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五十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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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盛环颂大为不解,抬手在两人之间来回示意,“您看啊,您呢,已经是个阶下囚。这乌纱帽一摘,再戴回去基本没可能,您这不赶紧趁着孙妙年和冯于骁还没枷过来,多供出些他们阴谋挑唆你干下的坏事,以减轻您自个儿的罪行,还想什么有的没的?戏台都在夜里搭,可这天才亮没多久啊。”

        “呵。”齐宗源丝毫不理挑衅,嘴角噙着的冷笑就没下去过。

        贺今行点完临州卫的人头,心下有了个隐隐约约的猜测,但没有证据证明,只能隐下不表。

        他一直注意着盛大人这边,闻言走过来说:“齐大人,你为官二十余年,任江南总督也有四五年,做了这么久的父母官,难道就对治下百姓没有半点感情?这三十万两说得不好听,就是榨取于本地受过灾的豪商与世族,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但不管怎样,他们愿给,就代表着他们对父老乡亲怀着诚意与善意,尔等怎有脸侵吞?你若有心,就请主动坦白,归还于民。”

        “若是执迷不悟,”他拨开怀中包裹账本的外袍,显露出来的却不止一本账册,“有账本为证,如盛大人所言,你的罪行无可饶恕。但诚心悔过弥补,帮助朝廷追回被贪污的筹款,或许还能为家人亲族求得一些恩典。”

        在场另外两人都看向他。嬴淳懿眉峰一扬,“本侯记得那个妓子只带来了一本账册。”

        “其余皆由柳大小姐提供。”贺今行犹豫片刻,还是说了柳逾言的名字。

        齐宗源也看向他手上厚厚的一叠簿子,目不转睛地盯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下九流就是下九流,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而后阖上眼,“但那又如何?咱们既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不好过,难道她们就能落得了好?”

        “你不给人活路,还要叫人为你们的共同利益着想,未免太过无耻。”贺今行皱着眉反驳。

        前者自鼻腔里哼了一声,却再也不说话了。

        “你不说,我们也能找得到。”嬴淳懿不耐与这人白耗功夫,吩咐随行的禁军,“去拿下孙妙年和冯于骁,再挨着搜查这几人的家宅府邸,亲眷心腹拘在一处,不得擅自离开,以待本侯审问。”

        “如果人手不够,就向盛大人借调百十淮州卫。”他补充一句,再看向盛环颂,“盛大人不介意吧?”

        “哪儿能啊,侯爷所想就是下官所想。”后者哈哈哈地应道,随手指了两个百户,“去,你俩各带一支队跟着钦差捉那俩王八羔子去。”

        捉拿齐孙二人的队伍一同出发,嬴淳懿再命人将齐宗源押到总督府的衙狱关着。参与此次事件的临州卫较多,间牢不够,就被赶到牢房外面的院子里排排蹲着听候处置。

        客院外的甬道很快清场完毕,盛环颂拿手指指着贺今行怀中的东西,“这几本账……”

        “下官接这些账本时,答应过要亲自上呈到陛下手里,人不可言而无信。也请盛大人放心,下官人在,账本就不会丢。”少年低头回道:“至于拿到这些账本的起因经过,下官在之后递到御史台和中书省的折子里都会如实阐明。”

        盛环颂常日挂在脸上的笑意散去,现出一副不赞同的模样。然将欲开口时,嬴淳懿却先道:“既然她们交给你,那就是信任你,你就一直拿着罢,比放在其他人那里更令本侯放心。”

        他低声应是。

        就这时,一名卫军前来通禀,江阴县令到了。

        钦差都这么说了,盛环颂也不执着,转了话题,“这人腿脚倒是快,我看不该叫铁板,称铁球更合适。”

        “盛大人莫要打趣。”贺今行无奈地说:“莫县令爱民如子,州府要拿他们的口粮,他不着急才怪。”

        “没办法,俨州差不多空了,整个淮州就只有江阴县的粮仓里还有粮。不拿江阴县的存粮出来匀一匀,淮州其他灾民就得挨饿。而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肯定会有铤而走险去抢粮的。与其看着争斗发生,不如提前匀了。”盛环颂耸了耸肩,“这也不能怪咱们,都是齐孙冯太作孽。我看你和这铁球相熟,劝劝他吧。最好是咱们唱白脸,他做红脸,好安抚住当地百姓。”

        贺今行却道:“同为朝官,都知官员按级年考核评等,地方又有御史、清吏司与州卫军在,难道这相关的官吏都没有半分察觉?任用他们的朝廷就没有半点责任?”

        嬴淳懿:“但官员又不是神仙,底下的人干了龌龊事,朝廷未必立时就能知晓。盛大人话糙理不糙,除掉这些毒瘤就是负起责任。”

        “道理虽如此,但情义上,下官实在难以启齿。”贺今行说着摇头,沉默地走了一截,忽道:“依下官看来,不如就照实说罢。人心都是肉长,江阴县的百姓们都经历过洪灾,对灾后的苦与难深有感触,会理解的。再者,存粮到底是他们攒下的,官府也不能白拿。待江南灾情好转,恢复元气之后,要对江阴县进行补偿。”

        盛环颂沉思稍许,“也不是不行。不过咱们就是一时督办,完事就得回京。具体怎么做,能不能成,还得看下任总督。”

        贺今行想到圣谕所指的继任人选,颔首道:“我听莫县令说,许大人深受淮州百姓爱戴,应当不会不准,甚至或许还有更好的处理办法。”

        “许轻名正在来的路上。”盛环颂意味深长地笑道:“说来奇也怪哉,按早定好的行程,他应该已经出海才对。可就那么巧,他因事耽搁那么一两日,就赶上了这道调令。”

        “管他真巧假巧,总之无巧不成书,不妨再巧一些。”嬴淳懿嗤笑一声。

        三人各有所思,并列着走向大堂。

        百里之外,一队骏马飞奔向雁庄所在的山头。

        领头的两匹挨得极近,但最前的马上,釉红的大袖与衣摆一齐飞扬,将半个身位后的年轻人掩盖得黯淡无光。

        直到马队急停在山门前,红衫贴到马背上,那一抹偏灰的白才略有些许引人注意。

        石砌的牌楼底下,桌椅茶点一应俱全。冯于骁站在“柳氏商行”四个字底下,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尘埃,露出一排牙齿,“大小姐,本官等你好久啦。”

        柳逾言摩挲着马鬃,高声问:“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冯于骁伸展双臂,向后转了一圈,“就是这个意思。”

        在他身后,临州卫与按察司的衙役设了鹿寨,将雁庄的正门完全封锁。其他几个出口虽未得见,但想必也差不离。

        “想金蝉脱壳?没那么容易。”

        “是吗?”

        柳逾言抬首望了一眼山上,炽烈的阳光下,满山的雁子旗随风飘扬,一如既往。

        她在淮州看到弟弟来的那一刻,就明白大当家断尾求生的考量,但她并不打算依言做。gonЪoΓg

        她抬腿下马,走向山门牌匾。柳三尺静静地跟在她斜后方半臂的距离。

        冯于骁注视着她,轻轻拍了拍掌心,“不愧是大小姐,面对如此囚笼困兽的景状,步伐依然从容,既没有快上一分,也没有慢上一分。”

        “冯大人想要什么?”柳逾言在他面前三步远站定。

        “冯某最喜欢和大小姐打交道,爽快。”冯于骁微笑道:“人可以走,但东西要留下。还有这座山头的地契,也得放在这里。”

        柳逾言也轻笑出声,抱着手臂说:“什么都要给你,那我们岂不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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