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会议纪要(1 / 2)
穿一身黑衣服的诺瓦蒂埃,正坐在轮椅里等他们。
他打算见的这三人进屋后,他望了望房门。男仆立即就把这扇门关上了。
“您得当心,”维尔福对无法掩饰自己喜悦心情的瓦朗蒂娜低声说,“如果诺瓦蒂埃先生要阻止您的婚事,我不许您搭理他。”
瓦朗蒂娜脸涨得通红,但没作声。
维尔福走近诺瓦蒂埃。
“弗朗兹·德·埃皮奈先生来了,”他说,“您差人去叫他来,先生,他满足了您的要求。其实,我们早就期待着这次会见,我很高兴有这个机会向您证明,您反对瓦朗蒂娜的婚事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诺瓦蒂埃的回答是瞥了他一眼。这一眼让维尔福打了个寒噤。
老人用眼睛示意瓦朗蒂娜走上前去。
没一会儿,瓦朗蒂娜凭惯常跟祖父交谈的办法,找到了钥匙这个词。
她循着瘫痪老人的目光望去,只见这目光凝定在两扇窗户中间那张小桌的抽屉上。
她拉开抽屉,果然在里面找到一把钥匙。
她拿起钥匙,老人对她表示他要的正是这东西。然后,瘫痪老人的目光移向一张写字台,这张写字台早就不用了,大家都以为其中只放着些没用的文件。
“要我打开这张写字台吗?”瓦朗蒂娜问。
“是的。”老人表示说。
“要我拉开这些抽屉吗?”
“是的。”
“旁边的这几个?”
“不是。”
“中间的这个?”
“是的。”
瓦朗蒂娜拉开抽屉,取出一沓纸片。
“您要的是这个吗,爷爷?”她说。
“不是。”
她一一取出其他文件,直到抽屉里空无一物为止。
“抽屉空了。”她说。
诺瓦蒂埃的目光盯在辞典上。
“噢,爷爷,我明白您的意思。”年轻姑娘说。
她逐一往下背字母。到了S,诺瓦蒂埃示意她停住。
她翻开辞典,直至寻到secret[1]这个词。
“噢!有个暗簧?”瓦朗蒂娜说。
“是的。”诺瓦蒂埃说。
“有谁知道暗簧在哪儿吗?”
诺瓦蒂埃望着男仆刚才出去的那扇门。
“巴鲁瓦?”她说。
“是的。”诺瓦蒂埃表示。
“我去叫他?”
“是的。”
瓦朗蒂娜走到门口叫巴鲁瓦。
这段时间里,维尔福的额头淌着焦急的汗珠,弗朗兹则惊呆了。
老仆进门了。
“巴鲁瓦,”瓦朗蒂娜说,“我祖父让我从这张桌子里取出这把钥匙,打开写字台,拉开了这只抽屉。现在这只抽屉上有个暗簧,看来您知道它在哪儿,请打开它吧。”
巴鲁瓦往老人瞧着。
“照她说的做。”诺瓦蒂埃用睿智的目光表示说。
巴鲁瓦照办;一道暗槅移了开来,露出一包束着黑缎带的文件。
“这就是您想要的东西吗,先生?”巴鲁瓦问。
“是的。”诺瓦蒂埃说。
“这些文件要给谁?给德·维尔福先生吗?”
“不是。”
“给瓦朗蒂娜小姐?”
“不是。”
“给弗朗兹·德·埃皮奈先生?”
“是的。”
弗朗兹惊愕万分,往前走上一步。
“给我,先生?”他说。
“是的。”
弗朗兹从巴鲁瓦的手里接过文件,看着封面念道:
这份极为重要的文件,应于我死后移交我的朋友迪朗将军,他临终前则应转交其子妥为保存。
“哦!先生,”弗朗兹问,“您要我把这份文件怎么样呢?”
“想必是要您照原样藏好吧。”检察官说。
“不,不。”诺瓦蒂埃急切地表示说。
“也许您是要这位先生把它读一遍?”瓦朗蒂娜问。
“是的。”老人回答说。
“您听到了?子爵先生,我祖父请您读一下这份文件。”瓦朗蒂娜说。
“那么咱们还是坐下吧,”维尔福不耐烦地说,“这得有好些时间呢。”
“请坐吧。”老人的目光说。
维尔福坐下了。瓦朗蒂娜仍靠在祖父的轮椅边上站着,弗朗兹则站在老人面前。
他手里拿着那份神秘的文件。
“请念吧。”老人的目光说。
弗朗兹拆开封皮,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他在这片寂静中开始念道:
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圣雅克街波拿巴党人俱乐部会议纪要
弗朗兹停住了。
“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家父就是在这天遇难的!”
