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2)
程向阳沉思,许久,眸色转深,眼里莫名染上一种悲伤,他说,“我也许会崩溃,不管怎样,哪怕是把我的心剜给她,我也愿意,只要是能救活她。你们说的什么镇定,我想,在面对自己亲人、爱人的那一刻,即便是身为医生,也无法做到。”
那一瞬间,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宋井桐抬头望着他,只听见了他轻缓的呼吸声,以及怦然有力的心跳声,全世界,都逊于此时。
教授让人坐下,中气十足的声音划破了寂静,他没做点评,任人都知,相比于宋井桐那般理智的回复,教授认可了后者。教授道,“这将是这节课我要教给你们的课题,用作为亲人的心,去面对每一个患者。将来要成为医生的你们,除了需要冷静、客观、公正、娴熟以外,还需要有一颗拼了命也要救活人的信念的心…”
宋井桐愧疚,确实,有一些,她没有想到。除了镇定之外,她忘了,还要有一颗悲悯的心。这一课,宋井桐默默记在了心上。也包括,程向阳说的一字一句,她全记在了心上。后来的许多年,她都没有忘,走了很多地方,看尽伤残,听尽哭嚎,在炮火连天的黑夜,支持她的是一颗慈悲的心,是她知道身后总还会有个人守护自己。
课间休息时,宋井桐往身旁的人瞥了一眼,顿时失笑。程向阳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双手撑在额上,假装认真听课,实际上人已经睡着了。是真的累了吧,晚上睡得迟,五点不到又起床了,铁人也该累了。
直到课间休息结束,又开始上课,程向阳仍旧睡得死沉,姿势也没变过。宋井桐没叫醒他,自知叫他回去睡他也不会走,那便让他静心睡着了。有那么片刻,看到他安然的侧脸,宋井桐无比的安心,很安心很放心的感觉弥漫开来。
临下课时,程向阳转醒,稍微动了一下。动作不大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但在这静寂无声写着笔记的教室格外突兀,周围的眼光纷纷望过来。宋井桐竭力装不知,笔尖飞速,写着笔记。讲台上的教授调笑,诙谐而幽默,“陪女朋友来上课是值得鼓励的,一起进步嘛。但是来睡觉,不提倡,不提倡。”
程向阳有点睡懵了,一下子窜起来,吓坏了人,“教授,我知道了,下回一定认真听课,坚决不睡觉。”整一个诚心诚意认错的乖孩子。然而,睡眼惺忪的,能保证说的话作数么?
又是哄堂大笑,连宋井桐也笑了。许多年后,想起程向阳犯过的傻,她还是无声地笑了出来。只是,后来的后来,宋井桐让他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本该意气风发的少年,很少笑了,总是蔓延着一种孤寂,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问她可不可以回来?抱着她时,也总是患得患失,总是怕一不小心就溜走了,成虚空一梦。
教授也是个趣味十足的人,有别于讲课时的严肃,竟然玩笑地说道,“不错嘛,有觉悟,还是可教的。”末了,满意地点头,那眼神一个溺爱啊,恨不得每一个学生都像程向阳一样听教,就差没说出口下回再来啊。
一下课,所有的人都赶紧收拾课本。宋井桐把书放进包里,程向阳看着,收好后他抢着拎,边说道,“感觉你们这个教授还挺喜欢我的。”
宋井桐是一个头大,哪儿来的错觉,怎么就人家教授挺喜欢了?她也不反驳,不入心地应和,“嗯,你觉得是就是了。”意思是,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来,没人能阻止一个人的思想。
程向阳哪里听不出她的不入心,只是不想计较了,让着她嘛。况且,难得她会吐槽人了,更别计较了。“走,带你去个地方。”
“哪?”宋井桐问。
程向阳故作神秘,闭口不言。宋井桐白眼,总觉得他们认知是不一样的,他讲的好地儿绝对提不起自己多大的兴趣。程向阳对上她眼睛里的狐惑,却是笑了,一只手捂上她的眼睛,“一会就到了,绝对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程向阳保证。
