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控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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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官看上去就像这间阴森森的房间里的第二具尸体,但德·阿弗里尼先生很快就使他恢复了神志。

“哦!死神进了这座宅子!”维尔福喊道。

“还是说谋杀吧。”医生答道。

“德·阿弗里尼先生!”维尔福大声说,“我简直没法告诉您,此刻我都感觉到了些什么;那是恐惧,是悲痛,是疯狂。”

“是的,”德·阿弗里尼神情严肃,语气平静地说,“可是我以为,现在是我们该行动的时候,是筑起一道堤坝扼制住死亡湍流的时候了。至于我,我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把这样的秘密再保守下去,我一心希望很快看到有人站出来,为社会和受害者伸张正义。”

维尔福用凄楚的目光环视着四周。

“在这座宅子,”他喃喃地说,“在我的家里!”

“嗨,检察官,”德·阿弗里尼说,“拿出男子汉的气概来吧。作为法律的代言人,您必须用祭献来维护自己的荣誉。”

“您的话让我胆战心惊,大夫,您是说祭献!”

“我是这么说的。”

“您是在怀疑谁吗?”

“我没有怀疑任何人。死神在敲您的门,它进来了;它不是盲目的,而是极其机灵地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嗯!我跟踪着它,辨认出了它的行迹。我援用古希腊人明智的做法,摸索而行;而我对您的家庭的友谊,以及我对您的尊敬,却成了蒙在我眼睛上的两层蒙眼布。嗯……”

“哦!说吧,说吧,大夫,我会拿出勇气来的。”

“好吧,先生。在您家里,在这座宅子里,也许就在您的家人中间,出了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这种凶杀案每个世纪都会发生一起。洛姬丝特和阿格丽庇娜[1]两人生活于同一年代,那是个例外,它证明了天意震怒,决意毁灭罪孽深重的罗马帝国。布吕娜奥特和弗蕾黛贡德[2],是一种文明起源阶段艰苦摸索的产物,当时人类正在学习主宰自己的灵魂,即便是从地狱使者那儿学习也在所不惜。所有这些女人在行凶之前,甚至在行凶的当时,都是又年轻而美貌的。她们在行凶之前,甚至在行凶的当时,都有着纯洁无邪、如同花朵般娇艳的脸容。我们在这座宅子里的罪犯身上,同样能见到这样姣好的面容。”

维尔福哀叫一声,合拢双手,以央求的姿势望着医生。

可是医生毫不留情地继续往下说:

“去找能从谋杀中得到好处的人,这是一条法学原则……”

“大夫!”维尔福喊道,“哦!大夫,这些遗祸无穷的原则,人世间有多少冤情是由此酿成的呵!我没法说清楚,但我觉得这桩谋杀……”

“噢!您总算承认这是谋杀了?”

“是的,我承认。还能怎么样呢?我已经无法回避了。但请您听我往下说。我是说,我觉得这桩谋杀案是冲着我,而不是冲着那几个受害者来的。我怀疑在这些离奇的灾难背后,隐藏着一桩对准我的灾难。”

“人啊,人!”德·阿弗里尼喃喃地说,“你是所有动物中最自私,所有生灵中最利己的呵,你总是以为地球绕你而转动,阳光为你而照耀,死亡也只冲你一个人而来。你就像站在草茎顶端诅咒天主的蚂蚁!那些丧失了生命的人,难道就让他们白白地送命?德·圣梅朗先生,德·圣梅朗夫人,诺瓦蒂埃先生……”

“什么?诺瓦蒂埃先生?”

“对!哦,您还真以为那人要害死的就是这可怜的仆人吗?不,不对:他就像莎士比亚笔下的那个波洛涅斯[3],是个替死鬼。那瓶柠檬水本来该是诺瓦蒂埃喝的。按照事物发展的逻辑,喝下它的会是诺瓦蒂埃:另一个人喝下它纯属偶然;所以,虽然现在死的是巴鲁瓦,但本来应该是诺瓦蒂埃死的。”

“那我父亲为什么喝了没死呢?”

“德·圣梅朗夫人去世的那天晚上,我已经在花园里告诉过您了。因为他的体质对这种毒药有了适应性;因为足以使别人致命的剂量对他已经不够了;最后还因为谁也不知道,那凶手也同样不知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用番木鳖碱治疗诺瓦蒂埃先生的瘫痪症。凶手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凭自己的经验,认定番木鳖碱是必能置人于死地的。”

“我的主呵!我的主呵!”维尔福拧着自己的胳膊喃喃地说。

“我们来看看,凶手是怎样一步一步作案的:先是毒死德·圣梅朗先生。”

“哦!大夫!”

“我可以为自己说的话发誓。我所听到的症状,跟我亲眼看见的症状完全相符。”

维尔福不再申辩,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毒死德·圣梅朗先生以后,”医生接着往下说,“又毒死了德·圣梅朗夫人:这样就可以有两笔遗产了。”

维尔福擦着额头淌下的冷汗。

“请您仔细听好。”

“哎!”维尔福嗫嚅着说,“我是在仔细听呢,一个字也没漏掉。”

“诺瓦蒂埃先生,”德·阿弗里尼无情的声音在接着往下说,“诺瓦蒂埃先生不久前立过一份遗嘱,没给您和您的家人留任何东西,把遗产全部捐赠给了穷人;这份遗嘱使诺瓦蒂埃先生免于一死,因为那人觉得对他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了。可是刚等诺瓦蒂埃先生废弃这份遗嘱,刚等他立好第二份遗嘱,凶手就生怕他再会立第三份遗嘱,迫不及待地下手了。立第二份遗嘱,我想是前天的事吧;您瞧,时间抓得有多紧。”

“哦!请您网开一面吧,德·阿弗里尼先生!”

“不能网开一面,先生;做医生的,在这人世间有一项神圣的使命,为了执行这项使命,他上溯生命的源头,下究冥冥中死亡的奥秘。当有人犯了罪,而天主想必是出于惊骇,掉过头去不顾的时候,医生就该站出来说:‘凶手在这儿!’”

“求您饶恕了我女儿吧,先生!”维尔福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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