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斯拉法西尔的哨兵（中）（2 / 2）

冲击波将比尔掀得飞了出去，等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那冲得最快的虫族，离他已经不足十五米。死亡的距离，也就是这十五米的距离。

“嘶昂———”

透过面甲，比尔清晰无比的看到了那挂着新鲜肉屑的尖牙，还有那足以撕开装甲的利爪。他本应该感到恐惧，但是，他好像失去了那种本能。

根本来不及思考，比尔马上本能地瞄准了目标。他端着武器，迅速半跪下去，头盔中的显示系统自动转换到攻击模式。异化虫令人毛骨悚然地尖叫着，棕黄色的头冠向后竖立着。但是比尔根本没有感到害怕，这是奇怪的。

“砰砰砰砰———”

弹匣中残余的27发子弹被全部射了出去，但那只野兽没有丝毫退缩，它的甲壳在金属射流的冲击下飞速剥落，但两只长长的如象牙一般的爪子，仍然从两个上肢伸出，朝着正在更换弹匣的比尔抓来。

“嘭———”

枪口下方武器附挂内的击退弹在间不容发之际射了出去，异化虫被命中的一瞬间，强大的斥力让它顿了一下。这不能伤到它，但是争取了两秒的时间。异化虫没有停止向前扑，长满锋利毛刺的巨大后腿用力一蹬，瞬间便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这不是普通的异化虫，比尔给出了评价。不过没关系，弹匣已经换好了。

“你本不是战士，你不应过多杀戮……”一个声音在他头脑深处响起，声音很低，几不可辨。

“砰砰砰砰砰———”

比尔再次扣动了扳机，同时身体前倾，紧贴自动步枪。钢头步兵子弹以每秒三十发的速度从M6C2的枪管中射出。十五响音爆在空中炸响。比尔松开扳机，手腕微甩瞄准目标已经没有甲壳庇护的额头，然后他再次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砰砰———”

子弹击中了目标，穿过异化虫的血肉，击得它脑花迸溅。暗红色的脓水从怪兽躯干上敞开的伤口中喷出，但异化虫的速度没有减缓。他们中间只有七米了。比尔再一次扣动扳机。长时点射，他自动地想到。死亡、恐惧都被甩在了脑后。

自动步枪又一次砰砰响起，跟踪器在比尔的头盔显示系统中记录着这一切，纠正着他的弹道，虽然这种距离已经没有必要，但这能使他更安心———至少他并非孤军奋战，他还有计算机这个忠实的伙伴，帮助他对抗这个凶猛扑来的死亡和仇恨的化身。

异化虫的甲壳碎片和着血液四散迸溅，在停机坪坚硬的地面上留下生命流逝的印记。每中一弹，怪兽都摇晃着，暴露的血管中喷出了黑色的血液。看起来它就要死了。

异化虫长着獠牙的嘴里吐着白沫，随着子弹的射击摇晃了几下，却又不可思议地站稳了脚，向前扑来。它的眼中已经没有生气，只剩下疯狂。

比尔双目圆睁，对这异化虫（大狗）顽强的生命力感到非常惊讶，但这并没能影响他。扣下了扳机，M6C2几乎立刻作出了反应，射出一道炽热的金属激流，再次击中并穿透了敌人的身体。但那野兽却迎着砸向它的钢头弹雨，继续向他扑过来。

就在那一瞬间，比尔用以抵挡异化虫的金属风暴突然消失无踪。一声闷响，一声低沉、无预兆的闷响，从枪膛里爆发出来。在异化虫离比尔仅有一米的时候，子弹卡壳了。

“嗵———”

那张可怕、怪异的脸孔贴近了比尔，比尔双目圆睁，一眨不眨。虽然比尔在一瞬间就排除了臭弹，但无论他怎样用力地扣动扳机，M6C2也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弹匣已经空了。

异化虫那张长满斑点的棕色脸孔撞到了比尔的面甲上。比尔无法向别处看。他盯着那双离他只有几英寸的、毫无灵性的黑红色眼睛，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动步枪。

