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1 / 2)
矜矜存下来的稿子
零零碎碎的记忆,随着放映机里散发出的点点微光,进入司矜的脑海。
与此同时,白墙上的画面,开始发生变化。
司矜看到了,他以前刚做元帅的时候。
那时,神族和魔族还没有签订和平条约。
冷兵器战争时代,远不如现在安逸。
魔族屡犯神界边境,民不聊生。
他一次次的披甲上阵,带领天兵杀出重围。
为自己谋生路,为神族铸和平。
一次大战后,他路过一个被魔族屠杀殆尽的城池,于断壁残垣下,救出了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孩子。
那孩子已经被屠杀吓得意识涣散,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害怕血腥,更害怕手执利刃的天兵靠近。
却似乎,并不害怕司矜。
司矜觉得有趣。
他低下头,看着小孩儿打趣道:
“你为何不怕我?是因为我生的比他们好看吗?”
小孩儿眨着懵懂的大眼睛。
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愣神的点点头。
半晌,才鼓起勇气拽住司矜的一片铠甲。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不断打颤。
充满希冀又无助的仰望着他的神明:
“仙君,救救我,我想活。”
“好啊。”那时候,司矜不过才300岁,正值年轻气盛。
于是,很爽快的答应了那孩子,带他回去,做了弟子。
那孩子是个孤儿,父母早亡,没有名字,司矜便为他取名“临渊”。
因为神的一生是漫长的。
只有临近深渊,无限接近生死,才能明白生命真正的意义。
但是,司矜比较忙。
他是与天地同生的最强神明,门下弟子无数,又经常跻身战事。
日日精研法术,枕戈待旦。
久而久之,也就忘了那个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激起一点小水花的孩子。
又过三年,第一次神魔大战,以神界胜利告终。
当时的天君(害矜矜的老天君)十分器重司矜,任他做天兵的最高统帅,甚至把处理魔族战俘的事交由他全权处理。
天君秘密授意司矜不分老弱病残,全部绞杀。
但司矜却保留了几分人性,把魔族被俘的无辜平民放了回去,只处理了屠杀天兵的魔兵。
天君震怒,大骂司矜仁慈过度,却又忌惮他的力量和他在军队中的权威。
不敢削司矜的神职。
于是,便与他发生了很大的口角,遣他回府闭门思过三月。
司矜出天君殿的那一日,阴风凛冽。
刀子似的往他身上刮。
不消片刻,便划伤了他白皙的皮肤,留下一道道殷红的血痕。
他知道,这是天君在朝他发泄不满。
天地初开,天界众神混乱。
的确是天君废寝忘食,累垮了自己的身体,才建立起天界的新秩序,创立下各种神职。
司矜自认没有天君的耐心和领(忽)导(悠)能力。
他向往战场,享受驰骋。
他是排兵布阵的天才,却并不一定能管理好偌大的天界。
天君不敢在明面上动他,便用这种方式撒个气。
小打小闹,不过几秒钟伤口就能自动愈合。
他也不愿意揪着这件小事不放。
毕竟,神魔刚刚结束战争,投降书还没签,这个时候天君与元帅不和,容易引魔族趁虚而入。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司矜不愿意做。
他只是一路走回殿中。
不曾想,他难得的狼狈样子,落入正好来为他送衣衫的君临渊眼中……
小小的徒弟站在不远处,拿着刚替师尊洗好的外衫。
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男子坚毅挺拔的背影。
不知怎的,就生出几分心疼。
于是,当夜,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临渊端着一碗姜汤,敲开了师尊的殿门……
咚咚咚!
瘦小的少年敲了三下,司矜的殿门不开。
君临渊并不打算放弃。
咚咚咚!
又敲三下,门却自动开了。
殿门未锁。
师尊也不在外殿。
小临渊便小心翼翼的向内殿的方向走去。
寻着悉悉索索的声音,拐了三两个套间,迈入内殿。
一进门,就撞见了白衣滑落,没入浴桶中的司矜。
君临渊:……
君临渊:…………
他动作一顿,心底莫名升起一阵慌乱。
面颊绯红,磕磕巴巴的唤了一声:
“师……师尊……”
“嗯?”司矜听到一声呼唤,转身看向门口的少年。
三千青丝沾了水珠,湿漉漉的搭在肩膀上。
锁骨处,也盛着一点清水。
不知是不是被白气熏的,漂亮的桃花眼没了素日的凌厉,氤氲着一层雾气。
看上去,像是刚哭过。
他似乎忘了这个小徒弟的模样,怔愣半晌,才笑道:
“小渊啊,你怎么来了?”
“弟子…弟子看师尊没用晚膳,特意做了些姜汤,想…想送给师尊……”
“哦,有心了,放一边吧。”司矜不在意的指了指东侧的几案。
君临渊将姜汤放过去,小心翼翼的转身,忍不住,再一次盯上司矜。
他肩膀上还有几道细小的伤口没有愈合,看起来无伤大雅,却如完美无瑕的白玉被划了几道小口子。
美的凄惨又刺目:
“师尊肩膀上的伤……”
“这个啊。”司矜道:“是神魔大战的时候留下的,恢复的有些慢,再过几日就好了。”
神魔大战时……留的伤……
司矜门下的弟子都知道,他们的师尊是自然神,神力不似其他神一般,来自凡人的信仰和供奉。
司矜的力量,源自天道万物。
所以,他从不担心神力消散,就连刺破身体的剑伤,也不过半日便可自动恢复。
肩膀上的伤还得愈合几日,他是伤的多重啊!
