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九十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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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浣声商定之后,夜色已深,贺今行便告辞离开。

        第二日仍旧上衙,只午间寻空出去了一趟,事情一妥,就请人到秦家别院带个信儿。

        秦幼合接到消息,就带着浣声到飞还楼等他下衙。

        三人汇合之后,一起走向距离不远的胭脂铺。

        这家位于繁华闹市地段的铺子与春闱放榜时无异,只牌匾与招子上没了柳氏商行的徽记。这一整条街看出去,再不见半阙雁子印。

        “贺公子来了。”掌柜送最后一名客人出门,正好瞧见他们,摇着团扇请进。

        铺子里没有其他人,几人便没进后堂,贺今行向掌柜介绍:“这就是在下先前所说的浣声姑娘。”

        再对浣声说:“掌柜为人大方,曾收留过不少娘子,为她们提供活计,是位仗义之人。”

        后者盈盈一福身:“浣声见过掌柜。”

        “姐姐这里正好缺一个帮手,午间贺公子来问起,说你调香制膏皆会,简直是天降之喜。”掌柜拍了拍她的手,将她带到身边。gonЪoΓg

        浣声见对方是真的高兴,忐忑许久的心中稍安,柔声说:“是会一些,但不知技艺能否达到掌柜的标准。”

        “妹妹如此标致的人儿,手艺定然也不会差的。”掌柜十分爽朗,笃定地说:“知道妹妹从江南来,或许一时不熟悉宣京的风行,但只要肯花功夫,就不是问题。”

        浣声迟疑片刻,再次行礼:“如此,多谢姐姐收留。”

        掌柜笑道:“现下我一个人住着,有人来作伴再好不过。”

        两人颇有些一见如故,贺今行,便不多逗留。

        掌柜说:“前段日子出了些事,多亏裴四公子援手,奴家才能安然无恙地在这宣京城里待下去。他说是因贺公子给他写了信,奴家在此向您谢过,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知会一声就是。”

        她打直身形,倒握团扇,行了一个抱拳礼。

        一身风韵做此礼有些不伦不类,但少年却佩服于她的利落与豪爽,立即抱拳回道:“掌柜不必客气,我只一句话,明悯费的心力要多得多。”

        “裴小君子的好,奴家自然是十分感激,记在心里的。”掌柜轻笑着举起扇子,眼波流转,不再多言。

        她和这少年此前不过短暂交集,比萍水相逢也亲近不到哪里去。但对方远在江南办差,还念着宣京的她们可能被牵连到,这份心比珠宝还要珍贵,她也一定会记着的。

        掌柜挽着浣声送少年们离开,转身说:“近日只有傅家一张大单子,并不忙,浣声妹妹先熟悉咱们这铺子和几间作坊,不必急着做事。在我这里的姐妹大都是身无挂累的人,大伙一起过日子,也不比有家有室的人差。你尽管宽心,有什么直接与我说就是。”

        “多谢姐姐照护。”后者感激好意,随之折返。

        铺子里满目琳琅,不同于青楼小院,令她不由出神。

        辗转漂泊小半生,若能从此安定下来……

        两人往内室走,她赶紧回神,“还不知姐姐芳名?”

        掌柜答:“我叫祺罗。”

        “可是‘门外绮罗如绣’这两个字?”

        “我原来的花名确实是你说那两字。但脱身风尘之后,大当家便为我改成了祺祥的‘祺’字,以此祝我脱离厄运,愿我日后幸福吉祥。”掌柜打开内室的门,擦火柴点灯,声音比动作还轻:“我说我们这泥一样的人怎能配这样好的字?她却叫我不可妄自菲薄,前尘种种皆不是我的错,我既没做错,自然受得起。”

        点上油灯,昏暗的室内一下明亮起来。

        浣声下意识打量,只见一面靠墙摆着供桌,香坛供品齐备。青烟如丝缠绕,祭的却不是牌位,而是一幅画像。

        她仔细一看,惊道:“柳大当家?”

        “你认得她?对,你也是江南路来的。”掌柜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姐姐先前说的是柳大当家,怪不得。”浣声亦有些恍惚,“她常常帮扶弱小。”

        “是啊,她是顶好的人。”掌柜取三支香,伸进香坛借火。

        可她那么好的人,却被不明不白地谋害。她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的商行,一朝改旗换姓,尽入他人之手。

        安魂香始燃,她持香对着画像阖眼一拜。

        祺罗与这些贼獠,不共戴天。

        与此同时,百丈外的大街上,秦幼合问贺今行:“这掌柜遇到什么麻烦了,都在宣京,你怎么不叫我帮忙?”

        “我是给明悯回信,顺道就提了,你那时还不知在宣京没有呢。”后者想了想,一言以蔽之:“她原是柳氏商行的人。”

        “哦,怪不得。成伯常说心宽才能体胖,她看起来消沉了很多。”秦幼合恍然大悟,歪了歪头,不知得出什么感触。

        “做生意的大都起早贪黑,一年可能就歇那么一两日,很辛苦。”贺今行说。

        这世上的生计皆不容易,单看是为“生活”计,还是为“生存”计。西南的方言里还把“生计”叫做“活路”。

        秦幼合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此没有反应,走到正阳门才说:“我订亲,你要来观礼吗?”

        这话说得有些古怪,贺今行直接反问:“你不想我去?”

        秦幼合抿紧嘴唇,脸颊鼓了鼓,磨叽半晌,才泄气似的垂头说:“算了,你还是来吧。”

        “呃。”贺今行不明所以,正打腹稿准备问缘由,就见对方直接转身走了。

        他一时更加茫然,就连脚步都迟疑起来。

        然而小少年没走出几丈远又匆匆转回来,扯着他的袖子往前拉,“我饿了,还是先吃饭去吧。”

        “啊?”对方只比自己小一岁多,矮半个头,但贺今行实在想不通他的用意,加之早就饥肠辘辘,便明智地选择放弃思索,跟着迈开脚步。

        这道插曲很快过去,再上了两日衙,就到初九的休沐日。

        诸衙皆放,然而翰林院还在紧张的修史筹备之中,翰林学士勤勉恪职,贺今行认为他必然会独自上值,但此事太过庞杂,中途难免需要下属帮忙做事。是以他一大早便找去裴府。

        “我就知你要踏着晨阳而来。”裴明悯在府门外,趁着晨风等他。

        “我若不早些来,岂不叫你独自看这日出。”他弯起双眼,与对方把臂同行。

        四公子的屋里仍是乱中有序,但从前的经史子集与各类杂记换成了更加艰深的名家著作,甚至有一二手抄孤本摆在床头。

        贺今行自如地找位置坐下,将带来的游记递给对方。他在江南街头看到这册游记才刊行不久,便买了两本带回。

        裴明悯为他倒好茶水,才接过书翻开,一目十行地看起来,一边就着书上内容同贺今行随意地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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