幼稚鬼,多大了还玩捂眼的游戏?宋井桐抬手去拍,他从身后环着,如此亲昵,不自觉地宋井桐耳后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她有些不自然,强行镇定住了,“你把手拿开,弄到我眼睛了。而且有一点,晚上我有课,不能在上课之前赶回来我不走。”
听到弄着眼睛了,程向阳想也没想就松开了,凑到跟前端倪着她的眼睛,距离更近了,几乎是鼻息相抵。他不自知,而是问是不是戳到眼了,疼不疼?宋井桐有一瞬的失神,然后不动声色地藏住了,淡淡地摇了摇头。程向阳还是不放心,帮她吹了吹,又确认了几次,之后顺其自然地牵着她,“能在课前回来,所以你别担心。走快一点,吃一顿饭,看一场烟花也都来得及。”
“嗯。”宋井桐却不自在,心底住的小动物乱了,她凝声道,“走就走,别老拉我,我不习惯。”
“没拉,是牵。”程向阳狡黠一笑,笑容如春风明媚。不习惯,可以慢慢适应的,总有一天,他们要每日每日生活在一起,做一些距离为“负”的事,总不能老是这样冷冷淡淡的。自然,此类想法程向阳没讲出口。
说不听,拗也拗不过,宋井桐只能任之由之。十指交扣,有安心,还有一些怦然。不是没辙,只是愿意了而已,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强迫得了宋井桐。可宋井桐很迟才明白,或者说很久之后才愿承认。
一路走过来,几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看,宋井桐如坐针毡,程向阳泰然自若。他是众人眼里的男神,受人簇拥,在贴吧,别人给他们的评价都是天壤之别。宋井桐不是自卑,或是觉得自己不配,仅是,不愿被这么多的眼睛窥探记恨着,她不由得从中抽出手。程向阳感觉到了,手上力道紧了,他说,听来不对头尾莫名其妙,却是他的坚持和固执,“别。”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松开他的手。
中学那会儿,老班在一次思想教导课上说,其实我并不反对你们谈恋爱,但是我希望你们能找有责任有担当的,那些一见到老师就马上撒开女生手的,要来干什么?风雨欲来,却不能一起承担的,再如何喜欢,永远都只能割舍,否则,伤痛入骨,即便过去十年二十年,仍旧不会等来对方撑起倒塌的天地的那一天。
宋井桐没再挣脱,他笑了,凤眼微眯。宋井桐侧目看过去,她想,好像也是不错的。直到走到车旁,程向阳才松了,他给她拉开车门,很自然地为她系上安全带。低着头,很认真,侧脸都渡了一层柔光。系好后,程向阳才绕过去,坐到驾驶座上。程向阳是真的对她好,何时都一样,好到接受的一方都觉得负担。
“你的车?”宋井桐问。上次坐的,不是这一辆。他倒着车,边专注着后视镜边回,嗯,新买的,是我的也就是你的。
宋井桐没有理会他的话,看不出表情,不深不重地道了句,宋市也没你尊贵。车已经顺利上路,程向阳半天没反应过来,宋市和他怎么比较上了?半晌,他意识到她是在说他车的问题,暗里骂他奢侈了。
荥川***的节俭,在荥川可是出了名的,一辆大众开了十多年没换。听说最近刚刚换下来,还是为了新城规划,需要做做面子才换了个一汽奥迪,而且还是二十多万的。
说完,宋井桐没再看他,目光撇向窗外,看着外边的风景。程向阳笑,“那我也不能跟爸比,廉简是他们那些官该有的作风。要是我开爸那种车,外人是不会说我低调,只会猜疑承源是不是快不行了。别说这些了,难得出来玩,别为这些事不开心。嗯?”
宋井桐说什么了,怎的就成了为他奢华的事生气了?这人的理解力,真是差劲。再者,爸是可以叫的?宋井桐特别平静,语气一贯的清冷,“专心开车,还有,爸不是能乱喊的。”
这态度让程向阳不怒反倒乐了,“好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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