君临渊心疼,心被揪着疼。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连初级天兵都打不过的毛孩子,还妄想去心疼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君。
说出去,怕也会让人笑掉大牙。
但就是疼,很疼,疼的喘不上气。
“怎么老盯着我啊?”
司矜见他不走,又问:“我好看?”
君临渊又一次被问懵了。
他记得初见师尊时,师尊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当时没答上来,只是懵懂的点点头。
现在,依然没答上来,依然六神无主的点了点头,便转身慌忙转身离开。
… …
当夜,小临渊做了一场梦。
一场春梦。
一场有关师尊的美好的梦。
梦里,师尊的桃花眼带着薄红。
似乎被折磨的狠了,哭着向他讨饶。
君临渊猛然惊醒,汗涔涔的。
有些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禽兽!
那是你师尊啊!!
这件事情之后,君临渊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司矜。
不去想他救自己时如天神降临的场景,不去想梦里他含泪乞饶的模样。
甚至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司矜,不去在意他。
但是,有些执念就像一颗种子。
播下了,越是压制,越是肆意。
他忍不住去关注师尊,观察他的喜好,观察他的脆弱。
他发现,师尊并不像其弟子口中那样。
高不可攀,无欲无求。
他喜甜,会有忙不过来的时候。
会欺负并教育自己的弟弟,也会难过,会受伤。
“我想保护他。”
这是十六岁的小临渊第一次对自己的师叔,清云仙君,说出自己心中最大的执念。
那时候,清云也没当回事。
只看了看不远处抬手凝聚风刃,一刀便可摧的空气流动变向的司矜,打趣道:
“可你看他那样子,需要你保护吗?”
“需要的。”
小临渊说的认真无比:
“他看似无坚不摧,其实,他才是那个最需要保护的人。”
司矜占的位置太高了。
天界元帅,战无不胜。
他无坚不摧,他所向披靡。
人人依仗他,敬畏他。
却没有一个人肯走近他,心疼他。
那他难过的时候,受伤的时候,又该找谁倾诉呢?
于是,他一直勤于修炼,精研法术,甚至弄权天庭,谋朝篡位。
只为了将来有一日,能站在师尊身边。
能与他比肩,能护他周全。
可是后来,师尊还是被骗了。
他被天君骗着杀了许多天神,他懊恼愧疚,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躲在自己的宫殿,自己跟自己对话,陈述杀天君的利弊,发了一夜的疯。
第二日上朝时,便凝聚风刃直指天君。
那一场大战持续了七日七夜。
天界之中,没有哪个神抵得过这两个人的厮杀。
都被这强大的气场弹开数百里,不能靠近。
其中,也包括君临渊。
那一场大战中,以司矜和老天君为中心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变成了断壁残垣。
直到最后,天君的力量,终是抵不过他。
被他一箭穿心,分尸碎魂。
可是,师尊也受了重创。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穿过无边的红莲业火,来到自己宫殿的石柱下。
闭上眼睛,自生自灭。
君临渊找到了他。
可是那时候的司矜,魂魄稀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
他分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只记得有个人拿自己的血救了他。
不是一点血,而是将全身含着充沛神力的大半血液血液,以血契的方式,注入他的体内。
让他恢复了生命体征,得到了片刻喘息。
… …
再后来,司矜恢复过来。
便为了赎罪,自请入狱。
不得不说,天神监狱是真的苦。
除了入狱时要剥夺神力,在狱中还要日日受着九天玄雷和红莲业火的折磨。
司矜身上有老天君下的诅咒。
他会浑身发冷,会意识涣散,也会做噩梦。
梦到那些死于他手下的无辜天神,哭着向他索命。
于是,昔日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如今成了弑君杀主的阶下囚。
日日于艰难至极的环境中,挣扎求生。
这些磨难,司矜一直调动全身神力捱着。
有时候,甚至不惜用牺牲自己的灵魂和记忆去炼化更多的神力。
因为他想活下去。
不止是为了玉晏,更是为了弥留之际看见的与他结血契的神明。
他想见到他的神明。
起码,给他机会说一句“谢谢”。
一句话,也是好的。
但是司矜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君临渊拖着救完他之后,神力减半的脆弱身体,举兵谋反。
他九死一生,弑神无数。
闯入天君殿,毫不留情的,杀了老天君的嫡子。
君临渊苍白的的脸色染了血,配合唇边明艳的笑。
看上去,诡异又凄美。
他一步一步,目光狠厉的踩过维护旧天君的天兵的尸骨。
走上了那至高无上的天君宝座。
一将功成,万骨皆枯。
“自今日起,本君便是天界至尊!”
