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蒂布朗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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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水手说,“我犹豫了一会儿。你的胡子有六寸长,头发有尺把长,看上去不像个好人,倒像个强盗。”

唐戴斯想起来了,自从关进伊夫堡之后,他没有剪过头发,也没有刮过胡子。

“噢,”他说,“有一次遇险,我曾经向岩洞圣母许过愿,十年不剃头发、不刮胡子。今天是许愿到期的最后一天,我差点儿在这个纪念日淹死。”

“现在,我们怎么安置你呢?”头儿问。

“嗨!”唐戴斯答道,“随便怎么都行。我当水手的那条船完了,船长送了命。你们也瞧见了,我捡了一条命,可是身边什么也没有。幸好我是个挺不错的水手,到下一个港口靠岸时,你们就把我丢下得了,我总能在哪条船上找到份活儿干的。”

“你熟悉地中海吗?”

“我从小就在地中海航行。”

“那些港口你都熟悉?”

“随便哪个港口,无论水域怎么危险,我都能闭着眼睛驶进驶出。”

“哎,你说怎么样,头儿!”那个让唐戴斯挺住的水手说,“要是这伙计说的都是实话,咱们干吗不把他留下来呢?”

“要真是这样,当然可以,”头儿迟疑不决地说,“可瞧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只怕是说得好听,干起来不一定行。”

“我干得比我说的好。”唐戴斯说。

“嗬嗬!”头儿笑着说,“那咱们走着瞧。”

“行,”唐戴斯说着站了起来,“你们去哪儿?”

“去里窝那。”

“那么,抢风行驶只有浪费时间,干吗不靠前侧风直行呢?”

“就怕一头撞上里翁岛呗。”

“我们会在它的旁边经过,离岸足足有二十寻。”

“那你来掌舵,”头儿说,“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

年轻人走上前去,坐在他的位置上。他轻轻压一下舵把,船头随之转动。他看出这艘船虽说算不上第一流的,但还是可以操纵自如。

“拉转桁索和帆角索!”他大声说。

船上的四名水手都跑去拉帆索,头儿看着他们干活。

“拉直绳索!”唐戴斯继续说。

水手们遵命从事,不打折扣。

“拴上绳索!”

如同前两个命令,这个命令也执行了,这艘单桅船不再抢风行驶,而是径直向里翁岛方向驶去,正如唐戴斯所预言的,船的右舷侧在离岛二十寻的地方驶了过去。

“太棒了!”头儿说。

“太棒了!”水手们应声喊道。

众人钦佩地看着唐戴斯。他的目光又充满着智慧,身体又恢复了活力,在新结识的水手看来,他拥有这一切是毋庸置疑的。

“看来,”唐戴斯离开舵把说,“至少在这次航行中我还能对你们有点儿用处。倘若你们到了里窝那不要我了,把我留在那儿就是了。我拿到第一笔工钱,就把这段时间的伙食费还你们,借给我穿的衣服,我也会付钱的。”

“行啊,行啊,”头儿说,“只要你提的要求不过分,一切都好说。”

“大家一样,”唐戴斯说,“您给伙计什么待遇,也照样给我就行了。”

“这不公平,”把唐戴斯从海里拉上来的那个水手说,“因为你比我们懂得多。”

“你插什么嘴?这关你什么事,雅各布?”头儿说,“要多要少,让人家自己说么。”

“那也行,”雅各布说,“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意见罢了。”

“喂!你要是有替换衣服,还不如借条裤子和一件短上装给他,他还赤着身子呢。”

“可不行啊,”雅各布说,“我只拿得出一件衬衫和一条裤子。”

“这就够了,”唐戴斯说,“谢谢,我的朋友。”

雅各布一下子钻下底舱,不一会儿拿着衬衫和裤子上来。唐戴斯穿上,心里充满喜悦。

“你还要些什么?”头儿问。

“一块面包,再来一口我刚才喝的朗姆酒。我有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可不是,差不多有四十个小时了。

水手拿来一块面包,雅各布把装酒的水壶递给他。

“打左舵!”船长转身对操舵的水手说。

唐戴斯接过水壶,朝舵工那儿瞥了一眼。水壶在半空中停住了。

“看哪!”头儿说,“伊夫堡那边出什么事了?”

伊夫堡南棱堡的雉堞上方升起一团白雾,唐戴斯也看见了。

一秒钟过后,远方的炮声隐隐约约地传到了船上。

水手们抬起头来,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头儿问。

“昨夜那儿有犯人逃跑,”唐戴斯说,“这是放炮示警。”

头儿向唐戴斯看了一眼,年轻人在说这句话时已经把水壶口放进嘴里。这头儿即便有过一丝疑惑,当他看见年轻人镇定自若、津津有味地品味朗姆酒时,这一丝疑虑也就一闪而过,立刻消释了。

“这酒挺凶。”唐戴斯说着,用衬衫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管它呢,”头儿瞅着他,心想,“就算是他,也值。要不,这么能干的水手哪儿去找。”

唐戴斯借口累了,要求坐到舵工的位置上。操舵的水手乐得轻松一下,用目光询问头儿,头儿点头示意他可以把舵柄交给新来的伙伴。

唐戴斯坐定之后,终于能把目光死死盯着马赛方向了。

“今天是几号?”唐戴斯等看不见伊夫堡之后,向走来坐在他身旁的雅各布问道。

“二月二十八日。”雅各布说。

“哪一年?”唐戴斯问。

“什么哪一年!你问今年是哪一年?”

“对,”唐戴斯说,“我问今年是哪一年。”

“今年是哪一年,你忘了?”

“可不是,昨儿晚上我吓破了胆,”唐戴斯笑着说,“我差点儿精神失常,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片糊涂。我问你,今天是哪一年的二月二十八日?”

“一八二九年。”雅各布回答说。

唐戴斯自被捕之日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已经熬过了十四个年头。

他关进伊夫堡时才十九岁,出来时已经三十三岁了。

他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心想在这漫长的岁月里,梅塞苔丝大概早就以为他不在人世了。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接着,他想到了那三个人,眼里燃起仇恨的火焰。就是他们,让他坐了这么长时间的大牢,使他的身心受了这么可怕的摧残。

他重温在狱中立下的誓言,他要找唐格拉尔、费尔南和维尔福报仇雪恨,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这不会是无法兑现的誓言了。此时此刻,地中海上航速最快的帆船也甭想追上这条单桅船了。它正扬帆鼓风,朝里窝那疾驶而去。

[1]弗吉尼亚红帽:一种红色锥形帽子,法国大革命期间一度流行。

[2]锡拉库萨:意大利西西里岛上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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