“嗤———”比尔没有没有一丝畏惧的将军刀刺进了目标脑袋，等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后，缓缓地，迅猛兽的脸从比尔面罩上滑了下去，躯体撞在比尔的胳膊上。其实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死了。

“嘶啊———”

虫族的嘶吼声在耳边回响，星灵的光剑在眼前闪耀，比尔没有对此感到恐惧。他只是突然有些迷茫，对他在此处为何而战的迷茫。

“为国家，为民族，为了全人类！”

入伍时的誓言在脑海中回响，但比尔有种感觉，那不是他的本意，更像是有人在那里模仿他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念叨。甚至，他好像就没那样想过。推开尸体，比尔准备好了最后的战斗。

“咚咚咚咚———”

连环撞击声中，一头金属巨兽突然挡住了比尔的视线，这救了他的命，也将他从茫然中拉了回来。这辆“美洲豹”坦克是从防御墙那边高速冲过来的，挡在它前进路线上的星灵和虫族全都沦为了车下亡魂。

“轰———”

一声巨响，刚坠落在不远处的一个空投囊又被送回了天上，那使用105毫米高爆弹的坦克主炮，可是非常乐意送它们返程票。

“巩固防线！”

上尉带着两队陆战队员赶了过来，他之前似乎负责指挥中心的外围警戒，不过指挥中心都被连根拔了，他们继续警戒也没什么意义。

“去做我们能还能做的。”上尉是这样说的，当然，也这样做了。

在增援部队的帮助下，攻入停机坪的虫族和红色星灵最终被全数歼灭，但这并没给士兵们带来胜利的喜悦。相反，从未经历过如此战斗的他们，感到了无尽的恐惧。士兵们怎么想没人想知道，想知道的人也没时间去了解，况且战争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停顿，深知这道理的上尉没有浪费时间，他通过还未受干扰的短波无线电召开了紧急会议。还活着的军官里，就只有他这个降职至此的上尉真正打过仗了。

将自己的方案发表后，上尉关闭了麦克风，怀着不爽的心情开始倾听其他军官的想法。对于他的计划，同僚们其实没什么意见，分歧只是谁先走谁后走。虽然这是人的本能，不过在军官们身上这样露骨的展现，还是有些……

“电浆团！”

上尉没能继续沉思，布姆中士惊恐的喊声将他拉回了停机坪，他突然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利维坦就在头顶上，电浆团来自它的几率自然最大，仰头一看，数十枚蓝光萦绕的电浆团正向这边高速坠来。

“快找掩护！”晚了，太晚了。士兵们依kao计算机和视觉判定躲到了安全区，已经升空的运输机也凭借空中机动成功进行了规避，但那些仍旧停在地面的载具，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嘭———”

“美洲豹”坦克也完全没有料到会有空中打击，瞬间便被崩掉半边车头，丧失了机动能力。可即便如此，坦克炮塔仍然没有停止运转，继续向防御墙外汹涌袭来的虫族进行抛物线射击。

“嗒啦———”

上尉从电浆团制造的瓦砾废墟中爬了出来，扫视着一片狼藉的停机坪，他感到了难以遏制的愤怒，“平定者在哪儿，快把它开上来！”

背着无线电步话机的通信兵从另一堆瓦砾中爬了出来，他受的伤不轻，立刻去医疗点应该是他的最佳选择，但他没有离开的打算，“长官，我们联系不上驾驶员！”“去他的宿舍找！”

“是！”

通讯兵奉命去寻找驾驶员，上尉则组织幸存下来的士兵开始抢救伤员、疏导平民。谁也不知道利维坦什么时候展开下一次攻击，但在攻击落下来之前，他仍会做他该做的……

比尔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把浑身浴血的伤员送上运输机了，他之前的震惊、愤恨，已经被麻木所取代。现在即便看到内脏露在外面的伤员，他也仅仅只会摇摇头，然后从腰间抽出手枪结束他们的痛苦。

利维坦的攻击摧毁了太多的载具，也杀死了太多的人，但最可怕的，是它摧毁了本就不多的希望———即便平民人数从一万余锐减到不足三千，残余的载具也不足以让他们全部撤离。必须有人留下来，等待死亡。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看着最后几架完好无损的运输机升空离开，查迪问出了他的问题。没有人想死，士兵也不例外，脱下军装，他们也是人。

