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1 / 2)
宋井桐没有回,只是看过便退出了消息界面。默默关上手机,攥在手心,向庭院走去。白色的烟雾熏在脸上,不刺眼,也不呛鼻,只是带了点浓烈的烟火气息。
到时,桌面上摆放了两碟烤好的肉,大家都围在架着的圆桌享用食物,说着家常话,剩下李叔一个人站在烤架前悉心而专注地烧烤。宋井桐先是放下手机,而后从桌面取了几串烤好的肉,粘上一些调料之后,过去陪同在李叔一旁,隐约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陈玉书嘴巴塞满了东西,说话含糊不清,仔细辨认才能听清楚她到底说的是什么。陈玉书是个话多的人,怎么都冷不了场,话多却不招人烦,“自从来学校以后,我都没吃过烧烤了,这是我第一回次,特别开心,味道跟家里头的一模一样。”
李婶听着,不由自主地多匀了几串到陈玉书的碟子里头,又给俞雯和李兮匀了几串,心疼得劝她们多吃点儿。李婶一向感性心软,年纪越长,越发控制不住性子里头的那些柔和跟慈爱,“女孩子家出门在外不容易,照顾好自己,对自己好点。”大抵有些伤情,触发经久的回忆,李婶竭力压抑的难受奔腾而出,眼眶都晶莹了。
李婶一生无儿无女,从南的地方一路向北,这一定居,一定就是几十年,也相当于离家了。李婶会突如其来的感伤,这缘由不难循。李婶总见不得跟她同龄或者小辈的孩子一人只身在外,听不得半点的苦难,每每这时情绪脆弱得不行。
宋井桐一度想要离家,去哪儿都好,从不曾想过留在本省念大学。毕业填志愿的时候,宋井桐暗暗计划着填报省外城市,李婶知道后,硬是阻挠了,硬是把她留下来了。其实,宋井桐完全可以一意孤行到底,完全可以逃离得更远,最后她没有这样子做。因为在李婶隐忍婆娑的泪目之下,她软下心来了,那一个眼神,至今记忆犹新。纠根结底,宋井桐还是一个会心软的人,柔软得一塌糊涂。
李婶当众红了眼,宋井桐并不好受,她想安慰李婶,陈玉书已先于一步,一整个人抱了上去,像只无尾熊那般挂在李婶身上。她的言语没有技巧可言,直生生的,“李婶,你别哭,我好着呢,什么事情没有。”陈玉书没料想,那么一句话让一个长辈伤心,自觉罪过。李婶识得不妥,抹了把眼泪,宽慰性地抚了抚陈玉书手背,“人老了,容易哭,一点小事也经不住。”
陈玉书又搂了上去,埋在李婶的颈窝,似一个找到了家的小孩子,眷恋着不放手。这样的场景,讲不上为何,无端地让人鼻间发酸。突然之间,李兮沉寂地流了泪,两道泪痕沿着两颊缓缓滑落,令人手足无措。
宋井桐抬眸望去,只见李兮抿着唇,趴在桌上哭。宋井桐有被惊吓到,一时间无措,不明白她们怎么都这样。这人吧,情绪来了就是来了,拦也拦不住。倘若追问,恐怕连本人也支吾不清。
李兮趴在桌面闷声呜呜,引起了注意。陈玉书从李婶怀里抬头,迟迟没有出声,反倒是李婶走到她旁边,“怎么了?”李兮摇头,有些倔强的模样,却早已泪水盈眶。李婶伸手拍她后背,一双手瞬间激化了她的委屈,她抱上李婶嚎啕,“我想家了,想我妈妈,想我爸爸,我想回家看他们…”当真是否如此,独有其人掂得清。
一件事的打击并不会把成年人压垮,多件事积压在一起,以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再小的一个挫败,也会成为最终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李兮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与感情的失败有关,跟友情的拉扯有关…这几天以来一直假装坚强,一直牵强地微笑,直到感觉再也绷不住了,那根线越扯越紧,终于要断了,而身边的人不能分享不能理解这些时,李兮开始想家了,真的想家了,家才是她温暖的港湾,她后悔离开家了。
李婶鼻尖一酸,心疼得不得了。将心比心地想,当初宋井桐不听她的话执意跑到外地去,会不会像这样伤心难过却没有一个亲人朋友在身边,孤零零的一个人?对一个女孩子而言,独自在外地生活太难了。会害怕、会无助、会彷徨、会不安,走在道路上别人都是成双成对,周末时别人都可以回家,而她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当中的失落、沮丧真的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
李婶暗叹,只愿全世界的人都能得到善待,愿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可温柔,又谈何容易?“哭吧,哭过了就好,不管开心的不开心的哭过后通通都忘掉。”
李兮哽咽,抽泣着,“我好难过,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吴昀轩离她而去了,陈玉书也开始厌恶她,所有她在意的都远离了她,她感觉我全世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就像是站在独木舟上的人,下面有湍急的水流,她稍一不小心河水能把她冲走,可没有一个人拉她一把,甚至转身离去,任她孤独无望。
这种难受,不是其中人,绝无办法体会得到。但要呐喊出来,只会得来矫情,周遭的人,只会觉得做作至极。
吵归吵,闹归闹,嘴上放话不理睬对方的人,在这一刻还是做不到冷眼旁观,“哭什么啊,丢死人了。我又没有真正生你的气,不理你,有什么值得哭的?”陈玉书以嘴上的逞强去掩饰心里的关心。陈玉书自己不是不知道,她也是心如明镜的,李兮哭的一部分原因在于自己。今早的那番话确实过激了,李兮脸上闪过的受伤而又欲言又止的表情陈玉书没有忽略。可她也是气了,有心冷落李兮,但这会儿,她不是也原谅李兮了,愿意跟她重归于好了嘛?不然也不会忸怩而试探地勾起话题,没话找话。
李兮抿唇不语,翻涌而出的泪水衬得她可怜极了,那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陈玉书没好声,同时也败下阵,胳膊一伸,手一揽,干脆利落地把李兮脖子架上了,“你每一次都这样,我算是服了你了。别哭了行不行?我没有真正怪你气你,你哭成这样,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了。”一贯就是得理不饶人,霸道专横的一个人,这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让陈玉书还能怎么着,不妥协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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