暮风知她定在谋划什么,不过并不打算告诉自己,想要问时,洛云施掩着嘴咳嗽一声,青梅便进来,一边扶着洛云施,一边道:“暮公子,夜已深了,我们郡主身体还未全然恢复,该休息了。”
暮风见洛云施脸色依旧泛白,看得心疼,忙点头,看着青梅扶洛云施进去休息,方才离开。
“郡主,”青梅吹了灯,“您这样,有把握么。”
黑暗里,传来洛云施淡淡的声音,“我这么做,自然有。”
青梅担忧道:“便是成了,毕竟是父子,暮公子和六殿下若日后怪您,岂不是……”
得不偿失么?洛云施一声轻笑,道:“我只告诉瑞儿,他那么做是为了扳倒盈妃,至于其他,顺其自然吧。”
青梅只得点头,替洛云施掩好背角,转身出去。
夜色纯粹而宁静,洛云施慢慢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京兆已然入秋,晨明在院里,随处可见盛开的菊花。凤栖宫中尤盛,封炎下朝来,便牵了谢临寒的手,在花圃里赏菊。
王德上前道:“皇上,娘娘,六殿下来了。”
封瑞上前行了礼,便站在谢临寒一侧,两人说话倒是十分亲切,看得封炎眼角堆满笑意。
宫女送了每日特供的养生汤来,雪梅便扶着谢临寒进殿,留下父子在庭里说话。
封瑞望着谢临寒离去的方向,神色担忧。
封炎转头,正好看见,便道:“瑞儿,可有心事。”
封瑞回神,连忙摇头。
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虽不承认,但心思早已写在脸上,封炎忽然有些慈父情怀,温和道:“可是关于你母后的?”
封瑞犹豫片刻,方小声道:“父皇,瑞儿想求您一件事。”
“何事?”
“贵妃娘娘有了身孕的事,可不可以先不要册封,也不要告诉母后……她刚失了孩子,瑞尔怕,怕母后受刺激……”
难怪要小心翼翼,后宫添丁本是大喜事,何况又在贵妃身上,自然要赏赐册封的,可是孩子一直是谢临寒,或者长孙素和心头的一道疤,封瑞便不得不忧心忡忡。
他这边想着,却未曾主意封炎的脸色已经瞬间大变。
“父皇?”
“嗯,”封炎回神,神色恢复如常,“你怎么知道,贵妃娘娘有了身孕?”
封瑞道:“瑞儿是偶然间看见宝璋宫的幽兰姐姐端着乌雌鸡汤,瑞儿想起,当初母后有孕时也喝多,所以猜测的……”
医术有载,娠一月名始胚,阴阳新合为胎,寒多为痛,热多卒惊,举重腰痛,腹满胞急,卒有所下,当预安之,宜服乌雌鸡汤。
当年长孙素和有孕之初身体不适,这汤足足喝了小半个月,封瑞自然熟悉。也就是说,盈妃也有了一个月左右的身孕。
然而封炎明白,他是不可能再生育的,那么只有一个解释,盈妃已与人私通。
他转眼看向封瑞,自病重后,自己便极少召见皇子陪伴,尤其封瑞,多在学堂念书,定然不知他实情,所以,不会编出这样一个谎话来。而盈妃是知晓的,否则,明明有了身孕,如何不但未借此争宠,反而一直藏而不语,分明是知晓那孩子不得见光……
“父皇,您没事吧?”
“没事,”封炎淡淡道,“父皇答应你,你母后累了,进去陪她吧。”
“儿臣遵命。”
“这件事,你也不要对旁人说起。”
“是。”封瑞点头,半懵半懂地走了。
封炎回身,看了一眼宝璋宫的方向,道:“今日御前,是谁人当值。”
王德上前,道:“回皇上,是赵牧。”
“曲连平呢?”
王德想了想,道:“曲侍卫,已经两三日未见了。”
封炎冷冷道:“王德,你从前察觉过,曲连平和盈妃来往过多么。”
王德不明白主子为何忽然问这个,自是察觉过,可皇家之事,他一个奴才也不敢多言。只好迟疑道:“这……”
封炎便明了了。
盈妃自然是没有怀孕的,她便是对曲连平情分再深,也不会蠢到怀孕的地步。然而是否真实怀孕并不重要,洛云施不过借封瑞之口,提醒封炎这件事罢了。
后妃私通素来是皇家忌讳,知情人往往不得善果,因而洛云施即便知晓,也不能说出来。盈妃恰好是知晓这点,才不至过于着急。除非洛云施坐好鱼死网破的准备,否则轻易不会告知封炎,而大抵洛云施又一直表现得十分惜命,所以是不会的。但对方也不能十分肯定,封炎便不会知道,否则,也不会常来凤栖宫,试图从谢临寒手上打探消息。
如今封炎已经知晓,第二天盈妃再来凤栖宫时,便隐约察觉对方神色不对。回到宝璋宫中,心里越发惴惴不安,差了宫女给父亲范义传信,到傍晚,父女二人齐聚宝璋宫里,宫人退散,知道主子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范盈忧心忡忡道:“爹,女儿怀疑,皇上已经知道了女儿和曲大人的事……”
范义一身内卫阁统领的二品官服,五官轮廓分明,一双剑眉下眼神锋利,闻言沉默片刻,道:“难怪,皇上在派人调查曲连平。”
盈妃心中一跳,慌忙叫了声:“爹——”
范义抬手,示意她不必多言,略有些责怪地看向盈妃,道:“你当初那么做的时候,我就不同意。”
盈妃无辜道:“女儿当初,不也是为了胤儿考虑么……”
可如今骑虎难下,即便宫内有范义掌管的内卫阁,宫外又有曲连平的扶摇曲,若皇帝要动手,昭后必然襄助,范氏依旧不敌。
提起封胤,范义轻叹一声,道:“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啊。”
“爹……”
“若非你失了宠,怎会到现在还没找到皇上那道圣旨。”
封炎在一年前,就写了传位诏书,当时昭后盈妃都是知晓的,可惜半路杀出个谢临寒,夺了盈妃的宠幸,那圣旨,便也一直未能找到。
提起圣旨,盈妃恨恨道:“谁知道皇上那般薄情。只是爹,女儿担心若那诏书被旁人拿到了,该如何是好。”
这个旁人,自然指的便是昭后。因为谢临寒虽然独宠,却并不知晓圣旨的存在,自然更不会抢夺。昭后本就势大,封寰宇又是皇子中最得朝臣看重的,若再得了诏书,名正言顺起来,封胤哪里还有一争之地。
范义点头,转身道:“容为父想想。”
“爹,”半晌没有声音,范义再回头,便见自己一身华服的女儿跪在地上,双眼中含着一抹狠绝,缓缓道,“爹,先下手为强。”
范义一怔,皱了皱眉,“你是说——”
“等到皇上动手,我们一家人都活不了。至于那诏书,既然找不到,就重新写一道便是。”
范义的眼角微含,思量片刻,道:“若是不成,你我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爹,”盈妃不满,起身拉住范义的胳膊,“便是不做,您觉得,皇上能饶过女儿么?何况,皇上的近身侍卫都是您的人,我们将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待阮昭反应过来,胤儿早已是名正言顺的新帝,就算她有遗诏,我们也有。”
范义沉默。
“爹,你我在宫中隐忍多年,不就是为了今日么?”
良久,范义深吸一口气,道:“也罢,皇上一时不敢动手,你我有先机在,但事关重大,务必小心行事。”
盈妃一笑,“女儿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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