“也许你来帮帮忙会让我们赢得一线生机。”

说着，比尔帮机械师从一架严重损坏的运输机上拆下了一个发动机。剩下的人想要逃生，只能把这些可以利用的残骸重组，不然就得等之前离开的运输机返航。估计，他们不会回来吧。

“好吧好吧，我来帮忙。哎———地面怎么在颤动？”

查迪刚说出“颤动”二字，比尔身旁的机械师就惊呼了起来，“是雷兽！”

“空————”

停机坪的一侧防御墙被蛮力破开了，下一瞬，汹涌的棕褐色潮水从缺口处涌了进来。几个站在防御墙附近的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开枪，眨眼间就被虫潮吞噬了。

“开火！开火！在它们杀掉我们之前杀死它们！”上尉在高声的下达命令，他的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对利维坦的愤恨全都转移到了这些地面虫族的身上。

“喷火兵都到前面来，把它们堵回去！”

“枪兵打刺蛇！打刺蛇！不要管那些异化虫！”

“我们需要火力增援，炮兵都死哪儿去了？！”

无线电作战频道内全是中层军官们的命令，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停机坪陷入了混乱，遗留在此的平民们又乱哄哄地往围栏那边涌去。比尔试图向虫族射击，但汹涌的人流让他端平枪都困难，更不要说瞄准了。

平民们成功帮助虫族搅乱了士兵们的防御阵型，这使得虫潮以极小的损失快速地涌过了停机坪外围，眼看着，双方就要近距离接触了。也许喷火兵们能挡住一轮，下一轮就不得而知了。

“弟兄们坚持住，我来了！”

关键时刻，“平定者”驾驶员慌慌张张的从卧室冲了出来，看他面红耳赤、衣衫不整的样子，估计刚才没有忙正事儿。也许之前他就不认为虫族打来了，把警报判定为平时的演习。

在机械师的帮助下，驾驶员只花了四秒钟时间便进入了机舱。舱盖合下后，这台五米高，重达三十吨的战争机器直接在固定支架上解锁了火控系统。隔着停机坪的围栏，“平定者”搭载的四门105毫米重炮交替开火，正在从缺口处涌入的虫族瞬间被火焰和冲击波所覆盖，进攻之势被暂时遏制住了。

利维坦内的脑虫应该是发现了进攻受阻，权衡一番后，它派出了空中部队。它们乌云一般的压下，在发动真正的攻击前，那浩大的声势就击碎了很多不坚定的意志。“飞龙！”

“快找掩护！”

“它们太多了，长官，我们守不住了！”

“快把云爆弹拿出来，只有那个能对付它们！”

“我在请求撤退命令！该死的信号被阻断了，通讯兵，想想办法把激光通讯架修好！”

“快，所有人撤退！撤到停机坪！快！”

“求救求救，我们被虫族包围了！哇啊啊啊———”

“守住防御墙，快扔手雷。拟态虫！咳啊———”

无线电公共频道里全是求救声和惨叫声，失去指挥机关，防御部队的力量根本没法集中。到现在，所有人都明白，基地完蛋了。

“砰砰砰砰砰———”提着“阿尔蒂马克斯300式”轻机枪，中尉对着天空疯狂扫射，很多俯冲下来的飞龙都被打中，从俯冲变成了坠落。

“中尉，快趴下！”

比尔提醒的话音还没落下，一发飞龙的肠液弹就击中了中尉。只是一瞬间，那个刚刚帮助过他的年轻中尉就不在了，他变成了一滩被腐蚀的烂肉。

“混蛋！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

将M6C2-A自动步枪对准在基地上空盘旋的飞龙，比尔扣下了扳机。低重力环境下子弹出膛的速度极高，飞行速度更是可怖，那飞龙还未感受到被第一发子弹击中的痛苦，第五十发子弹已经穿过它的身体。

“比尔，撤退，别傻傻的站在原地！”