一声令下,百官俯首。
那曾经躲在废墟里祈求神明救援的孩子。
从此,成了神明最好的保护伞。
君临渊一步步巩固地位,一点点掌握权势。
终于从内到外,控制了整个天庭。
他将他的神明放出去,让他的神明为自己曾经被骗着犯下的错赎罪。
让司矜,以最心安理得的方式,重归神位。
而自己也下界轮回,永远都会陪着他。
永生,永世。
不离,不弃。
… …
司矜用了很短的时间接受完这些记忆,却是久久反应不过来。
漂亮的眼睛氤氲着一层意味不明的水汽,半晌才反应过来:
“晏晏,这些……”
玉晏:“我其实是按照这些记忆写的最后一个位面的剧情,哥哥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司矜顿了顿,又问:“这些不止是我的记忆吧?”
“是啊。”玉晏回:“这些记忆里还融合了清云从天君那儿偷过来的记忆呢,所以不能被发现,要跟你偷偷看。”
“我已经发现了。”
此时,君临渊终于挣脱清云的桎梏。
用着自己熟练的撬锁技术,撬开了大门。
玉晏:……
他觉得天君在跟他作对。
不然,为什么无论是在天界还是下界都要在关键时候跟他抢哥哥?
不行,这是他家啊!
君临渊占着他家的地,撬了他家的锁,还要抢他的哥哥!
凭什么?!
他今天绝对不能把哥哥……诶诶诶?
玉晏刚酝酿起情绪,就被清云拉走。
清云知道君临渊不愿让司矜知道那段过往。
他很要强。
不愿让司矜看见自己软弱无能,无法保护他的模样。
更不愿让司矜看见,自己醉心权术,满手鲜血的模样。
太难看了,他不想脏了矜矜的眼。
而且,若不是为了玉晏,清云也断然不会做这种融合记忆的缺德事。
他知道自己理亏,便连忙拉走了玉晏,将偌大的别墅,留给了司矜和君临渊。
玉晏:(;′⌒`)
他推搡着清云:
“放开我!!我要去救哥哥,不然哥哥就要被LSP吃掉……唔……”
一句话未完,就被清云封住了唇。
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帝君的住处。
清云以极快的速度,驾轻就熟的在房间周围布满了隔音结界。
将玉晏抵在墙上,温柔又强势的夺走了他的呼吸。
白衣帝君眼角带笑,满足的看着面前的小吸血鬼:
“晏晏只担心哥哥,不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吃吗?”
玉晏的眼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一瞬间戏精上身,颤抖着声音怨着:
“天界人人都说,清云帝君法度严明,最是刚正不阿,怎么就专挑我一人欺负?”
吸血鬼比虎牙略长的獠牙露在外面。
像猫。
奶凶,高贵。
似是生气了,又毫无反抗的能力。
更让人想欺负了……
曾经,清云帝君问过玉晏一个问题——
晏晏,你很厉害。
你笑意浅浅,杀人无形。
为何每次在这种事上都会甘愿装作纯真?
装作不会换气,装作懵懂无知,甚至,装着流泪?
玉晏回——
因为这样你会开心啊。
你侍奉我。
我取悦你。
本就是公平公正的。
而且……
他凑到清云耳边,压低嗓音,不怀好意的撩拨:
“哭不是装的。”
清云心底一动,只听玉晏继续道:
“都怪老公太厉害。”
于是,“懵懂单纯”的吸血鬼,又一次见到了那高高在上的清冷帝君拆吃入腹。
玉晏喜欢看这样的清云。
喜欢亲手将那一尘不染的清冷仙君,拉下“不朽的神坛”。
… …
东城区,司矜的别墅。
玉晏和清云走了。
安静下来的环境,让他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怎么办?
矜矜知道了过去的所有事。
他该叫什么?
叫矜矜,还是叫师尊?
“矜…师…师尊。”
临到阵前,君临渊忽然怂了,终究还是把“矜矜”改回了“师尊”。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懊恼的垂下头:
“师尊,我篡权夺位的样子,很难看吧?”
“不,很好看。”司矜的声音响起,仿佛神明对于自己的宽恕。
君临渊抬起头,静静看着他曾经遥不可及的师尊,似是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很好看的阿渊,我喜欢看你踩着那群宵小,一步步上位的模样,很漂亮。”司矜说着,走到君临渊身边。
不等他同意,便转手掀了他天君的玄色的外袍。
“矜矜!别……”君临渊第一反应是羞赧。
但察觉出司矜想做什么之后,立刻向后退了两步。
但,已经阻止不了了。
他胸口那道深刻的疤痕入了司矜的眼。
这是司矜刚刚在记忆中看到的。
是君临渊夺位时,被老天君的嫡子一剑贯穿。
剑锋距离心脏,只有半寸。
他就是撑着这样的身体,完成了他的篡权大业……
司矜拉过君临渊,伸手,抚上那道凹凸不平的疤痕。
问:“疼不疼?”
君临渊愣愣的回:“不……不疼。”
“可是我疼。”
听司矜说这话,君临渊又一次紧张起来。
也顾不上遮挡疤痕,连忙去看司矜:
“矜矜,哪儿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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