瓦朗蒂娜和维尔福都没作声;只有老人的目光清楚地表示:“请往下念。”
“家父就是在离开这个俱乐部时失踪的!”弗朗兹继续说。
诺瓦蒂埃的目光继续在说:“往下念。”弗朗兹往下念道:
我们,炮兵中校路易—雅克·博勒佩尔,陆军准将艾蒂安·迪尚皮,水力林业局长克洛德·勒夏帕尔,拟稿如下:
一八一五年二月四日,波拿巴党人俱乐部收到一封厄尔巴岛来信,信中推荐弗拉维安·德·盖斯内尔将军,要求俱乐部对他待之以礼并予以信任,这位从一八〇四直至一八一五年初都在皇上麾下服务的将军,虽日前由路易十八以其埃皮奈采邑之名册封为男爵,但对拿破仑皇朝理当仍是竭尽忠诚的。
于是,俱乐部发了一封短简给德·盖斯内尔将军,请他参加次日,即五日的会议。短简上不曾写明举行会议的宅邸的街名和门牌号码;上面没有署名,仅通知将军若他愿意赴会,当晚九点会有人前去接他。
俱乐部的会议通常都在晚间九点到午夜期间举行。
九点钟,俱乐部主席来到将军府上;将军已做好赴会准备,主席告诉他,这次带他赴会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让他知道开会的地点,他必须被蒙住眼睛,并发誓不扯下蒙眼的布条。
德·盖斯内尔将军接受了这个条件,并以名誉担保自己无意知晓将被带至何处。
将军已经吩咐备了车;但主席告诉他说,不能让他的车夫送他去,因为,既然可以让车夫睁着眼睛,把一路经过的街道看得一清二楚,那又何必要把主人的眼睛蒙上呢。
“那怎么办呢?”将军问。
“我有车。”主席说。
“难道您对您的车夫那么信得过,竟然把一个您认为不能让我的车夫知道的秘密,让他知道吗?”
“我们的车夫是俱乐部成员,”主席说,“为我们驾车的是一位国务参事。”
“那么,”将军笑道,“我们就得冒另一个危险,准备翻车喽。”
我们特地记下这句玩笑话,以证明将军参加这次会议绝非受人胁迫,而完全是出于自愿。
一上马车,主席就提醒将军,要他遵守蒙住眼睛的诺言。将军对这一手续没有提出任何异议:马车上预先准备好的一块绸手帕,蒙上了他的眼睛。
半路上,主席觉着将军好像想从手帕下面往外瞧:他提醒将军不要忘记自己的誓言。
“噢!没错。”将军说。
马车停在圣雅克街的一条小巷跟前。将军扶着主席的手臂下了车,当时他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把他当作了俱乐部的一个普通成员。他们穿过小巷,走上一层楼梯,进入会议厅。
会议开始。俱乐部成员因为得知当晚要举行的入会仪式很特殊,所以全体都出席了。到了大厅中央,将军被告知可以取下蒙住眼睛的手帕。他即刻这么做了;在这么个他以前甚至都没想到过它的存在的社团里,居然会见到这么多熟悉的面孔,似乎使他大吃一惊。
大家询问将军的政见,但他回答说,厄尔巴岛的来函想必已经使诸位对此有所了解……
弗朗兹停了下来。
“家父是忠于国王的,”他说,“他们不必问他的政见,那是人所共知的。”
“正因如此,”维尔福说,“我才会跟令尊常有过从,亲爱的弗朗兹先生;意见相同就容易结下友谊。”
“念下去。”老人的目光仍然这么说。
弗朗兹继续往下念:
这时主席发言,要求将军更为明确地表明态度;可是德·盖斯内尔先生回答说,他首先要知道大家希望他做什么。
于是,大会向将军宣读了厄尔巴岛的来信,信中向俱乐部推荐将军,说可以信任他的合作。其中还有整整一段内容,披露了从厄尔巴岛潜回巴黎的计划,并提到另外有一封内容更为详尽的信将由法老号带回,这艘船属马赛船主莫雷尔所有,其船长对皇上是绝对忠诚的。
念信的这段时间里,大家以为可当作兄弟接待的这位将军,却表露出明显的不快和反感。
念完以后,他仍缄口不语,紧皱眉头。
“好了!”主席问,“您对这封信作何看法,将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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