刚刚将复仇的怒火压下，比尔就看几架抢修后的运输机从停机坪升了起来，看起来基地的沦陷已经无法避免，他们得跑路了。

“比尔下士，查迪下士，你们两个去跟我来，我们得去把装甲运兵车里的自动机炮搬出来激活，殿后任务得交给它们！”运输机的引擎还需要两分钟才能修好，上尉认为，能在别处吸引住虫族，他们的生存率会大幅度提高。

看着不知何时跑过来的上尉及其属下，比尔和查迪震了震。他们是哨兵，有权拒绝守备部队军官的命令，跟着上尉去执行任务危险性显然不低，他们完全可以拒绝。然而，和上尉一起去执行任务，如果成功，离开这里应该会获得保障。这个险，值得冒。

“是的，长官！”

在上尉的带领下，一队人跨过遍地尸体的停机坪，从安检通道处进入了基地F区。装甲运兵车就在安检通道正对面300米的地方，一路小跑后，他们到达了目的地。警备队的士兵们在上尉的命令下散开，构筑了一道简单的弧形防御线，上尉自己则带着比尔和查迪进入装甲车搬运物品。

这个地方离之前空头囊坠落的位置只有一百米，打开装甲车车门的瞬间，比尔感觉到背脊发凉，不妙的预感也随之萦绕于心间。但现在他已经进到车里，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了。

也就在比尔和查迪抬起一门自动机炮，打算往车门外走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声惨叫，接着便是持续不断的扫射声。正当两人惊疑不定，不知该不该出去时，上尉突然夺过那门自动机炮，架设到了装甲车门侧。

“你们俩，到里面去cao控12.7毫米机枪射击，我来继续架设机关炮！”

比尔看了看自己的生源体探测器显示界面，发现上面的绿色点少了好几个，知道情况紧急的他转身就冲向了射击位。查迪犹豫了一瞬，但看见上尉把手搭到腿侧的手枪上，他还是选择了妥协，“长官，我这就去！”

比尔和查迪则在装甲车的射击位上奋力作战，警备队的陆战队员们也在装甲车外和虫族殊死搏斗，上尉却在那里不紧不慢的搬送着自动机炮，直到机炮呈环状将装甲车围住，他才激活它们。

“砰———”

装甲车的门被上尉重重的关了起来，射击的声音太大盖过了它，这导致没比尔和查迪都没有发现车门已经被关闭。即便他们发现了，用机炮对虫族造成巨大伤亡的快感，也会让二人对之毫不在意吧。

从背包中摸出两打烟幕弹，上尉将其全部掷了出去，“撤退。”

“上尉！？”

跟在上尉身边的一名陆战队员惊呆了，他亲眼看到上尉锁死了装甲车车门，也就是说…..

.

“执行命令。”

说罢，上尉抄起自己的自动步枪跑了出去。机械师刚才通过无线电私人频道发来消息，运输机已经修好，他们可以离开了。

看着紧锁的车门，陆战队员心中闪过有一丝不忍，但随着其余战友的离开，他心中那一丝不忍被求生的欲望所替代。重重地叹上一口气，他在虫族围上来之前跑了出去…...

当烟幕散去，自动机炮和12.7毫米重机枪的咆哮停息了，通过观察窗，比尔和查迪发现，周围已经是虫族的海洋。而不远处的停机坪上方，几架运输机摇晃着升了起来。

“喂…...我说，我们是被出卖了吧？”

“哈，应该是吧。”

打开外层面甲，比尔和查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那份无奈，也看到了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战意。

“咔嚓———”

既然重武器的弹药打光了，那么，就用轻武器吧…...

在被虫族撕成碎片之前，上尉他们登上了撤离运输机，望着比尔二人被虫潮淹没的方向，上尉叹了口气。战争会死人，也有人能活下来，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不论参不参加战争都会死的人。

“你们原本就应该死掉的，抱歉我不会对你们产生歉意。”

运输机的舱门边还沾着大量平民们的鲜血，用手将其蘸起，上尉在士兵们惊恐的目光中把手伸进了嘴里。舌头一卷，那血液被上尉喝了下去。

“绝望和恐惧的苦味…...”

轰炸机编队从运输机旁飞了过去，下一刻，上千吨的高爆炸弹倾泻到了B14基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