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老母探监(1 / 2)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时间不快也不慢,从羁押在看守所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经过梅雨季节的省城监狱,威严的国徽之下,厚重的铁门已经生起了锈斑,粉刷的工人正在重新刷上深红色的油漆。
七月的省城,天气渐渐炎热起来。省城监狱也是一派热火朝天景象,在监狱陶瓷加工厂,服刑人员正在操作着机械,生产着销往日本和南非的日用瓷;而在手工制作的厂房内,被我培训的服刑人员,正在按着明确的分工,手工制作瓷器。有的练泥、拉坯;有的利坯、画坯;有的施釉、烧窑,井井有序。
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在车间内辅导,对操作不规范或者不合理的地方,教导指正。乐天通过一年多的画坯和雕刻,对各种瓷器的纹饰熟记于心,尤其是仿古瓷的花纹,一看见纹饰特征,就能推测出年代与窑口,算是在我教导的“学生”中最有天赋,最有出息的。
在上海浦东一幢会所的董事长办公室内,上海老板莫大盛,正斜躺在黑色的长条沙发上,回看着电视访谈节目《陶瓷与艺术》。莫老板一边品着上好的浮梁绿茶,一边眼盯着电视屏幕,跟着摄制组去探寻御窑。
节目主持人齐妙,简约知性,时尚好看。齐耳的短发,化着通透的裸装,白色的修身西服,白色的九分裤,闪粉面料的法式细高跟鞋,戴着无线领夹麦克风,知性中透露出高贵和柔雅。齐妙和一般的主持人不一样,她对瓷器的熟悉程度,让她与被采访的陶瓷大师之间的对话,在专业和轻松中游刃有余地自由切换,这种知识型的主持人,正是莫大盛十分看重的。
莫大盛可不是省油的灯,投资电视访谈栏目,有他自己的私心:一来笼络一批泰斗级的陶瓷艺术家,以后为其所用;二来通过摄制组拍摄,获得大量一手的御窑周边和内部的素材,以及平日里很难一见的御窑陶瓷珍品,从而为他下一步的计划做好铺垫。
莫大盛首选计划仍是寻找将军罐,《陶瓷与艺术》正是莫大盛的变通伎俩,既然我不知道斗彩将军罐在哪,一定有其它人知道;而高桥也正想通过这档节目,寻遍制瓷和修复高手,来修复被日本黑帮头目摔碎的斗彩将军罐,两方各怀鬼胎,一拍即合,殊路同归。
而狱中的我,正在等待母亲来探监。我锒铛入狱,母亲操碎了心,今年母亲刚好六十岁。六十岁的母亲,灰白的头发间,又多了几捋白发,额头和眼角爬满了皱纹。
我的母亲袁野,年轻时是长山群岛的大美女,追求她的人踏破了门槛,可她偏偏看上了父亲曹三宝。如果不是父亲赌博输了彩礼,我此刻也不会在狱中,也许这是命中注定的一劫吧。慧明和尚算到我去西北方向有一劫,拿了钱,却没能为我逢凶化吉。
母亲探监时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母亲知道我喜欢吃藜蒿炒腊肉,探监时给我带了满满的一大罐,母亲担心闷馊了,还在罐子的周围放了一些冰袋。
“少宝,你在里面没受什么委屈吧?”
“妈,我好着呢。”
母亲一见到我就眼泪汪汪的,生怕我在牢里被人欺负,她那一米八健壮的儿子能受什么欺负。倒是她自己,两年多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腿上的伤,全好了吗?”
“全好了,走路没什么影响。”
“那我就放心了,藜蒿炒腊肉,我自己炒的,泊阳湖的藜蒿,自己家养的猪。”
“养什么猪,养多累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在中山南路,租了一间门面,开了间餐馆,就是烧些农家菜,一些剩饭剩菜,刚好能喂猪。”
“餐馆开了多久了?生意怎么样?”
“开张有大半个月了,生意还好,你那几个朋友,八斤、陆军他们还来过几次,都挺照顾我生意的。”
我既惊讶母亲一个人开起了餐馆,又担心母亲一大把年纪了还折腾,别把手头仅有的钱打水漂了。
“那就好,你年纪也大了,我怕你起早贪黑的,身体吃不消。”
“也太小瞧你妈了,这点活还累不到我,店面不大,四张桌子,做些家常小炒,价格实惠,八斤、陆军他们还帮我宣传,介绍客人呢。”
“那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母亲手里的这些钱再雇个帮手肯定是不够的,店面再小,一个人做菜,招呼客人打扫卫生,怎么忙得过来。
“生意不算太忙,来的都是附近开店和上班的人,万事开头难,慢慢来吧,急也急不得。”
我见母亲讲这些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但眼角更深的纹路,出卖了她的疲惫和艰辛。六十岁的人了,起早贪黑开餐馆,身为儿子的我什么也帮不上,内心十分地愧疚。
“别太辛苦了,实在忙不过来就别做早餐。只要能抵上房租,吃饱肚子,就行了。等我出来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听到这哽咽了一下,我特别想抱抱母亲,她瘦弱的肩膀承受了太多,但玻璃和不锈钢柱子的割断,让近在眼前的亲人,也无法相拥;自由在此刻,早已胜过一切。
“没事,过段时间生意如果再好点,我就雇个人。等你出来,也别要做瓷器,搞什么仿古了,跟妈一起开餐馆,咱们把楼上的房间也盘下来做夜宵,晚上吃夜宵的人可多了!”
我被母亲的乐观坚强感染到了。
“你倒是眼睛灵光。”
“你还笑的出来。”
毫无预兆地,母亲就变得一脸哭相,声泪俱下地说道。
“你在这里过得是什么日子啊,造孽啊!”
“我没事,妈——”
“没事,什么没事?一想到你每天和小偷强盗杀人犯呆在一起,吃饭睡觉,我就整夜整夜地失眠啊!”
我见母亲这番情绪不受控制,连忙安慰道:
“妈,你多虑了,监狱里有管教,到处都有监控,在里面绝对安全的。”
“是啊,有管教,管教民警把你当犯人看,我看电视里都用棍子打犯人,不让吃饭,关禁闭。”
“妈,那都是假的,民警不是流氓,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打犯人。”
对于母亲的担忧,我哭笑不得。
“总之你放心,我在这里好得很,唯一不好的,就是见不到你。以前我每天参加劳动,现在,我在里面当老师。”
“当老师?当老师好啊,你都教些什么?”
“教他们画画,画瓷器,都是我擅长的,你就安心的等我出来,别胡思乱想了!”
母亲擦了擦眼泪,想起父亲的近况,告诉我一个坏消息:
“你爸又在不务正业,欠了一屁股债。你说我是不是做得对,这婚要是不离,咱们都要被他拖累死!我现开餐馆,起码能养活自己,他呢?又在瞎胡闹!”
“妈,我爸到底又在搞什么?还去赌博?”
听到母亲说这些,原本已经放下的怨恨,又被提了起来。如果不是当年父亲输光了彩礼,我也不会去泊阳湖,也就不会坐牢。
“他跟一些狐朋狗友,销售什么安防器材,什么都不懂,反正我们已经分了,他欠的债休想让我还一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